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锦绣之家

作品:《不嫁江山——从罪女官伎到一代教宗

    沈兰亭是在一阵针扎般的头痛和沉水香浓郁的气息中挣扎着醒来的。


    视野模糊,唯有拔步床顶承尘上繁复的缠枝莲纹在旋转。不属于她的记忆碎片汹涌而至——


    大乾王朝。汴京城。翰林院大学士沈文楷嫡长女。年方及笄。闺名兰亭。


    我这是……穿越了?!


    灵魂瞬间绷紧,并没有预想中的欢喜,反而充满了警惕。凭借着前世在商界打磨出的定力,沈兰亭强压下翻腾的眩晕和恶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闭上双眼,在脑海中快速浏览、梳理着那些汹涌而至的记忆碎片。


    一个似是而非的古代中国。历史轨迹与认知大致吻合,却在元末出现了巨变。本朝太祖萧晟,本是一名元末小卒,因善造飞火(简易火药武器),在短短十余年间整合各方势力,势如破竹,建立了强盛的大乾王朝。世人皆颂太祖神武,但沈兰亭却清晰地嗅到了某种熟悉的气息——萧晟,极有可能是个穿越者! 萧晟登基后,将飞火的配方与制造之法列为绝密中的绝密,严加控制,严禁传播和发展。这导致了大乾王朝虽拥有远超时代的初级火药军事应用,却在基础科学(物理、化学)、文化(文学艺术)、民生技术方面,几乎停滞在宋末元初的水平。视线拉回沈家。老太爷已故。原身之父沈文楷(即记忆中官拜翰林院大学士、被誉为“天下文宗”的父亲)是家中长子。令人惊异的是,记忆里沈家男子皆不纳妾!因此后宅从未有过那些乌烟瘴气的阴私争斗。老夫人(在后续情节中姓氏定为常氏)出身开国顶级勋贵武将家族,似乎将某种坦荡和宽松带入了后宅治理。掌家的三婶孙氏,手腕利落干练,与几位妯娌相处颇为融洽。母亲赵氏虽性格柔弱胆小,容易落泪,但细察记忆片段,她似乎也从未受过欺侮。这样清正开明的家风,在沈兰亭认知的封建王朝背景下,绝对是一股异类清流。或许正是这种环境,让沈家的女眷们……都透着一股别样的风采?


    “小姐,您可醒了?” 一个声音响起。信息如潮水退去,头痛稍缓,沈兰亭缓缓睁开眼。柔和的光线透过镶嵌着素雅冰裂纹的琉璃花窗,在床前的青砖地上投下细碎迷离的影子。视线逐渐清晰。房间宽敞明亮,陈设古朴、雅致、底蕴厚重。紫檀木的家具线条简洁流畅,打磨得温润光亮,色泽沉敛。靠窗摆放的长案上,文房四宝齐备,一方造型古拙的松烟墨静静散发着独特的书香。墙壁上悬挂着一幅笔力虬劲的《雪竹图》,还有几幅字迹清雅的诗词条屏。整个空间充盈着浓郁的书香卷气与从容不迫的静气,不见丝毫张扬的奢华之气,每一处却都透着精心与涵养,无声诉说着主人作为文坛巨擘的清贵身份和深厚底蕴。


    “小姐!您可算醒了!”一个带着发自内心的暖意与毫不作伪欢喜的声音响起,像一道明媚的阳光,瞬间驱散了沈兰亭心头的些许冰冷和陌生。


    闻声望去,一位身穿干净簇新青色棉布比甲,体态匀称稍显丰腴,脸蛋红扑扑的丫鬟正端着托盘快步走来。托盘上一只甜白瓷小碗冒着袅袅热气。是珍珠!记忆告诉她,这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贴身大丫鬟,十七八岁年纪,眉眼生动,活力满满。此刻,那双清澈的杏眼里盛满了纯粹的关切和喜悦:“奴婢看着您昨夜睡得晚,怕是着了凉,早起特意熬了暖暖的银耳莲子羹,加了冰糖,最是滋补安神!快趁热喝点!” 她把托盘放在床头小几上,小心翼翼地端起碗递过来,眼神晶亮,带着一丝邀功般的期盼,见沈兰亭看她,又不好意思地抿嘴一笑,透着淳朴的亲昵。


