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云江县的异类

作品:《埋尸变强,我一人屠国

    第二天,云江县衙的捕快班房内,汗味、劣质烟草味和脚臭味混杂在一起。


    几个不当值的捕快正歪歪扭扭地靠在条凳上,唾沫横飞地议论着昨天那桩惊天动地的大事。


    正说得起劲,班房的门帘就被人“唰”地掀开了。


    一个身影走了进来。


    与屋内这些懒散邋遢的同僚截然不同,来人身材高挺,穿着与他们一样的皂色公服,却浆洗得干干净净,板板正正,没有丝毫褶皱。


    他面容刚毅,肤色是常年在外奔波留下的古铜色,一双眼睛锐利有神。


    他便是赵正。


    整个云江县衙捕快里最格格不入的一个异类。


    看到他进来,屋内的喧闹声瞬间低了下去,几个捕快脸上都闪过一丝不自在。


    “赵头儿…巡乡回来了?”


    赵正的目光在几人脸上扫过:“你们方才在议论何事?王节级怎么了?”


    几个捕快互相看了看,最后一个人压低声音,带着几分幸灾乐祸和夸张,将王魁被杀、凶手扛着女人提着人头招摇过市、以及县令大人最终决定冷处理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


    说完,他还补充道:“赵头儿,这事儿上头发话了,就当没发生过。您也别太较真了。”


    其他几人也纷纷附和:


    “是啊赵头儿,王魁那厮什么德行您又不是不知道,死了干净!”


    “就是,为了那种人渣,犯不着跟县令大人对着干。”


    他们劝得真心实意。


    倒不是多关心赵正,而是赵正要是被县令穿了小鞋,以后那些累死累活又没油水可捞的正经差事谁去干?难不成还指望他们这群老油条?


    等到众人七嘴八舌地说完,赵正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


    “王魁该不该死,该。”


    “但其罪当由国法明正典刑,录于卷宗,公告天下!”


    “而不是由某个不知来历的凶徒,私闯宅邸,动以私刑,枭首示众,甚至…掳掠女子。”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带着一种近乎固执的凛然:


    “恶法亦法。私刑杀人,便是罪犯。”


    “若人人皆可藉口‘心中正义’便夺人性命,视公堂律令如无物,今日他杀王魁是为‘替天行道’,明日是否就可杀你杀我?后日是否就可冲击县衙?届时,纲纪何存?秩序何存?这天下,与丛林何异?!”


    这番话,听得屋内几个老油条面面相觑,心里直撇嘴,觉得这赵正真是读书读傻了,迂腐不堪。


    但没等他们再劝,赵正接下来的话却让他们全都惊呆了。


    “县令既不愿管,赵某自行追查便是。”


    说完,他竟不再理会众人,转身走到自己的那张桌案前,开始一言不发地整理起桌上的卷宗文书,然后将墙上的腰刀取下,仔细佩戴好。


    班房里的捕快们全都傻眼了,张大了嘴巴看着赵正。


    自行追查?!


    开什么玩笑!那可不是什么偷鸡摸狗的小毛贼,那是能在王魁家里杀个七进七出的报怨人!赵正一个人去?那不是送死吗?!


    “赵…赵头儿!您三思啊!”


    “使不得!万万使不得!”


    “那凶徒厉害得紧!您一个人…”


    他们终于慌了。


    赵正要是真死外头了,以后那些巡夜、蹲点、抓小贼的苦差事,岂不是要落到他们头上了?!


    赵正似乎完全没听到身后的劝阻和惊呼。


    他整理好所有装备,将一份写好的简要呈文放在桌上,算是交代去向。


    然后,便在众人难以置信的目光注视下,推开班房的门,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班房内,死寂了片刻,随即爆发出更大的嘈杂。


    “他…他真去了?!”


    “疯了!简直是疯了!”


    “快快快!谁去禀报县尉大人?!”


    “妈的…这月的巡夜排班表可怎么办啊!”


    ……


    荒野的黄昏来得特别快,日头一偏西,寒意便夹杂着暮色漫了上来。


    一座客栈矗立在官道旁,店门口挂着两盏气死风灯,昏黄的光晕勉强照亮门前的一小片泥地。


    这便是陈默和孙跛子眼下落脚的地方。


    先前祭奠完林朔,陈默站在乱葬岗的寒风中,一时间竟有些不知该何去何从。


    他对这个世界的认知,除了林朔灌注的一些碎片,几乎是一片空白。


    孙跛子当时见状便凑上来提议,说往南走个百十里地,有个叫“三门镇”的三不管地界,龙蛇混杂,官府的眼线稀松,正适合暂时落脚,缓口气再从长计议。


    陈默略一思忖,便点头应允。于是便背着尚未苏醒的柳萍,和孙跛子一路跋涉,直到看到这家孤零零的客栈。


    此刻,客栈的堂屋内,油灯摇曳。


    陈默与孙跛子对坐在一张木桌旁,桌上摆着一盘切得粗豪的卤肉,几张烙饼,还有一壶土烧酒。


    柳萍则被他们安置在了二楼的一间客房里,依旧沉睡未醒。


    赶了一天的路,两人都是饥肠辘辘。孙跛子抓起一张饼,狠狠咬了一口,又夹起一块肉塞进嘴里,胡乱嚼着,一双眼睛却像是做贼般,滴溜溜地四处打量。


    这店不大,统共也就三四张桌子,除了他们,再无别的客人。


    干净过头了……


    这荒郊野岭,土路泥泞,但这店里,从地面到桌椅,再到柜台,都擦得异常干净,几乎看不到什么灰尘泥土。根本不像是一家正经做过往行商生意的野店该有的样子。那些常年奔波在外的脚夫、行商,哪个不是带着一身尘土汗水进店?怎么可能保持得如此洁净?


    至于柜台后那个胖掌柜,看似在拨弄着算盘,但是孙跛子却感觉他老是在若有似无的打量自己从王魁家顺来的包袱。


    他提起酒壶,给自己斟了半杯,凑到鼻尖嗅了嗅,眉头皱了一下,随即又若无其事的抿了一小口。


    舌尖有点发麻。


    于是他放下酒杯,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对陈默道:


    “陈爷…这酒,味儿有点冲…店里也干净的邪门…依我看,这地方不能待。饼子和肉咱们打包,赶紧走,另寻地方过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