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通忽然这样闹一出，恐怕是清雅交待给父亲的事办成了。


    几日前，她让清雅回去告诉老侯爷翻新府邸，主要是客房，所需钱财都由她出，所需工匠都让安国公介绍。


    温侯爷，有意无意邀请旧友到家中做客，找其它武将切磋，后来也邀请到魏通。


    魏通平日里最喜欢结交往候，也最嫉妒王侯。


    当然，如果有王侯面对他态度谦卑，他又会非常得意，所以温候客气些请他到家中做客，他绝对不会拒绝。


    魏通到侯府上，见客房都比自己院子还的还要华贵，心里已经不适。


    温候适时火上浇油。提及魏通府上修缮之事，声称若是魏府工匠不好，他愿意让出工匠，一个修缮，翻新，怎么看都是修缮重要。。


    这要是换了旁人，怎么的也得先拿到钱才考虑换人动工。


    魏通偏不，侯爷都愿意让着他，他没理由拒绝。


    把工匠请到府上之后，短短几日开销就见底。眼看拿不出钱来，几个小工虽然迫于威压愿意给他干活，但是根本就买不到材料。


    魏通亲自出面，小贩迫于威压，先运过来一部分。


    可是没两日，魏通就听见关于自己出不起钱的留言，他捉襟见肘却又极爱面子，一时情急，又想着去朝中找陆逍要钱。


    这次一闹，陆逍说尽好话都安抚不住，只好提前把修缮河堤的事情提前安排。


    往年汛期都在八九月，若是他真的过分贪墨出了岔子，这几个月的空档，陆逍也有机会培养新人替了魏通。


    事情一切顺利，纪明霞也没想到，救小顺儿父亲那把火最后又帮了自己。


    魏通离开皇宫后，宫内的侍卫明显松懈许多。


    纪明霞正好寻到机会，可以四处走动，她随便给天鹤几卷从前超好的经书，和几两银子，说道：“你把这个交给青鸟，让她帮我供奉祝愿，祈愿北虞太平昌盛。”


    天鹤接过，会意点头。


    青鸟没有当日来，而是过了两天。借着到各宫发放驱散疫病的符咒的契机，顺便和纪明霞谈话。


    时间紧迫，纪明霞带她到内室说道：“陆相主持祭天之后，可就再未降过一滴雨，这件事，民间该有些微词了。”


    青鸟明白纪明霞的意思，她道：“公主，陆相在民间的声望，恐怕散播一点流言不是轻易能动摇的。况且他已不掌大权，何必再对付他？”


    “有必要。”纪明霞目光冷峻，“他那些忠心耿耿的门生故旧还在朝中。再说，若是他声名狼藉，陆逍还有何德何能成为我的驸马？”


    青鸟沉吟片刻：“也是。”


    纪明霞又问：“你可有把握，今年必有大旱？”


    “十成把握。”青鸟肯定道，“长河以南或可照常丰收，但长河以北，恐怕，恐怕颗粒无收。”


    她声音笃定，可言语之中并无欢喜，因为旱灾不是好事。


    纪明霞当然也知道这不是好事，可天意如此，她不利用实在可惜。


    她问：“可能算出何时降雨？”


    青鸟道：“公主，可以是可以，但我只能观天象，无法祈雨。”


    “这就够了。”纪明霞眸光闪动，“天底下能看这个的人多不多？”


    青鸟抬头，目光坚定：“不少，但我敢保证，如今朝中，无人看得比我更准。”她这还只是谦虚，观星台是最好安插闲职的位置，如今那你恐怕一个中用的都没有。


    纪明霞轻轻颔首，望向窗外天际，彼方，万里无云。


    书院这边，月底经过一轮考核后就要提前结束了，说是这批贵女各个天资聪慧，更胜从前，但本质上大大概率因为否定一批课程后书院已经没什么东西可教，再加上，这并不能打压纪明霞的气焰。


    这几天陆续也有几个姑娘受家中长辈所拖来试探立场，纪明霞除了之前比相识的老臣通气，剩下都是推脱。


    这群人里，佐都御史陈宏正的妹妹陈玉儿比较特殊，陈宏正一向中庸，与她更是素无往来，此人如今是辅政大臣之一，愿意示好，不知是试探，还是押宝。


    纪明霞没急着表面心意，只是和陈玉儿多加交涉，这姑娘疏淡客气，言行举止彬彬有礼，并没露出太多信息。


    纪明霞暂且搁置这根暗线，只想着在掌管后宫前，先彻底拔去魏通这跟大树。


    魏通也确实争气，这厮人在长河，还未回京家中府院就又大肆开始修缮，很可能是刚拿到钱款就开始挪归私用。


    奈何现在没人弹劾，文官里面能为自己所用官位实在太小。


    如果非要有人出面，这个人，恐怕只能是孟昭。


    但孟昭指使不得，他虽表明对大兴土木之事的气愤，可没出什么茬子前，他不会大动干戈。


    四位辅大臣之间是一种微妙的平衡，失去魏通一角，很难选新人补上。


    所有人都不满意魏通，但所有人都没办法在自己棋盘里，选出一颗合适的棋子推上去。


    纪明霞心里倒是有个主意，但这件事她得和玄凤商议。


    傍晚，夜深人静，纪明霞又摸到楼上去。


    玄凤正闭目养神，听到声音，似乎已经习惯。


    纪明霞道：“知道我来，也不正眼瞧我？”


