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晚月(一)

作品:《救赎黑莲花反派失败后

    出了鬼界,队伍行进神速。鬼界的软轿自然与普通的软轿不同,一日可行进千里。程渺坐在一应俱全的软轿中嗑瓜子吃水果吃点心,中途甚至还睡了一觉,端的是一个舒服自在。


    下午时分,日光逐渐拉长时,软轿停下了。


    程渺掀开轿帘勾着头往外看,外面是一座依山傍水的小村庄,三五个农人拾着工具,背着新收的稻谷,慢悠悠地往村里走。软轿正是停在入村前的小道上,道路不窄,可供两顶轿子并行。


    程渺问:“是到晚月山脚下了吗?”


    软轿旁侍立的鬼立即答道:“回夫人的话,这里离晚月山还有一段距离。但出了这个村便是晚月山的结界,我们破开结界还有一些时间,还请夫人在轿中静等。”


    程渺嗯了一声,想了想,坐了半天腰都坐酥软了,有心想下去走一走。掀开帘子正要往外跳时,便见魏清野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下了马,正站在轿旁。


    “魏清野。”程渺叫了一声,麻利地跳下了软轿,跑到魏清野身边,笑问:“你是怕我无聊想过来跟我说话的吗?”


    魏清野将正要伸出扶程渺的手不动声色背回背后,正色道:“没有。”


    程渺的笑容一点没变:“好吧,没有就没有吧,那我来找你。”


    魏清野的视线飞快从她的脸上略过,转向别处。


    人间仍旧还是深秋,村口一棵高大的梧桐树已被秋天染得金黄,不时有叶子打着旋落下,秋风逐渐萧瑟,程渺把脸往领口白白的绒毛里藏了藏,说话时唇齿间也冒着些热气:“魏清野,你不冷吗?穿得这样单薄。”


    在魏清野又要摇头时,程渺用手背贴了贴他露在外面的脖颈,然后飞速缩回了手:“怎么这么凉啊。”


    脖子上如蜻蜓点水的热度逐渐散去,魏清野还是说:“不冷。”


    换句话说,他已经习惯了。


    程渺也不跟他争论,她现在也不能变出衣服来给他。望着村中慢悠悠回家的村民,程渺福至心灵,问身后的鬼兵:“你们大概还有多久?”


    鬼兵已经一字排开,其中一个答道:“回夫人的话,大概一个时辰。”


    “那我一个时辰后再回来找你们。”说罢揪着魏清野的袖角:“我们去村里逛逛。”


    魏清野没说不好,任由程渺拉着他往村里走去。


    一座木制牌坊立在村口处,中间的匾额上用柳体写下“李家村”三个墨黑大字,程渺与魏清野穿过牌坊,此时日头已经西斜,很快就要到黄昏了。


    刚才在村口处见到的农人已经进了自家房屋内,一眼望去已经不见人影。村中大树上有乌鸦盘旋落下,嘎嘎叫了几声,斜阳铺下,加上寒风一吹,更显萧索凄清。


    “这个村人怎么这么少呢?”程渺喃喃。明明在外面看起来这个村落还挺大,但她方才粗略看了几眼,发现其中很多房屋早已人去楼空,蛛网遍结,已经很久没人居住了。就算有人居住的人家也家家门户紧闭,敲门也不应。


    一直走到村尾,才发现一位头发银白的大娘坐在家门口,趁着日光在纳鞋底。她很专注,连程渺和魏清野停在她身前都未曾发现,直到程渺叫她她才缓慢抬起了头,用已经蒙了一层白雾的眼睛看向两人。


    “大娘,这么冷的天还在外面纳鞋底?”


    大娘呆滞地看了一会,然后低下头继续纳鞋底:“儿子出门要穿的,要穿就要尽快做出来的。”她苍老的手握着锥子,锥子在鞋底上穿进穿出,留下细密的针脚。


    程渺一听,便继续问道:“可以在你家吃顿饭吗?我们行了一路太饿啦。我们不白吃,我给你这个。”说罢将头上唯一的玉兰簪子卸下来递给大娘。


    行了一路,程渺确实是有点饿了,之前那软轿里备的都是些甜点水果,她其实不太爱吃甜,胡乱吃了点就停下了,同理,魏清野也该吃饭了。


    大娘停下针线活,摇了摇头:“远道而来就是客人。客人来了要吃饭,怎么能收东西?不行,不行。”