    “珍珠动作快,奴婢也正催您呢。”又一个清澈含笑的声音响起,是琥珀紧跟着进来。她身量高挑些,端着盛温水的黄铜盆和干净柔软的棉帕,动作麻利又细心:“小姐快用羹汤暖暖,奴婢伺候您梳洗。老夫人那边的晨省时辰眼看就要到了,可不敢让老祖宗等。”她走到近前,看到沈兰亭略显苍白的脸色,眼中掠过一丝忧虑,声音放得更轻柔了些,“小姐可是昨儿真冻着了?脸色怎的不太好。”


    眼前这两张年轻鲜活、洋溢着真挚关切的脸庞,尤其是珍珠那不加掩饰的欢喜和琥珀细心的忧虑,像两道涓涓暖流,轻轻淌过沈兰亭因穿越而紧绷警惕的心湖。一种属于这具身体本身的亲切感与下意识的信任感悄然滋生。初临异世的忐忑与孤寂,似乎被悄然抚平了一丝。


    在珍珠和琥珀轻柔而利落的服侍下,沈兰亭很快收拾妥当。她换上昨日新做的月白色细棉布交领衫和一条水青色湘裙,衣料舒适柔软,只在领口和袖口用同色丝线绣着不起眼的缠枝纹,素雅大方,全无浮华。她深吸一口气,由琥珀扶着,缓步走出了房门。


    晨光正好,带着清新的草木气息和一丝未散尽的夜露凉意。


    行走在通往主院的抄手游廊上,两侧精致的木雕花窗将晨光过滤得柔和温暖。庭院景致透过游廊外侧形态各异的窗格,徐徐展现。布局开阔,并不刻意追求堆叠景致,花木错落生长,显出几分自然的野趣与生机。几块形态古朴的太湖石点缀在绿意之中,一座小小的竹亭半隐在翠篁之后。空气中弥漫着初开桃李的淡淡甜香与雨后泥土的清新。一切都显得那么清幽、宁静、有条不紊。


    回廊转角处,几位穿着半旧但干净整洁袄裙的管事媳妇匆匆走过,手里拿着账簿或对牌,见到沈兰亭,含笑屈膝行礼:“大小姐安好。”语气自然熟稔。角落里,隐约还传来小丫头们压低声音的嬉笑和追逐蝴蝶的轻快脚步声。


    这和谐、宁静、充满生活气息的景象,像一幅温暖的画卷徐徐展开,具有安抚人心的力量。老夫人治下的沈家后宅,确如记忆碎片所传递的那般,少有倾轧,松弛有序,甚至透着一股温馨。


    或许……是自己紧张过度了?沈兰亭紧绷了几近一夜的神经,在这份安宁祥和的包围中,不知不觉松懈下来。也许是融合记忆带来的不适感让她过分敏感?也许是前世在商海沉浮太久,习惯了揣测人心,一时间难以适应这世家大族中难得的平和?沈文楷官声清贵,声誉卓著;沈家后宅如此安宁;老夫人定国公府出身的底蕴,更是坚实的护持。这锦绣门庭,看起来是如此安稳牢固,仿佛已经安然矗立了许多年,也将长久地矗立下去。心头那点穿越之初带来的、源于未知的巨大惊悸和本能的警觉,渐渐被这晨光、这氛围、这丫鬟们自然的关切所消融、抚平。那之前隐隐约约的不安,似乎真的……只是惊魂未定下的幻影了?她甚至微微侧头,看了一眼身边小心扶着她、认真提醒脚下台阶的琥珀,唇角不自觉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露出一丝穿越以来真正放松的暖意。