    玄凤睁开眼：“我就知道，你肯定是来给我找麻烦的。”


    纪明霞道：“哪里是找麻烦，我这是盼着你升官发财。”


    玄凤心念微动，问道：“哦？你也想让我接替魏通？”


    纪明霞惊讶：“也？接替的话太夸张了吧？谁有这个想法？”


    玄凤问：“那公主的想法是什么？”


    纪明霞来回踱步：“让陆逍把护国军和御林军彻底分割开，他自己去管那劳什子护国军，御林军归你。”


    玄凤道：“这......倒是没想过的办法。”


    纪明霞问：“到时候，你升官发财，可愿助我？”


    玄凤无奈道：“公主殿下，你知不知我父亲官职升至四品，我长兄更是连升三级。”


    纪明霞停步，眉头微蹙：“你的意思是，陆逍已经提前拉拢你，并且有意让你接手魏通的摊子？”


    玄凤笑道：“怎么样，摄政王给我这些筹码，公主还敢信任我吗？公主，如今朝局变幻莫测，您还是不要太轻信旁人。”


    纪明霞道：“你不想接受的，对吧？但是你又怕自己害得家人没办法过安生日子，你知道跟着我就是刀尖舔血，你想听命于我，可是我不会拿官职和你做交易，到最后你们白家在陆逍那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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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东西会比在我这得到的多，而且还不需要承担什么风险，是吗？”


    玄凤面色冷峻起来：“公主既然知道，又为何三番两次对我莫名信任。”


    纪明霞坦言道：“玄凤，我那是无人可信了，我没得选。可是如果有的选，我依然希望左膀右臂中有你。”


    玄凤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纪明霞恳切道：“白将军，长缨恳请您赌一次。”


    玄凤微微开口却不知说些什么。


    纪明霞又道：“既然要做从龙之臣，白将军，我希望那条龙是我。”


    玄凤还是发不出声，这位公主总是这个样子，他不屑她就无视，他强势她就示弱，他正直她就无赖......他有时候真的说不清自己到底是什么情绪，到底为什么不自觉接近。


    他想帮她，但是权衡一切利弊之后发现并不划算。可若让他彻底向陆逍倒戈，他又觉得自己在背判。


    可到底背判了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纪氏皇族吗？怎么可能，他就没信封过这个，天下不管姓什么，凡人过的日子都一样......


    纪明霞道：“我可以尽量保你们白家在权力更迭中不受其害，而你论功行赏，再多的，除了金银，我也许诺不了什么。白将军考虑一下吧，就算你做出我不想看到的决定，从前帮我那些事你也一定不会说出去的，对吗？”


    玄凤沉声道：“嗯......”


    纪明霞不再劝说，回到自己寝殿。


    她有些恶心，陆逍看魏通不顺眼实在正常，但他挑中名不见经传的玄凤并不合常理，玄凤除了武艺超群，没什么可以利用的特质。


    或许，或许正是因为他太干净了.....？


    她方才说那些话，皆是本心，可刻意表达出来确实是目的不纯，玄凤本质上是性情中人，大概率会被她打动的吧。只是可悲，如今真心也可以用来做算计的筹码了。


    阁楼上，玄凤久久不能平复心绪。


    这些天以来，虽然那层窗纸并未被捅破，他却一直在帮公主做事。


    他想拖延，觉得自己能各方之间周旋一段时间，可不知不觉间天平就向公主这边微微倾斜。


    这点倾斜对公主谋划的事来说简直是微不足道，对摄政王来说也构不成太大威胁想，可现在公主把窗纸捅破了，想求他去做更大的事，摄政王也抛来橄榄枝想，他又只能在原地瑟缩不前了......


    晴空万里的六月实在是燥热难耐，他出了一身汗。


    汗珠顺着额头滴落在眼睛里，许是终日昼夜颠倒，他觉得眼睛有些痛，想擦汗，却觉得手很重，或者说并不是手重，他整个人都很重，重的恨不得把彩绮阁碾碎，把整个皇城都碾碎。


    他现在特别想到边疆酣畅淋漓的占一场，无论是做哪一边的将士都好，他想要那种金属碰撞金属的战斗，而不是宫墙内外的蝇营狗苟。


    他很累，想合眼睡一觉，可是做不出抉择最后又如何能安眠。


    忽然，他想到一个许久未叙的故人。


    他骤然起身，从阁楼上跃下，虽意差遣了一个小侍卫替班，径自朝一个方向走去。


    法华堂，他要去法华堂，他想去问问翁倾袅，或是说，如今青鸟师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