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耳廓滚烫
作品:《雾岛春颂》 医院内弥漫着浓重的消毒水气味,走廊上人来人往,尽头的单人间显得格外安静。
温再倾躺在病床上,身上的红斑已经渐退,但依旧部分区域肌肤上还有些印记。
记忆里,她毫无目的地穿梭在浅水区试图寻找掉落下来的秦矜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她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或许是上天可怜她,让她找到了昏迷不醒的秦矜肆。
凭着外祖父教授她的方法,人工呼吸和心肺复苏,摁压排除体内积水,留住一线生机。
她体力不支,驮着一米九高大个的秦矜肆无法带他下山,只能寻到附近一个稍微隐蔽的地方藏身,避免遇到恶人又或者野兽。
没想到只是过了两天,他们终于回到了市区内。
温再倾简单地洗漱后,坐在病床上看着窗外,鸟儿挂在枝头高声啼叫,明媚阳光透过玻璃窗打在她身上。
浮岛不知何时下了最后一场雪,现在,春天要来了。
病房门外传来脚步声,护士推车进入,“你醒了,正好到了给您上药的时候。”
温再倾是全身过敏,独自上药有些困难,但她并不喜欢别人看她的身体。
“我自己来吧。”
护士温和地笑道:“温小姐您的背后有被挠破的伤口,一个人的话可能有点麻烦,您不必害羞,那天晚上您过来的时候也是我给您涂的药。”
门关上,护士低头取推车上的外伤药。
温再倾犹豫了下,“好吧。”
纯白色的床帘围起来,温再倾开始脱衣服,将病服的扣子解开,刚察觉到了点凉意,门外传来敲门声,随后便有人进来。
温再倾迅速整理好衣服,就听见护士安慰她说:“你男朋友回来了。”
“……”
温再倾掀开帘子看了眼,入目的是同样穿了病服的秦矜肆,他气色不错,行动自如。
从门口走进来的那几步,隐约可以看出有点跛,不难猜出是腿上有伤,摔下来的时候难免骨头会磕碰到硬土石。
秦矜肆将早餐放在靠近门口的圆桌上,“这是早餐,等会儿上完药吃点。”
温再倾光躺着没进食,或许是饿得麻木了没感觉,提到吃的才发觉饿。
“你先放着吧。”温再倾用着命令的口吻对秦矜肆说:“把门锁上。”
当下是要先上药。
护士已经将药膏挤好,腾出一只手将帘子遮严,“温小姐,可以脱衣服了。”
温再倾利落把病服脱了,留了贴身背心,她趴在枕头上,“弄完后背就可以了,其他地方我自己来。”
护士一脸为难,“温小姐,你这遮得也太严实了,我没法上药啊。你不必害羞的。”
“谁害羞了。”温再倾小声反驳了句。
紧接着,帘子内传来一阵窸窸窣窣衣料摩挲的声音,大抵是将身上的衣物尽数褪去。
秦矜肆听着里面的动静不禁喉间有些发涩,在A市时那晚在酒店里,他一低头就看到了被花瓣簇拥的细腻。
因为工作原因温再倾要控制体重,确保上镜不臃肿。整体看起来虽瘦,但身材却很有料,一点儿都不干柴。
秦矜肆耳廓烫得厉害,“我去门外守。”
不等温再倾回答,秦矜肆已经从屋内消失,转移到屋外,留给温再倾的只是一道冰冷的门口合上的声响。
帘子内,温再倾将身后背心衣料如数卷起用皮筋固定,几近露出后背完整的肌肤,“就这样上药吧。”
护士表示懂她的羞涩,没再多说什么,弯下腰给伤口涂药。
这个过程很快就好,剩下的是温再倾自己去洗手间对着镜子涂。
她身上的红斑消退得差不多,只是有些被挠破皮了需要按时上药,尽可能的不留疤痕。
病服是长袖的,穿起来后将身上的红痕遮挡得差不多。
温再倾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后知后觉地想起秦矜肆见过她全身过敏的样子。那副模样,任谁看都会犯密集恐惧症,觉得恶心。
温再倾默默地叹了口气,倒在病床上还没有闲心深思,就听到门口有人交谈的声音。那人嗓音很熟悉,她起身去开门。
门外,黎霁带着几个二十岁左右的堵在门口,不知道是遇到了什么问题,两个女生表情很执拗,黎霁则是苦口婆心地嘴里重复着“有用吗”。
黎霁发现温再倾开门了,连忙走上前,“温小姐,实在不好意思打扰你了,我立刻带他们走。”
周淑莞推开黎霁,坚定地说:“秦先生是在你这里吧,我们是专门来看他的,麻烦你让我们进去。”
跟在周淑莞旁边的林月细若蚊声地,“姐姐,你让我们进去看看他吧。”
温再倾面无表情地扫了眼黎霁,好像在问怎么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人带医院来了。
黎霁尴尬地转过脸去,对于他们的强制要求,他也无能为力。
