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卡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她坐在床上，把头埋在双膝间抽泣。


    门口传来了响动，她闻声道：“你还进来干什么。”


    “莉莉卡？”进门的竟不是卡修斯，她赶紧欲盖弥彰地别过头去。


    “卡修斯欺负你了？”伊尔轻轻坐到床上，用手擦拭她的泪痕。


    “没有……”


    “那为什么哭呢。”


    她不想说，只能随便编了个理由，把自己和卡修斯一起掉进裂隙的事说了一遍，最后告诉他自己是因为找不到出口哭的。


    “是这样啊……那你找到了核心吗？”


    “我想我找到了，”她抬头注视着伊尔，“只是我还是不知道要怎么出去。”


    “我能怎么帮你。”伊尔温和地说。


    “我不知道……”连莉莉卡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这段场景能成为她的执念。


    她能有什么执念，在听到那话的一瞬间她就放弃了喜欢伊尔的想法，就算有也早就释怀了。


    “你在大殿说了什么，怎么这么快就忘记了。”卡修斯突然出现在了门后。


    莉莉卡心中一紧，生怕他说出什么。


    他无视莉莉卡的眼神继续说：“要不对莉莉卡再说一遍？”


    伊尔的笑容有些僵硬：“我不是让你去会客厅吗，这是南境，不是你的海域。”


    卡修斯冷笑两声离开了。


    二人之间的氛围却因为他的话突然僵住了。


    “你……听到了？”伊尔小心开口。


    “嗯……”莉莉卡吱唔道。


    “什么叫……不愿意。”这话她憋了很久才说出口。


    “你还太小了，莉莉卡。”


    “我不小了！在我十三岁那年第一次上战场时就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你会让一个小孩呆在战场上吗？”她质问。


    伊尔失语，他确实无可辩驳，他遵循伊西斯的嘱托，找到并引导身负灵核的人，让她肩负起责任，与此同时也对这个命定之人产生了恻隐之心。


    她来保护世人，谁又来保护她呢。


    可他不能心软，这是唯一拯救温彻的办法了，让她成为神后，就代表莉莉卡会成为他生命中无法割舍的一部分，他再也不会让她冒险，也许这个私心，会葬送整个温彻的未来。


    “有什么不能说的呢，我不在乎什么神后，只是搞不明白在你心里我究竟是什么，朋友？徒弟？还是……工具。”说到这个字时，莉莉卡心中一阵绞痛，“若非如此，你担心我，又从不挽留我，让我一遍遍身处险境。你的善意，让我觉得不过是愧疚的补偿！”这是她第一次对伊尔说出心声。


    “莉莉卡……”他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她的心好疼，眼眶已经无法再盛下苦涩的潮水，泪珠挂在眼角欲落不落。


    眼前的神明突然凑近，莉莉卡逃避地闭上眼睛，紧接着温润的触感从眼角传来，伊尔吻去了她眼角的泪珠。


    她不可思议地睁开眼睛。


    这是一个不带任何情欲的吻，莉莉卡只能看到伊尔的眼里满是挣扎与痛苦，他把选择交给了莉莉卡：“你想做我的神后吗。”


    为什么……他在做什么。


    “留在裂隙里，不去管温彻，永远做我的神后，此后你就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他说得无比温柔，像是在向她低头。


    “我不愿意。”莉莉卡没有丝毫犹豫，现在她总算是知道伊尔在痛苦什么了。


    他在温彻敏斯和她之间踌躇着，但莉莉卡不需要他做选择。


    “你不需要痛苦，不需要纠结，如果这是我的宿命，那么我不会逃避，只是希望你能表现得哪怕只有一点不舍。”她的眼睛红红的，没有一丝悲伤，反而比他坚定得多。


    神明哀婉的神色中多出了一点水光，就在他蹙眉的一瞬，水滴落在了莉莉卡的手背上，下一刻，泪珠散发出一股黑气。


    “原来世界的核心，就在你的眼泪里。”


