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叶森林里最近总出现相同的背影。药师兜喜欢在结束一段时间的忙碌后独自一人来这里散步，走着走着便坐到溪边，与潺潺流水为伴。上一世他在伊邪那美中找到自我，抛去了阴狠和偏执，又在孤儿院的日子里洗去了半生的杀戮和罪孽。这一世身上的气质温暖和煦，犹如春日拂面的微风。


    水下有一大团不明生物正离他越来越近。临靠近岸边时，“哗啦”一下冒出头。


    “哇！”眼前的小孩子顶着湿漉漉的头发钻出水面，张大嘴喊出声。


    “鸣人君？”兜做出吃惊的样子，将人拉上岸来，另一只手抚上胸膛，深深吐出口气，“真是吓了我一跳呢……”


    “嘿嘿，我的隐蔽技术果然很厉害吧！对了兜哥哥，中忍考试怎么样？”


    “第二场考试没通过呢，果然对我来说还是很困难。”


    “啊，”意识到问错话，鸣人紧急转移了话题，“对了，兜哥哥，你为什么总是来这啊？”


    “因为……喜欢看着河水流动？”药师兜没怎么考虑这个问题，只是不确定地敷衍道。


    “诶？可是河里除了小鱼还有什么啊，总不会像童话里那样，会有小美人鱼突然从水里窜出来吧？”


    “也是……不……小美人鱼？”


    鸣人的话语让兜回忆起大蛇丸曾经还真像他说的那样从水下“哗啦”一下钻出来。他嘴角微微抽搐，忍不住笑成一团。


    “哈哈哈哈哈……小美人鱼吗？鸣人君，万一真的会有美人鱼钻出来呢……”兜笑得仰面躺在暖融融的草地上，抬手抹去眼角挤出的泪花。


    另一边，少年攥着白骨化的刀刃奔跑，挥舞攻向崖边站立的男人又被一脚踹翻在地。得到指引后，他径直冲下悬崖，加入族人与雾忍之间的战斗。


    雾隐村是潮湿的，水汽挂满了树的枝叶，剩下的凝结在空气中，将附近区域都笼罩成灰白。这种环境下，某些气味很容易被传导。村子里的战斗厮杀，慢慢演变为一方的屠杀，尸体逐渐堆成一座肉山，血腥味也自山脚渐渐升腾。大蛇丸观望着这次戏剧中的丑角——竹取一族的覆灭，眼中充满轻蔑。


    兜再次回基地时见到了君麻吕，依照吩咐为他检查完身体，就被安排去了离雾隐不远的村庄，那有名女孩子掌握着晶遁血继限界。而大蛇丸要求他做的就是，将那孩子真正的能力激发出来，通过强烈情感波动，比如双亲的死亡。


    他在试探自己。


    兜心里明白，上一世从没有过这个任务，也许是重生后自己的态度过于温和，让大蛇丸觉得他不适合身处黑暗。


    带领小队潜进村庄，药师兜一声令下，其他人开始造势，他自己便趁乱寻找。哀嚎声四起，让兜不由皱起眉头。这是大蛇丸部下以及从前自己的一贯作风，偏偏本次有小队长跟随监视无法阻止。即便心智已经成熟到可以不依附于别人，兜还是不想被大蛇丸认定为不合格。


    木屋已经快被大火吞没，一个女孩子孤零零守在门口，貌似在等待她的家人。兜一眼认出年幼的前同事，赶过去把人扯远，避开摇摇欲坠的墙壁，红莲惊恐地看着他，想跑回木屋却挣不脱被死死攥住的手。


    “回去也没用了！”他把杀掉红莲家人的仇恨甩给雾隐，“雾隐村惧怕你的力量，已经安排了暗部将整个村庄的人都屠杀。跟我去大蛇丸大人身边，那里会是你的栖身之所。”


    泪水夺眶而出，混着脸上的焦灰晕成一片泥泞，粉色晶柱以红莲为中心迅速向四周蔓延，冻结了地面的鲜血和木屋正燃烧着的火焰。兜跳到树上躲避，在变化停止后紧跟着她进入木屋。


