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第52章

作品:《嫂嫂万福

    王昭云呼吸凝住。


    她见惯了裴远山霸道,蛮横,乃至无礼的一面,也向来习惯了遇事总以理智去分析每一人的一言一行。


    在她心里,除却阿娘、阿舅、舅母,还有两位表哥哥,天下之人,无不为利而来,只求从她身上得权得利得名,从无例外,哪怕是父亲......


    但面前人明明高大威猛、不可一世,片刻前甚至要一拳拆去一个帐篷,可眼下他偏偏要露出极其脆弱的眼神,哀哀地望着她,像个好不容易将心爱之物失而复得的小娃娃,干净而纯粹,除却她本身,似乎就什么都不再奢求。


    王昭云竟一时不能从这样的认知中反应过来,或许是不敢相信.....她一直都不敢清醒地相信。


    就像除夕那夜,她故意吃醉了酒,然后放纵自己窝在他怀里撒娇,耍坏,醒来就强令自己全然忘记。


    此刻,她只能张着唇舌,惊讶的睁着眼,脑中空空,任由这段时日以来的种种自眼前划过。


    一种熟悉却已十分久违的情感从心底腾起——那已经是很久以前,阿娘还在世时候才有过的情绪,不舍、疼惜、依恋......


    王昭云已然能够清晰的感受到心潮的澎湃,可过久的情感封闭,令她一时不知如何将此心绪宣之于口,更不知该如何回应面前人满怀期待的眼神。


    她无意识地抬手,缓缓搭至裴远山的小臂,在脑海中翻箱倒柜地寻找说辞后,出口成了一个讷讷的“好”字。


    她看见裴远山脸上现出了笑颜的弧度,她自己的心头也溢出了一丝甜,被自己接纳了的那种甜。


    她张了张嘴,还想再说句什么。


    可偏偏就有人要来扰乱这段良辰。


    “将军——”


    忽而,一道小卒急促的叫唤传来。


    帐内二人身上皆是一僵,流转的情愫戛然而止,两相对望,再多的话没有说出。


    裴远山眉骨压了压,并未将手从王昭云两侧腰撤回,只斜了半张脸,转后朝外看去,“何事不能晚些再报?”


    他声音还有哽咽的余波,沉而沙哑。


    那小卒大约才惊觉自己撞坏了上峰的好事,甫一接上裴远山的眼刀,就慌慌张张退了几步,避到帐外内里看不见的位置。


    但来事大约真是急,他只避开了帐门,屏去内里视线,还是急急开口:“是卓军师令属下来传话,将军当尽快赶回军中。”


    他说:“是太子殿下携圣旨来了。”


    *


    在四处饥荒不断,就连大魏粮库也捉襟见肘的时候,王昭云调集两千乘米粮到边州的消息,足以震惊九州。


    此后,王谢家嫡女亲自陪同夫君回往陈郡借粮,而陈郡谢家当即与边州主将及其夫人共同签下十万粮种借契的消息,又再度传回天都,大魏朝野无不上下沸议。


    人人都等着看这桩世家与寒门联姻的笑话,却不曾想真的成了“喜结良缘”。


    天家希望借助世家与寒门的联姻,树立自己亲民爱民的形象,顺道制衡世族发展,平衡势力。


    王家虽本不愿让出自己最有价值的王牌,但木已成舟,只能由着最得意的嫡长女王昭云嫁入寒门,能在乱局中赚个亲近底层劳动人民的好名声也不算损失太大。


    但王氏嫡女和陈郡谢家就粮食一事对待边州的态度,或说是他们对待那位寒门女婿的态度,都已远远超出天家以及王家的估算。


    世家贵女看不上寒门竖子,战功赫赫的杀神将军瞧不起金尊玉贵的娇娇女,两相结合貌合神离,能给世人看看样子就行。


    可若到了携手与共,将武力财力与粮食都凝成了集团的话,那实是没有必要。


    虽说,那从陈郡借到边州的十万粮种未必见得一定能够种出粮食来,可一旦边州农事真的复起顺畅,日后边州必定粮食充足,若再有最善经营之道的世族陈郡谢家相帮,边州甚至可以脱离大魏天都掌控,自立门户矣。


    而那谢家,也很有可能依附于边州的武力,稳据河南一带,超越王家,成为中原第一.大家。


    这样的结局,天家和王家都不能接受。


    所以,大魏开年朝堂第一议,便就如何应对边州变局展开了激烈的讨论。


    此事议了足足三日,最终以压倒性的言论敲定——


    由太子出面,亲自到访边州,收回边州主将部分兵权,并强制要求边州上缴种植所得的粮食,当然,考虑到边州常年处于战乱之中,兵权与粮食的移交节奏可分期缓至一年完成。


    以上,便是萧景琰从天都带来的圣旨所述。


    “将军,还快快接旨?”


