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落在陈雪的耳中，却比任何讽刺都要刺耳。


    她的脸颊瞬间涨得通红，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王生没有再理会她，径直走到打印机旁，取走了那两份刚刚出来的报告。


    他将报告整理好，装订起来，迈步走回了陈雪的办公桌前。


    “啪。”


    两份文件被他轻轻地放在了桌上。


    “陈秘书长，你要的东西。”


    “三家公司的财务数据核对与交叉验证已经全部完成。”


    “并且按照集团的标准格式进行了归类整理。”


    “另外，我顺便做了一份舞弊行为的分析报告。”


    “里面精准指出了主要的造假手法，以及几笔最大额度的资金异常流向。”


    “应该能对后续的追责工作，提供一些帮助。”


    王生的声音落下，陈雪也僵硬地低下头，目光落在了桌上那两份文件上。


    “刚才……是我浅薄了。”


    回过神来，陈雪有些生硬的开口。


    毕竟对于陈雪这种骄傲到骨子里的女人而言。


    承认自己的错误，尤其是在工作能力上对他人的误判。


    那真是比杀了她还要难受。


    “陈秘书长言重了，各有所长而已。”


    而他这副淡然的态度，反而让陈雪心中的那份不甘消散了许多。


    如果高生此刻表现出丝毫骄傲或者炫耀，她都会在心里将其看低几分。


    但对方并没有。


    这个男人，从始至终都表现出一种与他年龄极不相符的沉稳。


    再次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这一次，陈雪目光中再无半分轻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平等的审视。


    “你的能力很棒。”


    她终于放下了那份无谓的骄傲，语气也真诚了许多。


    “看来，接下来一起工作的话，应该会是一段很不错的经历。”


    这番话，无异于承认了高生的地位。


    她不再将他视为一个需要指导的新人。


    “今天时间已经很晚了，我们就不说那么多了。”


    “还有刚才处理文件的时候，你有什么问题吗？”


    “或者说，有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


    说着，陈雪转身将手中那杯咖啡，直接倒进了一旁的水池之中。


    随后再度熟练打开一个新的浓缩咖啡液。


    将其放在饮水机下，准备重新为自己冲泡一杯提神。


    听到陈雪的问题，高生沉吟了片刻。


    “问题倒是没有。”


    他缓缓开口，声音平稳。


    “陈秘书长整理的资料逻辑很清晰。”


    “虽然原始数据混乱，但核心脉络还在。”


    这话让陈雪的动作微微一顿，心中不由得又高看了他一分。


    那份资料是她亲手整理的，她自然知道其中的门道。


    “不过……”


    “有些话，我也不知道该不该说？”


    “说。”


    听到这话，陈雪却连头都没回。


    毕竟高生刚才已经用他的工作能力，彻底赢得了她的尊重。


    对于一个真正有能力的人，陈雪从来不吝啬自己的时间。


    “咳。”


    高生轻咳一声，整理了一下思绪，这才再度开口。


    “我刚刚加入集团，说真的，对公司的整体战略不是很了解。”


    “但我之前毕竟一直从事市场部的工作。”


    “所以对市场动态和企业并购这方面，会有些职业性的敏感。”


    这话一出，陈雪按动饮水机开关的手指，悬在了半空。


    她终于转过身，镜片后的眼中，第一次流露出了真正感兴趣的神色。


    市场部？


    这个男人，竟然是从市场部出来的？


    一个搞市场的人，居然拥有这个程度的财务数据分析能力？


    “我不知道公司是出于什么样的战略考量，来决定同时收购这三家公司的。”


    “但我却能从这些报表上，看到一点很明显的东西。”


    “那就是……公司，或者说主导这次收购的决策层，有些……着急了。”


    这句话一出口，陈雪的瞳孔猛地一缩。


    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高生，等待着他的下文。


    而高生没有让她失望，他继续说道。


    “这三家公司，蓝天科技主攻光伏板材，绿能动力专精储能电池。”


    “可风驰电气则是做充电桩的。”


    “从产业链上看，它们确实能够形成互补，打造一个新能源领域的闭环。”


    “这个战略构想本身，确实极为完美。”


    “但是……”


    说到这里，他加重了语气。


    “完美的战略，需要完美的执行来匹配。”


    “从这三家公司的财务报表，尤其是被并购前最后半年的数据来看。”


    “他们的内部管理混乱，坏账率奇高，而且现金流……已经濒临断裂。”


    “这种情况下，他们为了能够被我们顺利并购，拿到救命的资金。”


    “财务造假几乎是必然的选择。”


    “这一点，我想公司的审计团队也心知肚明。”


    “可问题在于，我们似乎并没有给审计团队留下足够的时间去做详尽的尽职调查。”


    “这三份报表里的财务陷阱，很多都做得相当粗糙。”


    “只要再多花一周时间，很多问题都能在并购前被发现。”


    “从而让我们在谈判中占据更有利的位置，至少能把收购价格压低百分之十。”


    “但我们没有。”


    高生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明显的惋惜。


    “我们几乎是以一种……近乎抢夺的方式。”


    “用一个相对较高的溢价，迅速完成了收购。”


    “这给我的感觉就是，我们太急于完成这个新能源产业的布局了。”


    “急到甚至可以容忍一些本可以避免的财务风险。”


    “不然的话，以我们秦氏集团的规模和行业地位。”


    “是绝不可能在并购流程上，犯下这种……”


    只是他的话还未说完，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却突然传出。


    “嗡嗡嗡……”


    铃声来自于陈雪。


    她口袋里的私人手机剧烈地震动起来。


    陈雪眉头一蹙，脸上闪过些许不悦。


    显然是对这通不合时宜的电话感到烦躁。


    她对着高生投去一个歉意的眼神，点了点头，示意他稍等。


    随后她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脸色直接变得凝重起来。


    她没有犹豫，立刻按下了接听键。


    “喂？秦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