    红莲找到父母和弟弟了无生机的躯体，终于没了指望，失魂落魄地应下兜的话。而药师兜在检查过程中发现她的弟弟虽然脉搏微弱却仍有生还的希望，不动声色地让他恢复了呼吸，又与音忍小队会合将红莲带走。


    这次的行动还算让人满意，恰好中忍考试之后兜一直对外声称跟随医疗部队学习，就被大蛇丸暂时留在了音忍。


    没过些时日，大蛇丸带着兜去了早就覆灭的涡之国，寻找那些被战争葬在废墟里、遗落多年的古老封印术。


    一路上很顺利，几乎可以说畅通无阻。


    难道漩涡一族的封印术已经被世人遗忘？还是说有其他原因，结界、毒、陷阱……也可能是什么别的东西。他们在进入涡之国后始终保持谨慎。


    药师兜之前从来没想过，埋藏封印卷轴的地方会是那样明亮。蓝天白云，遍地泛着晶莹光泽的野花，空气中弥漫着花草香，沁人心脾。阳光像细密的金线洒在大蛇丸的脸上，与他的瞳孔相互映照着无比耀眼。


    温暖，舒适。和阴湿的地下不同，兜认为自己还是适合这种地方。他情不自禁地微笑，眼泪却突然掉了下来。


    「为什么？」


    「为什么我在哭？」


    兜觉得奇怪，没有伸手抹去脸上的泪痕。眼前大蛇丸貌似正盯着他，可那人的脸却看不真切。兜伸手把玩起大蛇丸背后的长发，一层一层，柔软又厚重。他的手指将其中一缕勾出来仔细端详。那是兜亲手编的，编的工工整整、形状近乎完美的长生辫。


    有段时间，孤儿院不知为何流行起来这东西，孩子们都向院长撒娇请求，求院长给自己编个长生辫。兜拗不过他们，闷在屋里练习了不到半个时辰，出来后就让孩子们拥有了各具特色的长生辫。长的短的粗的细的，孩子们认为得到了院长的保佑，都能长命百岁，便乐呵呵地冲别人炫耀。大蛇丸碰见那些孩子，也夸他们的辫子好看，说你们院长的手艺还是那么好。


    “你应该一看就会了吧，为什么要专门练习？”


    “孩子们很期待，所以我想为他们做得好一点。”兜说。


    “来，”他目光扫过大蛇丸扎在脑后的长发，揽过他漏出半截的小臂，将他安置在旁边的椅子上，“实践了那么多次，我的手艺有了很大进步呢，也给您编一根吧。”


    大蛇丸半低着头任他在背后捣鼓，“为什么要编这个，好看？还是什么标志？”


    “有寓意的，健康、长寿。很适合你吧。”


    兜很快就编好了，自豪地把那一缕长生辫捧给大蛇丸欣赏。“怎么样，这是我目前为止编得最熟练、最好的。”


    漂亮的东西总能得到大蛇丸的青睐，他满意地垂头望着那根辫子笑，不知道兜说的寓意到底听进去没有。


    兜对着辫子发呆，目光从大蛇丸身上转移到自己手腕，袖口遮掩处露出半块模糊的印子，隐约是朵花的形状。他还记得这是孩子们用某种植物的汁液画的，当天晚上才发现根本洗不下去。


    「这个不应该存在。」


    「我……现在，不在孤儿院，我……在哪？」


    虚幻的，不安全的，兜此刻的判断。他急切地想要在这里找出一个锚点，于是眯起眼睛，妄图看清大蛇丸的脸。可透过厚厚的镜片，无论如何也看不真切。


    「怎么办，你在这里吗，大蛇丸大人？」


    “对不起。”


    兜愣住了，这句话莫名其妙地从自己口中说出来。没等他继续疑惑，便听见自己又继续说。


    “对不起……”刚刚停住的泪水又涌出来，伴着脱口而出的歉意淹得他有些喘不过气，“对不起没能陪着你……”兜想把这话咽下去，但喉咙堵得紧，连带着胸口也发闷。


    「不受控制……为什么我会说这种话……」


    挂在脸上的泪水渐渐冷了，他漫无目的地抬头，上天的泪珠模糊了镜片。


    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