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风摇已经几天没睡好了，昨晚事情结束，才终于放松下来。她一觉睡到了中午最后被手机吵醒了，翻了个身随手接起，黄一天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


    “林小姐，我徒弟许先他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林风摇一下清醒过来，她从床上坐起来，揉了揉眉心道：“你下午空了过来一趟吧，到时再细说。”


    挂了电话她又呆坐了一会儿，屋里响起敲门的声音，她走过去打开门，晏淮站在门口：“你醒啦，那下来吃饭吧，”


    她点了点头，又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关门的时候她分明看见晏淮脸上莫名地扬起了笑容。


    吃过饭林风摇坐在沙发上，随手捞了本书翻开，晏淮见她半天都没有翻页才发现她在发呆。


    “在想什么呢？”晏淮坐到她旁边问。


    林风摇转头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等会儿黄一天来了，你跟他说许先的事吧。”


    “你担心黄大师接受不了？”


    她往沙发上一靠，眼神望向窗外，声音有些轻飘：“黄一天虽然看起来不着四六，但人是个好人，对许先是真拿他当接班徒弟的，这人还在我面前没了……”


    “他们总会有一种方式去报仇，结果都是一样的。”晏淮轻声地安慰她。


    “那他不一定会死。”


    晏淮想起许先胸口那一身的血，有些敬佩：“对于一个愿意为他人赴死的人，若是他发现不能揭露秦运达的恶行，定然会选择更激烈的方式为他姐姐报仇。”


    林风摇没说话，两人沉默之时，楼下传来大白的声音：“黄大仙你来啦！你坐这儿，我去叫他们。”


    大白哒哒哒地跑上楼，站在楼梯口说：“黄大仙来了，在楼下。”


    没等林风摇回话，他又一溜烟跑了下去，跟黄一天叽叽喳喳地说起话来。


    林风摇叹了一口气，才慢悠悠地下了楼。


    见她下来，原本还开心跟大白聊天的黄一天立马站起来：“林小姐。”


    她见黄一天一脸伤心疑惑地盯着她，只能故作镇定地点了点头让他坐下。


    “林小姐，许先他……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黄一天也没扭捏，奔着主题就开口。


    “他……”


    她犹豫着不知从何处说起，晏淮见状开口接过话茬：“陈秋月是许先的姐姐。”


    “陈秋月？就是被秦运达欺辱后自杀的那个女孩儿？”


    晏淮点了点头，黄一天盯着他有些不可置信，喃喃道：“怎么会，他从来没跟我说过他还有个姐姐。”


    “也许是不想让你担心吧。”


    “这好好的孩子，就给逼成了这样。”黄一天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又想到别的，眼睛直盯着林风摇，“那他的尸身，怎么，像被吸干了一样？”


    她只能无奈地开口：“他被白秋月吸了精魄。”


    黄一天一听更坐不住了，拔高声音问：“为什么呀？”


    林风摇只能将真相如实告知：“他们当时被人袭击，许先为了保护白秋月被剑当胸贯穿了，已经是回天乏力了，所以他自愿把精魄献给了白秋月。”


    “这孩子，平时出去见个人都畏畏缩缩的，这种时候怎么就不知道躲一躲呢。”黄一天拍着腿说着，眼睛却有些红。


    沉默了半晌，黄一天站起身道：“我得回去给孩子处理处理后事，林小姐，我就先走了。”


    林风摇没拦着，只是点了点头，又拿起手机按起来。


    黄一天刚走到门口，手机就收到了消息，他惊讶地转过身看向林风摇：“林小姐，您这是……”


    “你的分成。”林风摇语气平淡，仿佛发出去的只是块石头。


    “咱们不是说好的二八吗？您这给我的太多了。”


    她没过多解释，只是淡淡地说：“拿着吧，孩子做手术要紧。”


    黄一天愣了一愣，又想起了小徒弟：“您知道啦，许先跟您说的吧。”


    他垂下头看着手里的手机，见他苦着一张脸，林风摇生怕他在这儿落下泪来，连忙道：“行了，回去吧，不是忙得很嘛。”


    “这钱我就收下了，我替孩子们感谢林小姐的帮助，我一定会报答您的恩情的。”


    黄一天站在门口向林风摇深深地鞠躬，身后的阳光打在他弯下的脊背上，随后他直起身，迎面走进了太阳下。


    林风摇定定地看着黄一天离去的背影，不似往日那般嬉皮笑脸地阿谀逢迎，莫名多了些慈悲。


    天上有没有神仙她不知道，但对于那些孩子来说，救他们于孤苦的黄一天，是真正降临在身边的神。


    林风摇突然有些泄气，白秋月消散了，许先死了，周助理也被抓了，可秦运达呢，他能受到应有的惩罚吗？


    她又想起秦运达看向她那赤裸的眼神，句句轻佻的言语，以及那饭局上被当做商品的感受——这样的事情，那些女孩比她受的只多不少，可这些屈辱，如今却要永远石沉大海了吗？


    她不甘心，可是她无能无力。


    “秦运达被抓了？！”大白激动的声音打断了林风摇的沉思。


    她没反应过来似的问道：“你说什么？”


