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朝堂之上,鸦雀无声

作品:《躺平的我,被迫卷成首辅

    翌日,太和殿。


    天光未亮,百官们便已在殿外候着,气氛比昨日还要沉闷几分。


    兵部尚书杨士奇站在文官队列的前方,微闭着眼,神态自若。


    他身后的几名御史和官员交换着眼神,嘴角都挂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在他们看来,皇帝昨日的拂袖而去,是动摇,是无言以对。


    今日,只需再添一把火,就能将顾青山和那个所谓的新政,彻底钉死在耻辱柱上。


    卯时钟响,殿门开启。


    百官鱼贯而入,分列站定。


    皇帝赵乾走上御阶,在龙椅上坐下,目光扫过下方,看不出任何情绪。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太监尖细的嗓音响起,却比往日多了几分飘忽。


    杨士奇立刻出列,手持笏板。


    “臣,有本奏。”


    他身后的十几人也跟着走出队列,齐刷刷跪下。


    “臣等,附议。”


    这阵仗与昨日如出一辙,但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不同。


    今日的杨士奇一党,气势更盛,带着一股志在必得的压迫感。


    龙椅上的赵乾却没有看他们,只是对身边的总管太监偏了偏头。


    总管太监会意,从袖中取出一份文件,快步走下御阶,径直递给了内阁首辅李德裕。


    “李首辅,念。”皇帝的声音响起,很平淡。


    杨士奇等人愣了一下。


    他们本以为会是处置顾青山的圣旨,由太监当众宣读,没想到却交给了李德裕。


    杨士奇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他认为这不过是皇帝为了保全颜面,让内阁来执行自己的意志。


    李德裕接过那份文件,展开一看,手腕几不可查地抖了一下。


    他抬起头,看了一眼龙椅上的皇帝,赵乾的眼神平静无波。


    李德裕深吸一口气,清了清嗓子。


    他洪亮的声音在太和殿内回荡开来。


    “石阳县新政首季简报。”


    简报?


    杨士奇的笑容僵在脸上。


    满朝文武都有些发懵。


    昨日弹劾得天翻地覆,今日早朝,不讨论如何处置,反而念起一个偏远县城的简报?


    李德裕没有理会众人的反应,继续念道。


    “本季度,石阳县新增垦田六万三千二百亩。”


    话音刚落,杨士奇便立刻出列打断。


    “李首辅!”他的声音充满了不屑与愤怒,“区区一个县的虚报之词,岂能乱我朝堂议事!”


    他转身朝龙椅拱手。


    “陛下!臣等昨日弹劾顾青山,谈的是国之根本,是祖宗之法!非此等地方官吏粉饰太平的末节小技!请陛下明察!”


    他身后的一众官员纷纷附和。


    “杨大人所言极是!石阳县素来贫瘠,一个季度开垦六万亩?此乃天方夜谭!”


    “定是那顾青山为了邀功,逼迫地方官吏伪造文书!”


    “请陛下勿要被此等虚假之词蒙蔽,当以国事为重!”


    太和殿内再次嘈杂起来,指责声此起彼伏。


    李德裕停下诵读,手持简报,静静地站着,仿佛这些声音都与他无关。


    “呵。”


    一声轻笑从龙椅上传来。


    笑声不大,却像一把冰锥,瞬间刺穿了所有的嘈杂。


    大殿内陡然一静。


    所有人都看向皇帝赵乾。


    只见他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龙椅扶手上,脸上带着一抹冰冷的笑意。


    “杨爱卿,稍安勿躁。”


    赵乾的目光落在杨士奇身上。


    “朕也觉得这数字,有些惊人。所以,朕也想听得更明白些。”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提高。


    “李首辅不仅会念石阳县这个季度的数据,还会念去年同期石阳县的数据,以及我大梁所有上等县的平均数据。”


    皇帝的目光扫过杨士奇和他身后的每一个人。


    “朕,想听个对比。”