    因为她得到了答案，执念也随之化解了。


    “要走了吗？”伊尔问。


    她点头。


    神明的脸又慢慢朝她靠近，这一次她没有闭上眼，她能看见伊尔的睫羽轻盈得像一只蝴蝶，也能看见他的表情，虔诚又小心翼翼，蜻蜓点水的吻就这样落在了唇角，稍纵即逝。


    “往后自私一点吧，譬如此刻的我。”他在她的耳边轻声道，而后起身离开了。


    和先前的吻不同，仅仅一触的吻却是灼热的，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莉莉卡不禁想，这位南境的神主早在自己喜欢上他之前就已经动心了。


    一切都不重要了，十六岁的莉莉卡或许会欣喜，二十岁的莉莉卡早就抛下了心中的爱恋，这样的心意究竟是太迟了，还是太早了。


    她唱起了弥合的曲调。


    屋外，在门口等待的卡修斯和伊尔撞个正着，他不知道两人说了什么，但他发现，这个无瑕的神明竟然像碎玻璃一样摇摇欲坠，甚至没有施舍自己一个眼神就与他擦肩而过了，紧接着，屋里传来了莉莉卡的歌声。


    世界化为一片寂静，一道刺眼的白光照耀了整个裂隙，再次睁眼便是微风拂面，麦香阵阵，远处晨光微曦，显然是新的一天。


    “莉莉！卡特先生！”凡尔纳急匆匆地跑了过来，“你们还好吗！”在得知两人被裂隙吞噬，他的心在一瞬间坠入了谷底，是他的失职才让城中隐藏了潜伏已久的魔物，愤怒之下的他大肆搜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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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中的魔物，将它们全部就地正法了，可就算杀了始作俑者，也救不回莉莉卡和卡特先生……


    海露莎的脸上也是少见的慌张，眼底还带着些青黑，看样子是没有睡好。


    莉莉卡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我们没事，不过我累了，先回去休息了。”


    卡修斯垂眸，只能看着她远去。


    海露莎注意到二人之间诡异的气氛，识趣地没有追问。


    这几天的莉莉卡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大家都隐隐觉得不对，凡尔纳去问卡特，对方也只是摇头不愿说什么，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魔物清剿完毕，他们奉命前往下一个裂隙支援。


    “又出现裂隙了啊……”莉莉卡看上去很疲惫。


    “这次不能和你们一起了，我要回皇城复命。”海露莎说。


    “卡特先生呢？”凡尔纳问。


    “商会正筹备开张，我最近应该会留在坎森伦特。”卡修斯又瞥了一眼莉莉卡，发现她正看着窗外发呆。


    “最近温彻的裂隙出现得很频繁，我和莉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皇城，这次分开大概好久不能见了。”凡尔纳叹息。


    “莉莉，你还好吗。”海露莎见她一直心不在焉的。


    “没事，”她这才回过神来，“不出两年，我们就能回去了。”


    “为什么？”凡尔纳不解。


    “十年一次的祝圣典仪要到了，圣年止兵戈，只要不是兵临城下，在外征战的士兵都会被召回参加典仪。”海露莎解释。


    “我们很快会再见的。”莉莉卡说。她没施舍一点目光给卡修斯，似乎把他排除在外了。


    卡修斯心中涩涩的，面上还挂着如常的礼貌微笑，看上去毫不在意。


    海露莎在心中叹息。


    第二天，莉莉卡与凡尔纳整装待发奔赴下一个战场，军队与海露莎的两队人马在城门口分道扬镳。


    凡尔纳拍了拍她的肩膀说：“你看。”他下巴往城墙上抬了抬。


    旌旗之下，一个优雅的身影站在城楼之上，那凛冽的目光，即便是隔着好些距离也无法忽视。


    莉莉卡只看了一眼就撇开了视线。


    “本以为卡特先生会出城送我们的。”


    “你不觉得远远看着才更像是他的作风吗。”莉莉卡甩动缰绳，马儿吃痛跑得更快了。


    凡尔纳也连忙追上，高呼：“跑这么快！”


    “快点才好，想不想早点打完回去见殿下啊。”


    “当然。”他三两下追上莉莉卡，反而来到了她前面。


    莉莉卡夹紧马腹，追上了凡尔纳。


    高墙上，卡修斯就这样看着二人追逐着越走越远，直到再也看不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