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水质过敏
作品:《雾岛春颂》 繁星悬挂天边,微光洒落在丛林之上。
深夜里茂密的丛林充满了危险与诡异,枝头停的鸟儿发出尖锐的呐喊声。
月光下,摇曳斑驳的树影映在山壁上。山腰凹陷位置散发着光亮,隐约能看到些许浓烟冒出。
乱石之外,角度不同,凭周遭遮挡物依稀可辨那是个隐蔽的山洞。
头部传来的刺痛感让秦矜肆蹙紧眉,旋即间,手腕上传来密密麻麻的疼痛感如同万千蝼蚁攀爬般可怖,滚烫又冰冷,两种体感相互碰撞。
倏然间,秦矜肆睁开眼,额头上沾染着水渍,分不清是水渍还是冷汗。
狭窄昏暗的山洞里,燃烧的木柴噼里啪啦作响,一道纤瘦的黑影匍匐在他身边,手里用着木棍在一块扁平的石头上敲打着药草,碾碎出汁水,敷在他手腕上的伤口。
秦矜肆顾不及痛,抬手掀开那人冲锋衣的连衣帽,还没见着真容,他就知道眼前这人是谁。
“温再倾。”
她说,她叫卿卿。来民宿办理入住的时候,作为老板,秦矜肆也就知道了她的名字。
“不,你要叫我卿卿。”温再倾抬起头,未施粉黛的脸气色有些惨白,蹭了点泥灰,眼睛挂着匪夷的红,似乎是刚哭过。
温再倾继续敲打着药草敷到他那遒劲的手臂上,“在山脚下你被虫子咬了,我已经简单清理过了,伤口敷这个你不会感染毒素,但是明天天亮后下山要去医院用现代技术给伤口消毒包扎。”
秦矜肆目光灼热地看着她,发现她黑色冲锋衣里穿的是睡衣裤,并非正常野外行动的装扮。
“你怎么在这?”秦矜肆瞳孔微缩,语气有点薄情,像是审问。
药草敷好,温再倾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小刀沿着裤腿划下,将布条缠在他患处。
她抬起头,坦荡地牵动唇角浅笑,“定位器啊。”
幽其山目前只有山脚下信号正常,山上信号微弱,丛林深处更是直接断联。
“你撒谎。”秦矜肆直接拆穿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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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再倾是在秦矜肆出事的第二天早上外出一行人回来的时候,她才知道这件事情的。
民宿里日常如旧,她醒来时还吃到橘姨送来的早餐。
在她下楼走动时,发现橘姨忧心忡忡地在角落烧香嘴里念着平安。
平日咋呼活泼的前台在前台窃窃私语,好像是遇到什么棘手的事情。
黎霁在打电话不知道跟谁沟通,情绪很不稳定地吼骂。
外出进山的几个年轻人坐在角落脸色很不好看,尤其是男生,一直在对空气说对不起。
温再倾对别人的事情不感兴趣,在前台接了杯热水,又在手机上点了份咖啡外卖。
她坐在楼下晒太阳顺便等外卖到。
前台小妹人很好,给她拿了糖饼,还有茶袋。
不知道过了多久,黎霁打完电话,转身劈头盖脸把那个一直在说对不起的男生一顿狠骂。
按理说,没有哪个老板会骂顾客的。
温再倾默默地在心里吐槽黎霁,是个粗鄙不讲理的黑心老板,秦矜肆怎么会跟这样的人成为朋友。
后来,直到温再倾听见黎霁说:“要不是他为了救你,他怎么可能会掉下去,如果我知道你会把他拉下去,我压根不可能救你这种人。”
橘姨脸上的泪痕还未拭净,“骂他也没用,当下是先找到小秦。”
温再倾当场愣住,不可置信地向橘姨确认,“你是说,秦矜肆出事了?”
橘姨点头,掩面调整情绪。
温再倾跑上去拉住黎霁,“秦矜肆在哪出事的?”
黎霁愣了下,报了个地名。
温再倾想也没想什么都不顾了,穿了个御寒的外套就匆匆出门。
在救援队下令封山前,温再倾先一步进山了。
她知道孤身一人前去的危险,但也知道,有人在那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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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我又救了你。”
温再倾坐在石块上,往火堆里添柴,火烧得甚旺,“欠我两条命,你得答应我两个条件。”
秦矜肆靠在角落的石板上,他全身都有一种被碾压的痛楚,身上有多处淤青,庆幸的是没有伤到骨头。
半响后,他做出妥协,“你说。”
隔着火光,温再倾眸光闪亮充满坚毅,“以后别干这个了,挺危险的。”
这几年秦矜肆在浮岛做户外活动,虽然计划周全路线安全,但有时候也会不可避免出现一些意外事故。
譬如这次。
秦矜肆身上很多伤口都是在这些户外活动受的伤。
他肤色白,跟晒不黑似的。那些伤口横亘在身上,就像玉器上的划痕,有的觉得不完美,有的只会心疼。
夜间鸟鸣出声,山洞外是充满未知与恐惧。
“好,我答应你。”秦矜肆眸子阴郁,他问:“另一个呢?”