    江观风端端立在萧景琰身边,战战兢兢听得太子语罢,却瞄见面前的裴远山和王昭云皆不为所动,便小声提醒。


    不过他蚊蝇般细小的声音,很快就被呼啸的狂风卷去。


    裴远山与王昭云全当没有听见,仍旧一动不动,一直身而跪,一由人搀扶着立着。


    “将军是对圣上旨意有所不满?”萧景琰见状,倒是不急,视线轻轻与王昭云对过,才移去裴远山直视地面的黑目,缓缓地将圣旨对叠,向他走近,半躬了身。


    他扶住裴远山拱手抱拳的小臂,用仅有两人能听得到的声音,说:“圣上旨意不可违逆,但兵权,孤自有办法。”


    裴远山挑了挑眉,几息,才将视线慢慢上抬,望向面前的上位者。


    当年宫中一别,那位唇红齿白的少年郎不再青涩,风发的意气收敛了不少,周身皆为沉稳之气,已渐渐地有了帝王之相,若说有什么不足的......便要说那双澄澈的双眼多了几分犀利和浑浊......


    也不知这一次,他所说的“自有办法”,是要裴远山继续豢养私兵,还是要将他先前点了数要裴远山养的私兵全部收走?


    不管是哪一样,于今日的裴远山而言,这些计策和交易都已连鸡肋都算不上,用之无益,弃之无损。


    可若就此如从前那般堂而皇之拒去圣令......


    裴远山无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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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识地偏了头,看去一旁的王昭云。


    她为琅琊王氏女,身份尊贵不亚于大魏公主,见圣人可不跪,更遑论只是面前太子和圣旨。


    她嫁给他,嫁到边州,本就是下嫁,是带着天家和王家的使命的。


    她向来代表这天家和王家。


    如若,他就此拒去了圣令......


    王昭云当然看见了裴远山转来的视线。


    她亦在看,在观察。


    只她观察的并非裴远山,而是萧景琰,她的表哥,太子殿下。


    无论萧景琰在朝臣与百姓中立威多少,到底不过是一个没有真实兵权的皇子,是以,他只能当皇帝手中一把刀,一把用来搅动世家与寒门之间关系的利刃。


    所以,无管他此次前来,是为圣命所托,还是为一己私欲推行新政、笼络势力,他都很难做出任何可付诸实践的承诺。


    于此,裴远山若继续为他卖命,为他豢养私兵,下场会如何?


    王昭云心中一寒,脚下便有了动作。


    只她已忘了先前才在巷道里扭伤了脚踝,此事腿上正是无力,而搀扶她的春娘未有准备,堪堪是没有扶住她——是裴远山当即推开了萧景琰的手,自行起了身去相扶。


    君臣有别,未得免礼,擅自起身,已是大罪。


    但王昭云却先朝萧景琰福了身,说:“太子哥哥见谅,昭云一时忘了先前伤了腿,累得家夫记挂,害了礼节,还望表哥莫怪。”


    她难得地低眉顺眼,说的话也相当柔顺,倒叫萧景琰难得地心中熨帖。


    但她将一个出身微末的裴远山唤作家夫,又拿自己的身份为他遮风挡雨,却又叫萧景琰这个大魏的太子顷刻成了个笑话。


    裴远山未接圣旨,却已起了身,那便叫萧景琰拿在手上的圣旨变得烫手起来,收起不是,放下不是。


    王昭云与萧景琰相识多年,自然识出这位好面子表哥眉眼下压抑的窘迫。


    她旋即抬眼,微微一笑,说道:“太子哥哥领圣命千里迢迢来往边州,全是为了大魏边州安泰祥和,但这圣旨里只说交兵权缴粮食,可如何交,缴多少,都未有明说,等一切说定了,立好字据,呈圣人认定,不是更好?”


    她替裴远山接了话,没说不接圣旨,也没说要接圣旨,只说这里头的利害要理清楚。


    且她说这话时,将整个身子都挨在了裴远山怀里,好似那腿上是真的一丁点儿力气也没有一般,令得裴远山离不得她的身,更不可能在跪下去接那圣旨。


    王家嫡长女拿身份去压太子,太子是拿她没有办法的,且王昭云所言凿凿,有礼也有据,若是萧景琰不接这个台阶,便是在众边州将士面前也下不来台。


    萧景琰略作思忖样半息,才笑应道:“还是云儿考虑得周到。”


    他将对叠了的圣旨交给了一旁的江观风,又说:“不过边州疾苦又落后,不曾想竟累得云儿你受了伤,我此次从天都也带了太医和一些好药来,不若让我的人给你瞧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