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第 14 章
作品:《生明月》 二月中旬的某日,偌大的李府,正全然沉浸在钊虹的生辰之中。
朱红大门前的车辙马印接连不断,仆役们脚步匆匆迎候引路,锦衣玉服的客人行礼问好,威风凛凛的金鼎轩老板容光焕发,衬得衣裳上的北紫色并蒂莲也落寞三分。
李府外院最大的花厅恰如阳春,觥筹交错,笑语喧阗,花厅中央一架十二扇紫檀木屏风隔开两方天地,岁寒三友在琉璃屏上展开,透光不透影。
屏风之外,李守常一袭藏青长袍坐在主位,气质温文,言谈举止间满溢书卷气,李先生虽是读书人,却不似旁的文人墨客那般清高;虽不善应酬,却仍旧待人真诚,因此,席间毋论学士骚人还是商界友人,皆对其有几分敬重。
酒过三巡,一乡绅打趣道:“李先生这般人物,怎就降住了钊掌柜那匹胭脂马?”
李守常闻言,面色羞赧,举杯谦和说道:“说来惭愧,全仗内子辛劳,李某唯愿不负圣贤之道罢了。”
话音刚落,忽见钊虹从屏风缝隙探过来半张美面,朝乡绅大人敬酒,笑道:“且不说妾身何德何能比作那胭脂马,那关老爷是何等人物,观复在您老眼里竟是这般权威了?”
顿时满座善意哄笑,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一屏之隔,香气馥郁,钗环玎珰,女眷这边亦是言笑晏晏。
钊虹笑盈盈给一旁的老妇人添菜:“姑母,这蟹粉豆腐最养人!”待筷箸碰上瓷碟,她陪笑一番,又去搂上酱坊的千金,说:“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女大十八变,上回见你还是七八岁的小丫头,如今出落成这样的美人了!”
秀秀瞧着钊虹在席间八面玲珑、如鱼得水,一时有些神伤,她低头小口吃着饭,尽量不让旁人的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
接着一双赤金虾须镯便搁在了她肩上。
钊虹顺势拉起她的手,朝席间众人说道:“各位夫人小姐,今日借着生辰,还要向大家宣布个喜事儿,我钊虹也是有女儿了,年前儿刚认的义女钊柔,今后还得指望咱娘们儿姊妹间多多关照,就当是给我钊虹一个面子,可好?”
席上不知哪家夫人忙道:“小姐一看就是个聪慧乖巧的,今日真该祝姐姐双喜临门了!”
众人纷纷朝秀秀看来,她面颊染上一层绯红,端起丫鬟刚倒好果子酒说道:“钊柔在这儿见过各位夫人小姐了。”
席上举杯祝贺,一时间欢声笑语恰如珠落玉盘。
声音传进隔壁周允耳朵里,他抬手揉揉太阳穴,转而神色如常饮下一口清酒。
宴后,男宾们继续饮茶听曲儿,周允索性借口出了外厅,微薄脑胀感在冷空气里消散,他信步行至李府花园,冷冷清清,安安静静,游走一圈,在无知无觉中,走到了锦心园的月洞门前。
洞门小巧,整座园子藏在这隐秘之处,红泥墙四周围着水痕白石,石上砌的蝶恋花图案精巧细致,一目了然,这是一座女子闺苑。
他站在门前数步之远,长身玉立,再不逾越一步,可视线却不受控地往门里探去。园子曲径通幽,看不大出内貌,独独门口几丛芍药的枯败干枝入了他的眼。
“人前芍药,人后荆棘。”他嘴角抬起浅浅弧度,自言自语,“倒是对得上。”
神思飘忽之际,身后欣喜一声叫醒周允醉意。
“不然兄!”
李聿掀袍下台阶,快步走来,笑说:“可算找到你了,我已命小厮摆好棋局,只待你我一战。”
二人行至书房,李聿这才问道:“今日文珠为何不来?”
周允低声道:“今日休沐,回家去了。”
李聿道一句“原来如此”,转而又问:“四月棋坛切磋大会,你可参加?”
周允气定神闲:“不去。”
李聿不解,抬头看他,见周允并不解释,他便又问:“为何?”
周允掀起眼皮,略带困倦:“下棋最忌讳三心二意。”
李聿噤声,书房转瞬只剩落子之声。
忽地,门外一声急促“哎呀”打破宁静。李聿抬头往窗外瞧去,被周允一个棋子儿敲打回来。
李聿讷讷开口:“好像是秀秀姐姐。”
周允手上一顿,匆匆之间,占了下风,棋局已定,李聿清盘再来一局,周允婉拒:“改日吧。”
李聿垮下肩来,兴致不佳,转瞬又直起身子,又往窗外一瞧,已经没了人影。他索性往后仰躺下去,兀自问道:“你又为何不去会会那指尖神手?依我看,你早该夺魁,挫一挫他的锐气了。”
周允:“前些日子,到底是谁立下雄心壮志,说要赢了人家?”
李聿面庞微热:“我...那日我不过随口一说。”接着又道,“据传他从不以真面目示人,如此神神道道,书院还有人说,此人是朝廷要犯,怕被人认出来,又舍不下虚名,这才带着面具斗篷也要来下棋。”
周允单手扶额,板着脸一个字也吐不出来,索性起身,信步至书案,随意找本书来翻看。
一低头,却瞧见几张不甚美观的字,写得是些五谷蔬菜一类。
李聿闻声坐了起来,看见周允正举着秀秀临摹的字帖,走近笑道:“秀秀姐姐每日都要随我习字,我爹若是看见她的杰作,那戒尺可就派上用场了!”
