第3章 重新谋局
作品:《双生缘》 “女君还未醒吗?”刘嬷嬷的哭腔在寂静的殿内打颤,脚步焦灼地在床榻前来回走动,留下鞋底细碎的声响。
床榻上的墨瑄额间冷汗如断线的珠串,唇齿间溢出模糊的呓语,单薄的身躯陷在锦被里,竟似被抽走了魂魄般失了生气。“再这么下去可怎么得了,刘嬷嬷,我们真的不是故意没看住殿下的。”跪地的宫人急得哭出声,指节因用力捏紧衣袖而泛白,满眼都是无措的慌乱。
哭声未落,便被赵嬷嬷的厉声打断:“哭什么,殿下只是昏睡着,一个个哭成这样成何体统。柳林,去看看慕缨郡主到了没有!”她其实内心也是着急忙慌的,却不能不顾大局慌了神。
话音刚落,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帘幕被猛地掀开。慕缨一身风尘仆仆,墨色裙摆还沾着尘土,脸色难看至极:“都堵在这儿做什么?杵着碍眼,还不散去!”她挥手遣退众人,从怀中取出一个精致的梨花木盒,打开时,一颗莹白的药丸躺在丝绒衬里上,泛着温润的光泽。“这是我寻了半个月的药材炼的,阿瑄,这颗药可值钱着呢?你可莫要浪费我的心血。”她一边将药丸化在温水里,一边低声呢喃,语气里藏着不易察觉的担忧,竟还打趣着:“你可得醒过来,把欠我的银子都还上。”
银针精准地刺入墨瑄的几处穴位,慕缨用素帕轻轻拭去她额间的冷汗,指尖触到一片冰凉,语气里带着后怕,威胁道:“你要是敢就这么睡过去,我就把你私库里的宝贝全搬空,一点都不给你剩。”
与此同时,武仪殿内烛火通明。夏太后端坐于案桌前,手中朱笔在奏折上游走,案上的竹简堆积如山,几乎没过了她的手肘。云娘轻手轻脚地走到她身侧,压低声音道:“太后,燕翔殿传来消息,说殿下只是染了风寒。”
“染了风寒?”夏太后耻笑一声,手中的笔猛地按在竹简上,墨迹瞬间晕开一大片,“还真是好命。下了那么重的毒手,都没能要了她的命,就凭她也敢痴心妄想与我斗?”她抬眼看向殿外沉沉的夜色,眼神冷得像冰,“让人继续盯着,皇帝就快从太安寺回来了,近日让他们消停些,总要给我那孝顺的儿子留几分情面。”
夏太后放下朱笔,指尖在竹简上轻轻敲击,发出“笃笃”的声响,眼眸却渐渐暗淡下来,语气里满是悲凉:“云娘啊,要是我的荣儿还在,该多好。”云娘看着她触景伤情的模样,一时不知如何安慰,只能抬眼望向窗外灯火,墨荣可是夏太后最疼爱的幼子,若不是先帝当年多疑,又怎会让他刚满十六岁,就遭奸计所害呢?
燕翔殿内,慕缨还在絮絮叨叨地念着:“你欠我的药材钱,加起来都能买半个京城的铺子了,再不醒,我就……”
突然,一个模糊的声音在墨瑄的脑海中响起,带着熟悉的暖意:“墨瑄,你忘了前世经历过的事吗?难道你还想一直躺着,不愿醒过来吗?”她在梦中睁开眼,眼前是一片朦胧的白雾,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雾中,她红着眼眶扑过去,声音哽咽:“阿姐,求你救救我和父皇,我敌不过她们,真的敌不过……”那道身影走进她身前,轻轻抚了抚她的头,本冷着脸的神情,语气突然温柔下来:“醒来便来寻我,我在南都等你的消息。”
墨瑄猛地睁开双眼,泪水顺着眼角滑落,砸在锦被上,晕开一小片湿痕。映入眼帘的,是青竹和青玉哭红的眼眶,还有慕缨那张又气又喜的脸。“小祖宗,你可算醒了。”慕缨一把抓住她的手,指尖因激动而微微发抖,声音都带上了颤音。青竹连忙端来温水,青玉拿着银勺,小心翼翼地喂到她嘴边,生怕弄疼了她。
“让你们担心了。”墨瑄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却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安定,“我没事了,都下去歇息吧。”她在心里默默念着:我回来了,重生回了十五岁,回到了被夏太后下毒后的这个月。若不是慕缨,她恐怕真的撑不过这一关。
众人散去后,慕缨才沉下脸,握着墨瑄的手紧了紧:“阿瑄,我知道你心里苦,但你不能再这么熬下去了,你的身子……”
“我知道。”墨瑄打断她的话,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一切都会好的,我还有事要做。扶我起来,去登望楼。”