    大娘将一应物什收到一个小竹筐中,招呼程渺魏清野和她一起进门去。


    这是一座土房,屋顶铺的不是砖瓦,而是层层叠叠的茅草。屋内构造很简单,生活起居全在这间屋子内,北面靠墙放着张矮床,床头边是一张矮柜,再过来一点距离便是一个大柜,大柜旁放着三个树墩做成的凳子。


    现在已经日薄西山,整个屋内十分昏暗。大娘没有蜡烛灯火,只是点燃了屋子中央的一小塘柴火,这便是整个屋子唯一的光源。


    程渺见大娘摸索着要去大柜里找东西,有些于心不忍,让魏清野把火看好,她去帮大娘。


    大柜打开,里面放着几个布袋,大娘拿起其中一只,叹了口气:“只有粥可以喝了,家里没有其它吃的啦。”


    “没事的没事的,我爱喝粥。”


    程渺不忍心让这么一位老人给他们做吃的,于是让老人休息,她从布袋中舀了一小碗碎米,向魏清野走去。


    小火塘上,三根有手臂粗的木棍交叉鼎立,木棍吊着一只小铜锅,这便是老人家唯一的用具。


    水已经开了,程渺将碎米放入铜锅中。柴火噼啪声不断响起,热气也不时往上冒,驱散了一些寒意。


    在鬼界提心吊胆了这么多天,在这间昏暗又狭小的茅草屋内,望着眼前咕嘟冒泡的粥,程渺才有一种脚踏实地的感觉。


    她盯着铜锅发呆,魏清野忽然问:“你在想什么?”


    “在想像这样的生活似乎也挺不错。”她如实说道:“天大地大,起码还有一间自己的房屋遮寒挡风,还有东西可以果腹,不用担心很多事。”不用担心会不会完不成任务,不用担心什么时候才可以回家,不用担心会不会就在一场意外中死去。


    在她穿书以前,她有很疼爱她的亲人,奶奶也会熬粥,在奶奶家早上睡醒的时候,奶奶都会笑着跟她说:“囡囡醒啦,奶奶给囡囡熬了粥,快去喝吧。”


    程渺于是想念以前平凡稳定的生活,想念她的亲人。她刚穿书的时候几乎无时无刻都在想,后来强逼着自己才不想,于是将这份想念小心藏在心里,这样跌跌撞撞走了一路。


    但也许是大娘,也许是天太冷,也许是柴火太暖,她一下又想起来了。


    见柴火要熄灭,魏清野拿着一根木棍往火塘里戳了戳,火光又亮了起来。程渺抱膝想着自己的心事,魏清野第一次大胆地望向程渺,将她的模样尽收眼底。


    火光明灭,她脸上的阴影也数次变幻。她眼睫低垂,眼下是睫毛投下的阴影,像两把小扇子。认识程渺这么久以来,他极少见程渺这么惆怅。


    他想,他应该是要说些什么的,可是他没有安慰人的经验。


    柴火噼啪作响,炉子内依旧咕嘟冒泡,程渺先开口了:“你跟着我说——别难过了,有我在。”


    魏清野充满疑惑地望着程渺。


    程渺方才的愁容已经一扫而空:“你不会安慰人我教你呀,来——别难过了,有我在。”


    魏清野仍是不解:“跟有我在,什么关系?”


    程渺深吸了一口气。这小变态在鬼界被虐了这么多年,还能跟人交流就已经是奇迹了,关于人情世故他简直一窍不通,还是要尽早教会他,让他懂得人情冷暖,人间有真情人间有真爱,说不定懂了之后后期就不会那么执着地非要把季缨绑了留在身边了。


    程渺于是很有耐心地道:“人与人之间的交往就是这样的呀,如果一个人在难过,另外一个人要安慰难过的人的时候就可以说有我在,这个有我在的意思是有苦痛你不用一个人承担,至少还有我和你一起分担,那这样,听到这句话的人多少都会开心,知道了吗?”


    魏清野抿唇,慢慢思索着。


    程渺忽然道:“魏清野,你身上的伤还痛吗?”


    魏清野动了动唇,下意识想要反驳,忽又听得程渺道:“身上有伤不是什么不可以说的事,你可以告诉我,我也可以替你想办法呀。我会关心你,给你找药,提醒你好好休息,这样,你的伤就变成我们两个人的事,你也不需要一个人硬抗下去。”


    火舌子突然顺着炉子往上窜了老高。火光中,程渺眨了眨眼,笑得很漂亮:“这就是‘有我在’的意思。虽然是在举例子,但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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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是我的真心话。”


    魏清野的手蜷了蜷。


    “现在懂了吗?你刚才应该要对我说什么?”