    带着这份难得的平静,沈兰亭步入了主院正厅的门槛。


    厅堂宽敞明亮,大块平整的青砖地被打扫得光可鉴人。几扇宽大的支摘窗敞开,窗下摆放着吐出新叶的翠绿兰草。主位的紫檀木圈椅上,端坐着沈家的掌舵人——老夫人常氏。


    她穿着一身非常合体、料子并不张扬的深青色细麻布长袄(只在袖口领口用银线绣了极简的回纹),腰间系着深色棉布素裙。满头银发如霜,梳理得整整齐齐,挽成一个简单利落的后髻,只单簪了一支打磨得温润通透的普通玉簪固定。她微微垂着眼睑,松弛的双手交叠放在膝上,一根锡杖静静斜靠在椅边,似乎在享受这晨间的宁静时光。


    “孙女给祖母请安,祖母万福。”沈兰亭收敛心神,上前几步,敛衽行礼,姿态恭谨标准,声音清晰温和。


    老夫人闻声抬眼望来。那双眼睛平和而深邃,目光温和地在沈兰亭身上掠过,在她略显单薄的衣衫和微显苍白的脸上停留了一瞬,最终落在她眉梢间那份难得的松弛平和上。老夫人几不可查地点了下头,声音不高,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平稳:“好,起来吧。”语气里似乎真有一丝暖意。考较功课?盘问规矩?这些在原主记忆中似乎从未在晨省时有过。


    侧身侍立在老夫人椅旁的是三夫人孙氏。她今日穿着家常的靛蓝色素面棉布褙子,梳着干净利落的圆髻。她正微微侧身,低声而清晰地与旁边的一位管事娘子交代着什么。语速较快,条理分明,脸上带着专注于事务本身的干练和务实神情。交代完毕,她才抬眼看向厅内,正好对上沈兰亭起身的目光。三婶孙氏唇角微微一扬,朝她露出一个短暂却真诚、带着关切的浅笑,无声地点了点头。


    母亲赵氏则安静地坐在另一边靠窗的玫瑰椅上。她穿着秋香色细麻短袄,头发有些随意地挽着,神情带着惯常的怯生生。看到沈兰亭进来行礼,她的目光便紧紧追随着女儿的身影,眼中闪烁着柔和的光亮。她嘴角微微动了动,似乎想开口,最终只是专注地看着。


    一切,都那么平和,那么温暖,充满了安宁静好的居家气息。之后,又有几个年纪小些的弟妹陆续进来请安,小厅里添了几分活泼稚嫩的问候声。


    桌上早膳已经铺排开。白粥蒸腾着热气,几碟家常酱菜腌得碧绿清脆,一盘刚出笼的白胖馒头散发着麦香,还有一小碗碧莹莹的凉拌莴苣丝。简单、干净、清爽。


    沈兰亭端起温热的粥碗,指尖传来真实的暖意。热粥带着甘甜,滑入喉中,熨帖肠胃,更熨帖那最后一丝残留的紧张心绪。是的,她完全确定了。记忆没错,之前的过分紧张反是多余。这就是沈家。一个规矩并非森严,人情味却浓厚的地方。老夫人威严却不苛厉,更像是沉静持家的大家长;三婶孙氏掌管庶务劳心劳力;母亲赵氏温柔胆小却也安宁自在。珍珠琥珀的关切是真的,这晨省的氛围是安稳踏实的。定是自己想得太多,太过戒备了。这里没有步步惊心,只有难得的平静安宁。这片刻的真实温馨,让她感觉到穿越至此的幸运……


    就在沈兰亭心神彻底放松,唇角刚浮起一丝释然的自嘲笑意,准备安然享受这份家常的暖意和粥食之时——


    一个撕心裂肺、饱含极致恐惧的嘶嚎猛然穿透庭院,撞碎了厅堂的安宁!


    “老夫人!三夫人!不好了!不好了!!”


    管家沈忠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色惨白如纸,声音因极度的惊骇而变调:“大老爷!大老爷……被禁军押着回来了!闯进来好多官兵,都带着刀!说是,说是……奉旨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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