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清冉扬起点浅笑，追问道：“它为何最不喜欢你？”清灵乡的狸猫，已经算得上它们一族里最为亲人的了。


    她这一问，像是打开了秦知聿道苦水的开关。秦知聿拱着身子靠在莫清冉衣袖边上。


    “师姐养伤的第一年的时候，我在千门大会进了十首，师尊奖给我一颗金辉丹，我回房分它一半，它反而咬我。”他颇为委屈，边说边径直跳到莫清冉手边，亲昵地用脑袋去碰她指尖。


    指尖一热，莫清冉轻轻撤回手，她注意到了秦知聿所讲。


    “千门大会十首？”


    手下那颗鸟头谦虚点头，“全然是运气好才进了十首。”它又小声嘀咕，“师姐若是在，便不会是薛师兄斩获第一了。”


    他脑袋被敲，莫清冉轻斥：“不可妄言。”


    秦知聿暗暗缩头，本来就是。


    莫清冉当然清楚，主角在三载间声望将会提高不少，可她未想到秦知聿在第一载便初见锋芒。要不说天道眷顾，只一载便能将先前他人所练甩在身后，不说机缘，想必也受了不少苦。


    大概是才大病初愈，莫清冉眼睫不受控制的再次盖住视线，她缓缓睁眼起身，真的该休憩了。“时辰不早了，早些歇息吧。”


    她转身进到屏风后。


    “师姐好梦。”


    秦知聿乖巧待回刚刚莫清冉所做之地，浅浅阖上鸟眸。


    屋内不时幽静一片，多上道平和的呼吸声，秦知聿突然睁眼，他并没有睡着。注意力集中在莫清冉所在，身形一幻，床榻边多了一人身影。


    他小心靠近，隔着那道流苏帐蹲在床榻边。秦知聿蜷缩成一团，无意识地将头轻靠在流苏帐上。短短一夜，秦知聿的心上上下下如同泛舟的渔民，空船而出又满载而归。


    屋静人息，他再不见刚刚半点卖乖的模样，终于吐露心声，“莫师姐不知，我再见到莫师姐有多高兴。”


    他密谋一切，恍惚记起前百年所经却已是莫清冉养病两载，他盘旋在西柳林上方，被寐恒认出，才悄悄幻形躲回门内。


    玉静门山脚下以命相救，后来自己独自一人身居高位，每每心魔便会出现的话语，秦知聿双臂作枕，侧靠在床榻边，“莫师姐，本剑尊欠你好多。”


    莫祈城一祸，莫清冉父母因此双亡，秦知聿没有阻止到。念到这里，秦知聿越发想夺得这具身体的控制权。他苦心谋划，事事都考虑到了，也没想到自己幼时会如此怯弱，全然拖了莫清冉的后腿。


    师姐喜欢幼鸟，便变得幼鸟即可，师姐喜欢乖巧师弟，便成为就好，当什么明月居士，白白浪费那半点时间。


    床榻上的呼吸一弱，是莫清冉依照作息要醒来的前兆。秦知聿悄然后退，离开屋内。


    次日一早，莫清冉醒来同先前那些日子一样没见到莫揪揪。那处面纱被好好叠起，她莫名有些她并未养伤三载的错觉来。猜测秦知聿已经前往主峰，莫清冉御剑前去凤桦山中。


    薛书文正巧走出屋内，莫清冉拱手行礼，“师兄，昨夜可有感到什么不适？”


    经过休息，薛书文面色好了许多，他浅浅一笑，有些不好意思，他昨夜过于过激了。


    “劳师妹关心了，我们走吧。”


    两人一同前行到寐明峰处。


    寐明峰地势平坦，峰门处，秦知聿已经在那处等候，见到莫清冉两人，他眉尖一抬，向前行礼道：“莫师姐！薛师兄。”


    秦知聿今日换了身行头。那身普通的内门蓝色宗门服饰被他穿在身上，平白显露出几分矜贵。往日被挽在头顶的黑发今日垂下来，以玉冠束住。他眼眸清亮得不行，鼻尖带着点红。


    薛书文率先回话，他微弯腰行礼，歉意道：“昨夜师兄失礼在先，待同师妹一同看过师尊，我再来向师弟赔礼道歉。”