柴火烧得很旺,产生的炭火能撑到后半夜。
温再倾起身坐到秦矜肆的旁边,她席地而坐,“下次再告诉你吧。”
温再倾身上蹭得很脏,衣服是半湿的,靠近火堆暂时也没完全烤干。林间夜里湿气重,天气还没有回暖,她安静地靠在角落里眯眼小憩。
或许是累坏了,没多久便传来微弱的鼾声。
秦矜肆瞥了眼她,确定她睡着了,犹豫了下,伸手将她拢进怀里靠着。
“你不是君子吗,怎么还动手动脚的?”温再倾睁开眼,无意抓住他的把柄,笑得眉眼弯弯满是狡黠之意。
纯情小白兔是假,狡猾狐狸是真。
然而,秦矜肆欲作解释时,垂下的视线发现温再倾那脖颈上有一颗红痣。
这不是重点,重点在那本该如细藕一般光滑白嫩的肌肤现在却是布满红色的斑点,颜色比红痣还要鲜艳。
秦矜肆当即抓住温再倾的手,袖管往上扯露出一截手腕,手臂上也是覆盖着一层层红斑。
“这是什么?”温再倾抽回手,撇过脸,“你放心,这不是什么传染病。”
见秦矜肆灼灼地盯着她,炽热得让她有点难以招架。
温再倾无奈地说:“水质过敏,没事的,都怪底下那水太脏了。”山脚下的水多是存在过滤物和动物残骸内寄生的细菌。
温再倾胡乱挠了两下,创面瘙痒,她强制止住了。
“没事,睡吧。”这话是说给秦矜肆听,但也是温再倾对自己的安慰。
温再倾戴起冲锋衣的连衣帽靠着身后石块闭上眼,在这陌生且又残陋的山洞里,若非筋疲力尽,哪会那么快入睡。
秦矜肆从外衣内衬口袋里拿出指南针,确定依旧身在幽其山,他便松了口气。
因为幺拉洞就在对面那座山,距离不算太远,相信很快就会有人发现他们的停留地,前来支援。
秦矜肆举着那已经泡过水的手机,很显然,已经无法正常使用了。
现在只需要等待天亮,然后下山。
肩头上突然一重,秦矜肆浑身顿时僵硬住,低下头,温再倾此刻正靠着他半边肩睡了过去。
帽檐下,那张蹭得跟小花猫似的脸蛋清秀单纯,挂着疲惫与无力。值得注意的是,那红斑已经蔓延到了下巴,大面积扩散变成肿块。
温再倾睡得沉了些,身体柔软无力地全部压在他怀里,似乎是觉得冷了,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取暖,不让身上的热意流失。
秦矜肆犹豫了下,再三斟酌,还是选择将她拢进怀里,外衣敞开为她避寒。
低头整理时,下颚不经意间蹭到她的脸,才隐约发觉她那异常的体温。
秦矜肆掀开温再倾头上的帽子,将她冲锋衣拉链往下扯,不过一个小时时间,脖颈上那红斑颜色变得鲜红起来,并且还在大面积扩散。
过敏严重,会休克而死。
一直被遮挡的脖颈不透气,此刻暴露在空气下,毛孔得以舒张呼吸,温再倾忍不住抬手想要去挠。
秦矜肆将温再倾的冲锋衣拉链拉上去,帽子扣上,他忍着身上的疼痛拉着她起身。
温再倾这会儿意识尚存,“你要去做什么?”
“我们下山。”秦矜肆说。
天色暗下来,山路不好走。
温再倾开始意识模糊了,全身是又痒又痛,她趴在秦矜肆背上,看着他轻车熟路地绕道下山。
他或许真的喜欢自然,可是她也是自私的,她只想他能够平安,不去做那些危险的事情。
“我有遗言要说。”温再倾紧紧环着秦矜肆的脖颈,凑到秦矜肆耳边,“如果今晚我们都遭遇不测,死在一起的话,我们一起下葬,可以吗?”
她知道,夜黑风高说些死不死的,很晦气,可她还是想问。
“真等到那天另说。”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活跃气氛,秦矜肆还调侃,“人将死之际体温偏低,我现在可像背着个暖炉。”
温再倾轻轻地笑了笑,“那不就是小太阳嘛,我可是专门来温暖你的。”
温再倾埋头在秦矜肆颈子里,贪恋他身上的味道。
前路漫漫,命运多舛。
她还是喜欢他。
山脚下,搜救队伍陆续撤去。
黎霁坐在车内看着下山路口,封山前有人上山徒步,他最近都会拿着秦矜肆的照片守在这,逮着问下山的人有没有见过,但得到的结果都不尽人意。
眼看着希望破灭,前方树丛突然传来一阵稀疏声,以为是什么野兽,把黎霁吓得把车窗关严实启动车子准备跑路。
视野明朗,一道微弱的光亮照着他的眼睛险些睁不开。
黎霁瞪大眼睛,只见失联一天一夜的秦矜肆,此刻伤痕累累背了个人从山道走下来,衣衫褴褛,步伐跌撞,腿部显然受了伤。
手里握着照明的手机使用的手机壳是碎花纯透明的,挂着一个粉色水晶吊坠。
不用猜,背着的人是个女的。
“我靠,四哥!”
秦矜肆脸色青白,一丝儿血色全无,“来不及了,先去医院,快点。”说着,秦矜肆已经将后座车门拉开。
反应过来,黎霁飞快上前去帮忙。
当看到女孩那张脸时,黎霁懵了。
“这不是……温小姐?”
秦矜肆声线虚弱,“别废话了,开车去医院。”
“好好。”
人平安回来了什么都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