    杨士奇的心里咯噔一下,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李德裕躬身领命。


    “遵旨。”


    他再次举起那份简报,声音比刚才更加洪亮。


    “石阳县,本季新增垦田,六万三千二百亩。”


    “去年同期,石阳县垦田,三百一十亩。”


    “大梁各上县,本季垦田平均数,一千二百亩。”


    三组数字,一组比一组惊心。


    李德裕没有停顿,继续念了下去。


    “石阳县,本季新增在册户籍,五千一百户,计一万九千七百余人。”


    “此数据,已超过去五年,石阳县迁入人口之总和。”


    “大梁各上县,本季新增户籍平均数,八十二户。”


    太和殿内,开始有倒吸冷气的声音。


    如果说第一个数字是天方夜谭,那这第二个数字,简直就是神话。


    杨士奇的脸色开始变化。


    李德裕的声音像一柄不知疲倦的铁锤,一下,一下,又一下地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石阳县,本季商税入库,白银一万二千两。”


    “此数据,已超过去年全年,石阳县商税总额。”


    “大梁各上县,本季商税入库平均数,九百三十两。”


    “……”


    “石阳县,本季新建水利沟渠,共计七十二条,引水灌溉农田近四万亩。”


    “去年同期,零。”


    “大梁各上县,本季新建水利平均数,不足一条。”


    “……”


    整个太和殿,从最初的嘈杂,到窃窃私语,再到此刻,已是一片寂静。


    只有李德裕那清晰、平稳,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在殿内回荡。


    每一个惊人的增长数据后面,都跟着一个惨不忍睹的旧数据,和一个被远远甩在身后的“上县”平均数据。


    这已经不是打脸了。


    这是将杨士奇等人昨日弹劾的所有罪状,一条一条地拎出来,用无可辩驳的事实,反复碾压,揉碎。


    他们说与民争利?


    那一万二千两的商税,比去年全年还多,民间若是没有百业兴旺,钱从何来?


    他们说唯利是图?


    那一万九千多新增的人口,若不是有田可耕,有饭可吃,谁会拖家带口地去一个不毛之地?


    他们说滥用职权,动摇地方?


    那六万亩新田,那七十二条水渠,就是地方上最稳固的基石!


    杨士奇站在那里,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嘴唇哆嗦着,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里像堵了一团火,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那些关于“仁义”、“教化”、“祖宗之法”的宏大叙事,在这些让百姓吃饱饭的冰冷数字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如此苍白。


    他和他身后的所有保守派官员,都不约而同地垂下了头。


    脖颈僵硬,仿佛有千斤重担压在上面。


    那感觉,比被人当众狠狠扇了几十个耳光,还要难受百倍。


    终于,李德裕念完了最后一个数字。


    他缓缓合上那份简报,环视众人,目光最后停留在杨士奇的身上,淡淡地开口。


    “诸位大人,下官念完了。”


    “这些,就是你们口中那个‘唯利是图’的顾青山,在你们眼中那片‘不毛之地’上,用一个季度做出来的事。”


    太和殿内,落针可闻。


    皇帝赵乾从龙椅上缓缓站起。


    他走下御阶,一步一步,踱到杨士奇的面前。


    满朝文武,大气都不敢出。


    赵乾的目光扫过全场,最后停在杨士奇身上,声音不大,却字字诛心。


    “杨爱卿,现在,你还觉得顾青山该罢免吗?”


    “朕的新政,该废除吗?”


    杨士奇身体剧烈地一颤,额头上的汗珠瞬间滚落下来,砸在光洁的金砖地面上,碎成几瓣。


    他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


    “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臣……臣有罪……”


    风波平息,试点大获成功。


    远在石阳县的顾青山,终于可以拿着这份“微不足道”的成绩,回京交差,然后躺平了……吗?


    一道新的圣旨,正由一名禁军军官护送,快马加鞭,从京城发出,飞向石阳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