周允放下手中纸,瞧见“秀秀”二字倒是写得还算规整,漫不经心地问:“听来你们姐弟二人很是熟络。”
李聿:“住进我家,总归是我姐姐。她投我木桃,我自当报她琼瑶才是。”
周允饶有兴味,眉梢轻抬:“何来木桃?”
李聿从书架找出一本书,得意地递过来。
周允接过一看,是一本棋谱。他拿在手里闲散翻阅,书中布局不过窠臼之作,净是些老套子、庸俗下法,照李聿如今的棋艺来看,对其毫无帮助。他看得索然无味,便漠然道:“俗手汇编。”
李聿从其手中夺过:“礼轻情意重。”
周允默然不语。
随后,李聿又问:“今年的棋坛切磋可还在茶楼?”
周允不动声色:“不知。”
所谓茶楼,正是皇京大名鼎鼎的“道诡茶楼”。
何为“道诡”?只因店里的两位说书先生。二人轮番上阵,既不说那演义小说,也不讲那英雄传奇,公案世情不足一提,才子佳人稍逊风骚,两张嘴唯独“道尽人间奇诡之事”。
也正因此,道诡茶楼在皇京一炮而红,一时间,皇京城内的文人商贾,或是仕宦平民,无一不在得闲之时来饮一杯茶。
自然而然,茶楼便不仅“道尽诡事”,更是“言尽天下事”,新的旧的,宫里的民间的,总能在此打探一二。
茶楼和金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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轩在同一条御街上,掌柜的叫高名,是洛阳人士,个头不高,笑起来一脸褶子,眼里都泛着精光,可再精明也只是个外地人,能在皇京如此好的地段上开铺子,背后定有旁的金主。
茶楼终日人来人往,店里客人更是鱼龙混杂,偏偏掌柜的嘴上了封条,任谁也没法从他嘴里套出话来,后来也就无人自讨没趣了,众人只当茶楼老板是哪位达官显贵。
掌柜的最引以为傲的有两件,其一是茶楼整日红火的生意,其二便是他那一对双生儿子。兄弟俩今年十八,老大叫高定,老二叫高胜,众人都叫阿定阿胜,图个吉利,定胜兄弟嘛!
俩兄弟长得十分相像,性情却是大相径庭,不过倒是个个都长得人高马大,模样端正,不随他爹的身貌,一看就是干活当家的好手。
老大阿定平时镖局里做镖师,老二阿胜在茶楼做说书先生,钊虹生日这天,适逢休沐日,兄弟二人用了午饭便都早早来了茶楼,静待贵客。
后院角门一阵声响,二人隔空朝掌柜的打了个眼色,前后脚出了门。
茶楼二楼最靠里的雅间外,来兴正来回踱步守着门。
房里正是周允和定胜兄弟俩。
阿定严肃不苟,向周允一一禀报:“王秀秀,年十七,山西平城河津县王家沟人,娘因病早逝,有个好赌的爹叫王二,王秀秀三年前便被王二卖进胡家做了童养媳,后来大婚之夜她凭空消失,不见踪迹。”
周允问:“这胡家是什么人?”
阿定:“胡家祖上是县里的阴阳生,后来开起绸缎铺子,到这辈已跌落,全凭长子胡伯光勉强维持着,王秀秀所嫁之人叫胡仲赉,是胡家正房的次子,年三十又三,平日背着家里在外头帮//嫖//贴食,早年间染上花柳病,前几年不大好了,家里头给买了童养媳冲喜,年前没熬过冬天,刚进了腊月就死了。”
周允又问:“王秀秀还有两个兄弟?”
阿胜在一旁嘻嘻开口:“这个我都问清楚了,据说年前春天,王家沟的天色那是变了又变,霎时就黑咕隆咚,顷刻之间,那是狂风骤雨,天边大响,最让人纳闷儿的是火光连天!”说到这儿,阿胜一顿,神神秘秘地问,“您猜怎么着?”
周允掀起眼皮乜他一眼,阿胜登时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皮,道:“平日说书说惯了...”
他继续讲:“一块天石好巧不巧掉进王二家的地里,据这王二所言,他老王家可是冒青烟了,官府要从他手里买走这块石头,足足给了十块金饼!”
周允又看过去,连一旁的阿定也看向弟弟,阿胜咧嘴笑笑:“我捡着紧要的说,紧要的说。”他轻咳几声,正色开口,“王二便又去赌,赌输了被人找上门,家里却是连金渣渣都看不见,这王二也真不是个东西,又把两个儿子给卖了!”
周允眉头一紧,又听阿胜说:“所幸俩孩子命好,听说是又被贵人给买走了,送去了阳城做小厮。”
周允:“什么人买的?”
阿胜嘿嘿笑道:“就等您问这话呢!正是那金鼎轩掌柜的,钊虹。要我说,王秀秀真该给钊掌柜磕两个响头,这是姐弟仨的贵人啊!”
周允手指又在膝上敲了起来,沉吟半晌。
阿定见他起身,连忙又问:“五月棋会局戏,一切照旧?”
周允点了点头,便离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