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作品:《摘下他的止咬绷带

    摩托车没有停下,如同马力爆炸的钢铁猛兽,悍然冲入窄巷,车把手刮擦墙壁,发出刺耳滋滋声。


    郑镜怀几乎与巷中的阴影融为一体,琥珀色的眼睛隐在暗光中,迸发淬冷的光泽。他手臂青筋暴起,枪口朝外,一击正中角落里的垃圾桶。


    如同火花溅入油锅,轰地一声,密集又短促的枪鸣爆发,身侧的钢板瞬间被打成筛子。


    子弹倾泻而出,郑镜怀借着掩体下蹲,头颅紧靠粗砺凸起的墙砖,在爆炸中旋身掠地,目如鹰隼,连扣扳机。


    三个疾行中的驾驶员应声倒地,血线狂飙,失控的摩托冲向矮墙,将本就不结实的墙撞了个稀巴烂。


    远处雨幕里,黝黑的窗亮起灯来,是被这动静惊醒的居民。


    郑镜怀如一尾灵巧的鱼,换弹的速度快如残影,他一脚踢飞砖石,声东击西,从废弃的垃圾箱后跃起,两枪击中倒地的摩托的油箱,轰然巨响,火光冲天。


    “先找保险箱!”


    人类的尖叫混杂在汽油味里,一道粗犷的男声嘶吼着,笼罩着黑衣的人影向停在巷口的车靠近。


    借着刺鼻尘霾的掩护,郑镜怀藏回角落,眸光冷冽,按下爆破钮。


    轰——!


    停在雨幕里的车从底盘开始,高爆炸弹顷刻将周遭十米夷为平地,连带着正在车上翻找的人类尸体。


    空气中飘出一股脂肪燃烧的刺鼻味道,混合着腐烂的腥味,令人作呕。


    “你他妈——”


    在怒吼中,人类的脚步声陡然转变为令人头皮发麻的沙沙声,宛如有坚硬螯甲的节肢动物在贴地爬行,这频率过于密集,好像有蚂蚁在骨头里爬。


    刹那间,郑镜怀头顶掠过一道阴影,一只腹生巨眼、八足长尾的黑色蜘蛛从天而降,狰狞的口器张开,发出刺耳的尖叫,直指郑镜怀的脑袋。


    郑镜怀屈起双腿,弹跳力泵压到极致,在极速逼近的距离中后退半步,扣下扳机。


    这次,击发出的不再是纯粹的子弹,而是一道闪烁着蔚蓝电光的凝聚射线。


    对付兽化者,人类开发出了破坏力更强的武器,用以保护自身未经进化的孱弱身躯。


    蜘蛛兽化者顿时爆发刺耳哀嚎,它腹间的巨眼刺出猩红血雾,飞溅至周围,融入肮脏的积水里。


    他怒不可遏,疼痛激发了嗜血野性,粗壮的节肢表面闪过一阵古怪的光,气势顿时暴涨,变得坚不可摧,狂乱挥舞,誓要将郑镜怀斩成几段。


    在强大的后坐力下,郑镜怀翻上垃圾箱顶,灵巧起身,蜘蛛的足肢裹挟着扑面而来的腥气,如同几柄尖锐的钢刺。


    死亡的预警如此摄人,郑镜怀却面容冷峻,分毫不移,他抬起右手,细瘦的手指探入雨帘,深邃黑暗中,一道如萤火般的白光开始汇聚。


    光芒在眨眼间腾挪,飞跃,组成一道道扭曲的符号,首尾衔接,彼此串联,洞穿虚空,锁在了蜘蛛强悍的足节之上。


    一种自血脉诞生的压制感随着明灭的符号钻入蜘蛛坚硬的躯壳,他密密麻麻的复眼霎时一暗,基因爆发带来的躯体强化霎时瓦解。


    是「无效化」。


    “你是——?”


    嘶哑的、已经听不出人言的尖叫在耳边炸响,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恐与绝望,足节失去铠甲,柔软如带毛的软肉。


    郑镜怀从腰后抽出一把寒光凛凛的尖刀,刀体弯曲,酷似匕首,但锐利尖端倒映着森蓝色的光,硬生生将刀体延长出半米。


    他被蜘蛛的巨型足目死死勒住,脸上只流淌着凄冷的雨水,波澜不惊地握紧匕首,从下至上,一刀斩去。


    咔。


    凛冽森寒的刀光将小山般的黑影劈成两段,刀体自带的射线灼烧了迸出的血,黏糊的蜘蛛腹腔轰然裂成两半,砸进地里。


    小巷陷入死寂,只有巷口静静燃烧着的车辆残骸与满地血块证明曾经发生了一场死斗。


    郑镜怀握着刀,几秒后,幻影般的电化纳米刀体收回。他面无表情地将匕首在指尖转了一圈,确认手感,走向那辆被自己亲手炸成骨架的车。


    就在这时,一道劲风突地从耳后刮过。


    郑镜怀心中警铃大作,猛地转身,刀身再度延长,迎面袭来一条沾着血的蝎尾——那竟然是蜘蛛的尾巴,腹腔的剥离反倒帮助它从腹内黏膜中解放出来。


    变异种?