    “秦运达因为行贿被抓了！”大白捧着手机再次激动地说。


    晏淮连忙打开电视，新闻正在播报：“经内部员工举报，达悦老板秦运达，连续向多人行贿，涉案数额巨大，现已被警方控制。”


    画面中秦运达手上拷着手铐，被两个警察押着从办公大楼里出来，脸上还有昨晚被殴打留下的痕迹。


    “多行不义必自毙，秦运达这下恐怕是彻底翻不了身了。”晏淮看着电视，突然又转头看向林风摇，“举报的这个内部员工会是周助理吗？”


    “应该不是吧，要是周助理有这种把柄，何至于铤而走险绑架秦运达。”


    “也是。”晏淮沉思了片刻，“那会是谁呢？能接触到这种机密，应该是秦运达很信任的人吧。”


    “秦运达信任的人？”林风摇回忆着在达悦见过的人，突然想到那天的饭局，“莫非，是杨经理？”


    晏淮脱口而出：“杨经理？在饭局上助你脱身那位？”


    “你怎么知道，我记得我没跟你说过啊。”林风摇有些惊讶，随即了然地转头看向大白。


    “他问我秦运达是不是欺负你了，我就说了。”大白被她盯得声音越来越小，“你也没说不能说啊。”


    林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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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摇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将话头拉回正题：“杨经理应该挺受秦运达器重和信任的，她一进屋秦运达眉开眼笑的，而且明显放松了许多。”


    “在饭局上闯进去他没有任何责问，还兴高采烈的，那说明这个人他不仅非常信任，还很有能力。”


    “杨经理看起来就是那种职场女强人。”大白插嘴道。


    “那她也免不了参与了吧，举报秦运达，她自己也逃脱不……”林风摇话没说完，她猛然想起来那天晚上杨经理和张总并没有跟他们一起出来。


    “莫非，杨经理也是受害者？”


    晏淮思索了片刻，有些遗憾地说：“要真是她，有那么多证据，想必不会是局外人。”


    两人谈话间，外面几辆警车从屋前路过，几人走到窗边，看着警察进了秦运达家。


    “他们是来抄家的？”大白吃着零食，瞅着窗外问。


    林风摇有点无语，觉得他这个说话实在太不好听：“什么叫抄家，那叫查封，你这说得跟旧社会一样。”


    “那不也差不多嘛。”大白嘟囔着，丝毫不改。


    她撇了撇嘴，也没办法，旧社会过来的妖，古就古点吧。


    “白秋月死了，那秦运达的母亲是不是也活不了了？”


    林风摇耳边响起晏淮的声音，她又往对面看了看，声音平静无波：“若非白秋月的妖血续命，恐怕那老太太早不行了，况且她的情况跟死了也没什么区别，难道会喘气儿就能叫活着吗？”


    晏淮有些惊讶于她的观念，他作为医学生，一直的目标自然是能治病救人，无论以哪种方式，能留住生命是天大的事。


    “但只要还活着，对于亲人来说也是莫大的安慰吧。”


    林风摇却不以为然：“能安慰一辈子吗？况且久病床前无孝子，是安慰还是煎熬，谁说得准呢。”


    虽然她说得很对，但晏淮还是觉得她有些太过悲观。


    他突然又想起为了找秦琛，她甚至愿意为不相干的人以命相搏，她好像从不畏惧生死。


    “你不怕吗？”晏淮盯着她还是问了出来。


    林风摇只是淡淡睨了他一眼，语气平静：“怕什么？死吗？”


    晏淮点点头。


    “怕啊，谁不怕，但这不妨碍我想死得痛快点吧。”林风摇面色平静，但说出的话又让人惊讶，“我可不想阴魂到了地府，阳魄还困在世间，不全乎影响我投胎啊。”


    晏淮觉得她像在开玩笑，但她表情又太过认真，他竟一时分辨不出她说的究竟是真是假。


    林风摇见晏淮像个呆瓜一样傻盯着自己，突然觉得有点不自在，于是转身去逗弄小兔子去了。


    对面秦运达家警察进进出出，有几个住户站在附近观望闲谈，交谈的声音从外面飘过来。


    大意是说秦家原本就没有什么至亲之人，眼下出了事，从前那些攀附上来的三亲六戚，谁也不愿跟他家再扯上关系，唯恐避之不及，老太太的尸首竟无人愿意帮着处置。


    晏淮站在窗前，望着斜对面那栋小楼，不过两三天，院子里的花已谢了大半，黄昏的阳光斜斜地照在开败的花枝上，一片的凋敝之感。


    秦家已然是到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