慕缨皱眉,语气里满是不赞同:“你刚醒,身子还虚,再缓……”
“不必了。”墨瑄摇摇头,示意青竹为她更衣。青玉想为她盘发,她却摆了摆手,声音轻得像风:“散着吧。”
关闭了许久的燕翔殿大门缓缓敞开,门轴发出“吱呀”的轻响,暗处窥探的身影见状,悄然退去,融入了夜色之中。几人登上登望楼,凭栏远眺,眼底是满城璀璨的灯火,将夜空映得一片通明。墨瑄轻咳一声,语气里带着几分自嘲的嘲讽:“做了个梦,倒好像突然有了倚靠之人。”
话音刚落,一道清瘦的身影从登望楼的阴影中走出,正是季少白。他微微躬身,低声道:“殿下,夏太后欲垂帘听政,王、李、蒋、周四位相爷各执一词,朝堂上已是暗流涌动。”
“垂帘听政?”墨瑄的眼神骤然变冷,指尖紧紧攥住栏杆,指节泛白,“霸占玉玺,安插亲信,她是想取代父皇,掌控整个墨国吗?还真是贪心。”她轻咳几声,语气里满是无奈,“要是我的身子骨没这么弱该多好?从前,我竟真的被她那虚假的慈爱哄骗了这么久。”
夜风拂过,她散落的长发在空中飞扬,发丝在灯火的映照下泛着冷冽的光。前世的屈辱与不甘,今生的仇与怨,在这一刻交织在一起,化作她眼底化不开的寒冰。她望着满城灯火,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她的身体根本不适合与夏太后硬碰硬,所以她需要阿姐,需要盛汐玥帮她讨回一切。或许这样的恳求对阿姐来说并不公平,她们虽是孪生姐妹,却自小被迫分离,可再活一次,她必须孤注一掷地试一次。
慕缨捏着帕子的手指猛地收紧,帕角被揉得皱巴巴的,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可不是嘛,男人想掌权,女人就不想了?那夏太后被母家当枪使了半辈子,如今抓着你和陛下的‘软肋’,早就想把这朝堂握在自己手里,做回真正的主人。”
墨瑄的指尖摩挲着掌心的青绿玉坠,那玉坠被她的体温焐得温热,这是母妃留下的唯一念想,也是她心中最后的慰藉。她抬眼看向季少白,语气沉了几分:“既然她想要,我们就给她这个机会。”她本想亲自去南都见盛汐玥,前世也是父皇临死前,才提起这个当年被人抱走的孪生姐姐。若是当年她肯信父皇一次,又怎会落得那般凄惨的下场?一切都是她的自负与懦弱造成的,这一世,她绝不能重蹈覆辙。
夏太后身边的人把她看得极紧,根本没有机会离开京城。墨瑄看向慕缨,压低声音道:“阿缨,我要你去南都,替我递一封信给一个人,她叫盛汐玥,一定要让她看到信,等她的答复。我会假借去太安寺接父皇回宫的由头,在太安寺等你。你让少白与你一同陪你前去,先莫急着去南都,先把夏太后安排的眼线甩掉再去,记住,此事绝不能让第三个人知晓。”
“她是谁,为何如此重要?”慕缨拉着墨瑄的手,语气里满是焦急,“我们若不在宫中,那夏太后要是再对你下毒手可怎么办?我不放心你!”墨瑄拍拍她的手,望着远处的万家灯火,心中泛起一阵暖意,有他们在,真好。她轻声安慰:“她是能救这座城、救整个墨国的人。无论将来我身处何地,我要你们二人今日起誓,他日必要尽心尽力侍奉她左右,绝不可背叛。”有阿姐在,你们就能活着。这句话,墨瑄藏在了心里,没有说出口。
“阿瑄,你这是做什么?与我们交代后事吗?”慕缨听到这话,顿时红了眼眶,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几乎要落下来。她还想说些什么,季少白却握住了她的手,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再说。墨瑄看着眼前的两人,心中又何尝不难过?前世,慕缨为了稳住她病弱的身体,耗尽心血,最后却落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季少白为了护她,与叛军厮杀,最终人头落地,尸体被挂在城墙上暴晒,用以警示那些违抗夏太后的人。
“你们二人一旦与我入了局,今后可再无退路可言。”墨瑄眼尾的一滴泪顺着脸颊滑落,砸在栏杆上,碎成细小的水珠。其实她也是懦弱害怕的,前世守不住父皇,护不住挚友,这一世,若真能把所有的一切都归还给阿姐,那她又将何去何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