    郑镜怀蹙眉,千钧一发之际,他突然目光一晃,一道魁梧的黑影从天而降。


    如同刀刃的利爪握合,显出几分冷锐刺目的银光,在视网膜留下锋利的伤痕。


    那黑影飒沓前冲,悍然而凶暴,一爪将即将蛰到郑镜怀的蝎尾撕成三段。


    砰!


    蝎尾撞入墙体,巨大的冲击力将它砸进墙里,连带着半截蜘蛛糜烂的尸体。


    它不甘地在地上弹动,没过几秒,就咽气了。


    黑影落地,不待郑镜怀看清它的样貌,只听一声巨响,它踩踏水洼,竟向郑镜怀扑去。


    郑镜怀用力后跳,指尖无效化的符文再度凝聚,可对方似乎早有防备。


    黑影在地山辗转腾挪,矫健灵活,漆黑的身躯如同小山,很快,它由四肢着地变为二足行走,站立了起来。


    它,不,是他。


    那黑影居然是个人!


    郑镜怀的心顿时提到嗓子眼,他反手去摸枪,忽地被一道劲风般的力量抽断了。


    手腕传来粗糙的毛发触感,精准地鞭挞在他的手筋上,令他一时使不上力,他后退两步,反手斩去,只见森青的电刀砍在对方身上,焦穿了斗篷的布,露出底下坚硬如铁的毛发。


    郑镜怀一怔,几乎刹那,整个人被掼到了墙上。


    脆弱的后颅和肩膀被不知什么东西垫了一下,避免了出血受伤的结局,但下一秒,一道血腥气浓重的呼吸扑打在他的咽喉上。


    魁梧的身影遮住了他头顶的天空,隔绝了肮脏的雨幕,无孔不入的黑暗渗透而来。


    郑镜怀的胳膊和腰被钳在墙上,昂贵的风衣紧贴着墙壁潮湿的污点,他怒不可遏,试图挣扎,可随后,腰侧的软肉就被不轻不重地揩了一下。


    郑镜怀:“……”