    魏清野喉结滚动:“别难过……”


    “然后呢?”程渺鼓励地看着他。


    实在是不敢再看下去,魏清野从程渺脸上移开视线。


    就在程渺以为他不会说的时候,她听到了魏清野低沉的声音:“……有我在。”


    于此同时,黑化值下降的系统音在程渺耳旁响起。


    程渺大喜,看来这招的确行得通!


    火光燃烧着二人的心事。


    大娘从门口进来了,拿着一把有些蔫了的野菜:“昨天采的,下粥好喝的。”程渺开开心心接过,将野菜熬在粥中。


    粥很快熬好了,程渺去柜中取了三只碗,魏清野接过碗盛加了野菜的粥。程渺打算将树墩拖到柴火旁大家坐着一起吃,但这树墩又高又厚的确有些重量,她正用劲拖时,一道人影站在树墩前,很快将树墩抱了起来。


    程渺很高兴地道:“谢谢你!魏清野你真好。”


    魏清野脸上不复往日冰冷,嗯了一声,抱着树墩往火塘走去。


    程渺坐在树墩上,捧着粥喝了一口。清甜的粥混着野菜的鲜,不是顶级美食,但程渺很喜欢。魏清野喝得很慢,想把这暖融融的感觉延长,他想时间永远停留在此刻。屋外正刮着冷风,但吹不到屋内的他们。屋内有暖腹的吃食,还有……程渺。还有程渺?


    喝完粥,程渺想到正事,于是问身旁的大娘:“大娘,你儿子还不回来吗?”


    大娘笑呵呵地道:“出远门啦,要过几天才能回来。”


    “那……”程渺拉过魏清野:“你儿子有留下厚一点的衣服吗,他能穿吗?”程渺带魏清野进村找人,本就是为了这个。


    魏清野看着程渺,心中好像被一根小木刺扎了一下。


    大娘瞪着不太清楚的眼睛打量魏清野,然后点点头:“我看他俩身形差不多,我记得是留下了的,等我去找找。”说罢放下空碗往床边的矮柜走去。


    程渺于是对魏清野说:“太冷啦,你不嫌冷我都嫌。到时候从晚月山下来,我们去看看哪里有做衣服的,我想去做几身冬衣,顺便给你也做几件好不好?”


    魏清野知道她为什么这么说。


    他想学着程渺说一声谢谢,但嘴才张开,敲门声就响起来了。


    “请问有人吗?”隔着门板,外面的声音听不真切,但可模糊听到是男子的声音。


    程渺和魏清野对视一眼。他们刚才一路走进来的时候就发现这个村人特别少,想来平时也不会有什么人到这里来;而且,大娘的家处于村尾,外面的人怎么偏就找到这来?


    “有人吗?”屋外的男子又敲了几下门。


    程渺想了想,溜到了窗边,透过糊窗户的纸看去。门外站着一名素衣白衫的男子,这名男子身形颀长,穿得很是单薄,眼睛被一缎白纱蒙住,衣袍与脸上的纱巾在风中猎猎鼓动。他的右手手中还握着一根竹竿,这是他的盲杖。


    白纱遮住他三分之一的脸,白纱之外,他鼻子俊挺,唇不点而朱,下颌线清晰明朗,整张脸不看眼睛就已经很俊朗,但或许因为看不见的原因,他整个人还透着几分脆弱与不安。程渺莫名想到被风雪积压的白梅。


    程渺想了想,若是他因为看不见而误打误撞到了这里,也是情有可原。


    与此同时,男子敲门的动作停了,叹了口气。竹竿敲地的声音响起,他或许是以为这里没人,要走了。


    外面寒风呼啸,他一个盲人,大晚上的还穿得这样单薄,且这里出去离下个村庄不知距离多少里路,而且他看起来也不像是会法术符咒的人……


    程渺正准备起身开门,身后的魏清野读懂了他的意图,上前几步将门打开了。原来魏清野刚才和她一起来了窗边,只是她留心屋外的男子,这才没注意到他。


    魏清野站在门口。程渺站在他身后,对屋外的人道:“公子不必再走了,可进来稍事歇息。”


    寒风猎猎中,男子握着竹杖敲打的手停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