温再倾目光落在站得稍微靠后一些看起来很文静的男生,她眯起眼睛,那净澈无害的眸子散发着一股危险的气息,她保持淡定地走过去。
宋许手里提着果篮,见温再倾正向他靠近,他抬起头喊了句姐姐好。
“你就是宋许?”温再倾默默地攥紧拳头,又松开。
在民宿的时候见过,温再倾没留意长相。
“嗯。”宋许点头。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那看似温柔贤淑的温再倾倏然抬手朝宋许脸上招呼去,伴随着啪地一声巨响,果篮丢在地上,而那比她高半个头的宋许则是转过脸倒在地上。
旁边两个女生脸色大变,受恐往后退了又退。
没想到纯良无害的人,能爆发出这么大的力量。
黎霁脑子嗡嗡地,觉得眼前的一切格外的眼熟,好像在哪见过。
温再倾身体微微颤抖着,眼睛红了一圈,“如果他真出什么意外,我要你给他偿命!”最后一句话,她几乎是吼出来的。
宋许坐在地上,低着头一遍又一遍重复着对不起。
走廊上围观的人众多,温再倾站在那,猩红的眼里只剩下怨恨,过腰的长发凌乱地搭在后肩,看起来有些狼狈。
推着轮椅的大婶扯嗓,“你这小姑娘怎么还动手打人呢,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旁人一听,纷纷指责动手打人不对。
温再倾对此无关痛痒,“随你们怎么说。”
外人都是别人,就算知道为什么打人,也会说不对就是不对。每个人都是自私的,只会相信自己所看到的。解释,并不会稀释恶意。
况且,她早就习惯了被人指着鼻尖痛骂。
“卿卿。”
不远处,秦矜肆手里提着两袋药物如同寒松站在那,修长笔挺,就算是再朴素的病服也遮不住他身上那股儒雅的翩翩君子气质。
温再倾牵强地扯了下唇角,好似是在传达她没事的讯息。
她步伐还未挪动半分,男人就已经抬步稳健地向她走来。
秦矜肆拨开人群走过去,一手提着医院开的药物,一手将被围堵的温再倾轻轻地搂进怀里,宽厚的手掌握住了她细小圆滑的肩,发觉她在颤抖。
秦矜肆给黎霁递了个眼神,搂着温再倾推开病房的门,他转身将门关严实,将外面的嘈杂隔绝在外。
他揽着她,脚下荆棘开满花,身后的流言蜚语不复存在。
“都散了吧,散了吧。”黎霁挥了挥手说。
单间病房里寂静得落针可闻,太阳光线照射在病床上,空气里浮动的分子肆无忌惮。
温再倾靠在门后,垂下的眼睫就像被雨水打湿的蝶翼,透着股脆弱与无助。
秦矜肆站在她面前,脊背稍微往下弯一些,注视着她眼眶上的血红,“哭过了?”
他嗓音缱绻温柔,让温再倾误以为这句关心的话是错觉。
温再倾转过脸,明明是固执的架势,说出口的话却像是娇嗔,“纯气的。”
气人的本性是自私的,气偏偏遇到这种事的事秦矜肆,气如果真出事了怎么办。
很多事情都是始料未及的。
芸芸众生,谁都不可能活着离开这个世界。
在此之前,她只求,能尽可能地去避免一些危险的以致于付出生命的事情。
温再倾坐在病床上,目光扫向秦矜肆的腿,被裤管遮住瞧不出什么,但今早她看出一些端倪。
温再倾担心秦矜肆磕到骨头,放低嗓音提醒他:“你这两天做个全身检查,特别是骨头。”
“昨天已经做完了,都是些小擦伤,无碍。”秦矜肆将药盒放桌上,那份还温热的早餐放在病床自带的小桌板上,“你先吃点东西。”
小米粥应该是煲制刚出炉不久,看起来很朴素,尝起来味道很鲜美。不像是医院批量出售的。
餐盒外印着商家图标,温再倾认得,这是浮岛特别有名的早餐铺,以粥食出名,海鲜粥是他们家的招牌,外地旅客来基本都少不了跑去他们家打卡。
“你专门买的?”
秦矜肆说:“黎霁买的。”
说来也巧,这家早餐店就开在医院附近。
“那他还挺费心思的,不直接在楼下买三块一碗,非得开车五分钟去排队买。”早餐铺早上生意火爆,名气大的商铺都得挨排队。
温再倾舀了两口喝,神色瞬间变得异常起来,举着勺子细细打量着,“你过来看一下,我喝着喝着突然觉得味道怪怪的。”
秦矜肆凑过来,“怎么了?”
他刚玩下腰拉近距离,温再倾反手将那舀粥递进秦矜肆嘴里,她仰着头笑吟吟地看着他,“怪好吃的。”
秦矜肆微怔,将那口甜粥咽了下去,站直身体语气冰冷,“幼稚。”
“这有什么嘛,那天我刚找到你的时候我对你那可是……”
温再倾当即戛然而止,总不能直接告诉秦矜肆,她为了做人工呼吸把他嘴都亲肿了吧。
秦矜肆正色道:“可是什么?”
“没事。”温再倾淡定地继续喝粥。
舀了几口,温再倾突然发现秦矜肆一直盯着她看,她摸了把脸以为蹭到了哪里。
“你一直盯着我看做什么?”
秦矜肆其实是盯着勺子。
秦矜肆站在窗前目光瞥向别处,一时之间哑口无言。
“出事了!”黎霁惊慌失措推门而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