    他略含怒意地抬头,怒瞪面前的黑影。


    距离很近,对方被掀翻的兜帽下,是一个深深压低、足以遮住五官的鸭舌帽,半弧的帽檐外,被雨水打湿的灰毛微微颤动,还有一点遮盖不住的嘴筒子。


    那是一头再明显不过的狼。


    狼踩在积满血污的水洼里,兜帽罩着的四肢,彻底遮盖了其下蛮横凶悍的躯体。


    他紧闭牙关,尖牙齿轮般啮合在一起,一言不发,不为郑镜怀的怒意所动,只在对方气急了,胸膛不住起伏后,才有了一点反应。


    雨水凄冷,夜色浓沉,腐烂的腥气缭绕周身。


    狼低下头,长吻探进郑镜怀柔软的颈肩,猩红的舌头吐出,从下到上,舔干净了对方下颌的水滴。


    狼的舌头舔舐细腻柔软的皮肤,滑而潮湿,郑镜怀耐不住地一抖,泄愤或抗拒一般,用力去掐狼钳制在他腰上的爪子。


    可惜,狼的肢体力量过于强悍,这点力道对他来说无关痛痒。


    狼兴奋地哧出一团热气,野性丰沛的热度令人汗毛倒竖,郑镜怀也不例外,尤其是自己的咽喉距离对方很近,就在刚才,狼甚至意犹未尽地舔了他的喉结。


    就当郑镜怀以为狼会狂性大发,将他拆吃入腹时,腰间突然传来大力,身形不可避免地向上一抬,双脚离地,鞋尖不住滴水。


    狼竟将他举了起来。


    他紧张地、条件反射般抓紧了狼的手臂。


    狼的呼吸十分压抑,粗重的、满是威胁性的喘声是食肉动物进攻的前兆。


    然而,他没有表现出任何的破坏欲。


    他放开了郑镜怀的手腕,锋利的爪子刮过对方的风衣,灵巧地扯开扣子,探入衣内,伸进了内侧左胸的口袋。


    很快,他不费吹灰之力地用自己弯曲的利爪,捏出了一支封闭在防震盒里的试管。


    正是郑镜怀从舒贝达酒馆带出来的那支试管。


    郑镜怀一怔,眼睁睁看着狼窃走了药剂。


    “等等。”郑镜怀声音沙哑。


    狼一意孤行,不听他的。


    他放开了郑镜怀,后退一步,片刻不留地钻入暗巷,转眼就消失不见,如他来时那般鬼魅。


    郑镜怀落在地上,双腿一软,差点没站住。


    高强度的作战令他的体力产生了大量消耗,他急促地喘气,俊秀的脸上淌着雨水,颈侧还有狼留下的涎/液。


    他勉励支撑,疲惫地靠在墙上,风衣敞开,猎猎冷风灌入怀中,脸色苍白,眸子却逐渐变得凝重,透出一丝靡艳又森冷的杀机。


    先前佯装出的惊慌一闪而逝。


    片刻后,待气喘匀了,郑镜怀走向巷口被炸的只剩骨架的车。


    他捡起街边的破伞,钻进车里,踹开烧成焦骨的尸体,从合金底座下的空隙拽出了一个铁块——是外层被烧成焦炭,内里却依旧完好的保险箱!


    他利索地解开军用锁,打开保险箱,里面厚厚的红丝绒布中,试管正安然无恙地躺在其中。


    呵。


    他会防备Artificial研究站的走狗,难道就会忽略这头频繁出现在自己家中的不速之客吗?


    那头狼还是和曾经一样愚蠢。


    郑镜怀深吸一口气,嘲弄般一扯薄唇,将试管放回口袋,倚靠在焦黑的门上,拨通老少熟知的某个电话。


    他嗓音沉沉,透着一股散漫的懒劲:


    “喂?警察吗,我要报警。”


    ——


    某座大厦的楼顶,电源总控箱旁,狼正在避雨。


    狼讨厌雨天,连绵不断的雨水会将他的狼毛打湿,他是一个对自身形象要求很高的绅士,眼里不容丝毫瑕疵。当然,这愤怒与懊恼最重要的来由,是这该死的天气令他每一次‘偶遇’郑镜怀都无法保持体面且优雅的仪态。


    狼烦躁地拧干鸭舌帽,重新扣回头上,压住耳朵,令人惊讶如此凶狠的利爪居然能做这样精细的活儿。


    他从兜里摸出那支试管,对着头顶的能源灯晃了晃,液面细微摇晃,从外观看,与他记忆中的药剂别无二致。


    紧接着,他打开追痕射灯,对着试管照了照,忽然蹙眉。


    什么都照不出来,液面剔透清澈,射灯的光很轻易地穿透它,钻进漆黑雨幕里。


    狼意识到了什么,尖牙不住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剥皮剉骨般的嚓嚓声。


    不对。


    这支试剂不对,被调包了。


    狼拔出盖子,无需凑近鼻端嗅闻,强大敏锐的嗅觉告诉他,里面什么味道都没有——Artificial研究站开发的兽性强化药剂应当是苦涩的。


    狼忍不住恼怒地呜咽一声,狠狠捏爆了试管。


    ——


    许部长已经很久没有被大半夜的出警电话叫醒,连滚带爬夺门而出,驱车前往案发地点了。


    原因无他,当他听到下属反映报警人叫郑镜怀时,魂都险些吓飞了。


    能让首席执行官亲自报警的案子?坏了,这是冲他头顶的乌纱帽来的。


    所以,当他一路油门踩满,警笛长鸣,拉冒烟地飞驰到山上街的旧巷区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番景象。


    红蓝警戒带将满地焦炭与□□残骸隔绝在外,雨幕淅沥,道路泥泞。


    涂着迷彩涂装的信号车遮雨棚下,郑镜怀一袭黑衣,双腿交叠,站姿惬意随性,整个人瘦削苍白,长发湿漉漉地垂在颈侧,勾勒一丝文雅冷静的气质。


    他正垂着头看现场勘验报告,薄唇红嫣,叼着一根极细的薄荷烟,烟雾清浅,融化在雨帘外。


    听见动静,他懒懒地掀起眼皮,唇间烟草的火星明灭,透出一点朱砂般的红,如同他的目光,浅淡却明晰。


    “来了,一起看看?”他道。


    拿到假试管的狼:(委屈巴巴)(可怜兮兮)(摇尾巴怒打军体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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