    “薛师兄并非有意，我并未放在心上。”


    三人皆是内门弟子服饰在身，各有各的风姿。此时一同站在峰口，看得本在扫雪的弟子一愣又一愣。听到他们所言，弟子放下扫帚。


    “师兄们可是前来找寐恒剑尊的？剑尊今日雪还未停便出门了。”


    薛书文：“你可知，师尊去了何处？”主峰所在弟子并不多，可以算得上门内特意许给寐恒的住所，这名弟子既在门口，想必寐恒已经熟悉于他。


    弟子指过一个方向，有些不太确定道：“剑尊身形向着那处所去，我也并不清楚。”


    莫清冉看着方向所在，明华峰。她了然于心，转身道谢：“多谢这位师弟。”


    “师兄，秦师弟，想必我们得再去明华峰一堂了。”


    薛书文唤剑前行，径直跟上莫清冉身后。


    两剑率先驶出，秦知聿眯眼思考。他自然知晓明华峰的那处阵法有多厉害，前百年前，他坐上玉静门剑尊之位，花费了半月之久，才撤下那处法阵。


    如今“他”可不能前去。


    便只能便宜了那小子了。秦知聿草草闭眼，再睁眼时，秦知聿听得莫清冉疑惑的声音。


    “秦师弟？”


    莫清冉和薛书文在半空行过好一阵，再一回头才发现秦知聿竟然没跟上呆愣在原地。


    秦知聿甩甩头，将心上那半点杂念和莫名的心烦甩开，御剑追去。


    冷风咧咧，秦知聿神色疑惑地看着被风吹得飘向四面八方的头发，他今日怎么“突发奇想”并未将头发挽起来。


    三人剑光如影，再次在明华峰停下。


    等着站修弟子禀报的时间，秦知聿转身以背面示人，他看不清此时他面上如何，草草抬手将上扬的发丝压回远处。


    他做得专心致志。


    莫清冉本看看着前方，突然听到薛书文轻笑道：“秦小师弟头上这是怎么了？”


    顺着他的话，莫清冉扭头看向秦知聿。原本柔顺的头发此时已经似要上天，因为两人看向他，秦知聿抬起的手一顿，又不着痕迹地垂下来，冷静回道：“刚刚过来时不小心乱了。”


    他话语平静，脸上也是显露不出半点窘迫，莫清冉却一眼便看到他耳间的那点红。


    那站修的弟子已经回来，让几人进殿内。莫清冉顺势看回前面，余光见秦知聿还是有些不自在，她淡声安慰：“秦师弟如此也是玉质金相。”


    不必在意外在。


    “你莫师姐说得对。”薛书文以袖掩面，微微笑道。


    三人一同踏上台阶，片刻到达殿内。


    殿内气氛严肃，寐恒同几位长老坐在一起，低声商讨着什么，知晓他们到了，也不曾看过来。


    三人站在大殿中间等着他们商讨结束。


    殿内那盏药炉燃过半截白檀，寐恒站起身来，不言几语，匆匆飞身离开。


    莫清冉抬眼准备作声，玄融摆手示意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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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师尊她有要事需要离开玉静门一阵。你们三人来得正好。”其余三位坐回原位上，等着裴泫告诉莫清冉消息。


    玄融询问薛书文：“书文，你可知千门大会提前了？”


    薛书文观察着黄芪三人，缓缓摇头。千门大会一直都三载一举行，怎么会突然提前。


    玄融摸摸胡须，大笑一声。


    “好事啊，好事！”


    见他如此故作姿态，裴泫看得眉毛竖起。


    “你这人怎么如此拖延！我来告诉他们。谷夫人传言告知其他门派，预言谷内一处秘境突发开起入口。那处秘境千载一开，几名宗门长老与寐恒剑尊商量将半载后的千门大会提前。”


    莫清冉对于千门大会并不热衷。还记着薛书文昨夜失忆的事情，她上前一步道：“师兄昨日与秦师弟比试时，其中一招似失神智，与三载前莫府内莫云苓所犯极其相似，弟子恳请几位长老仔细看过师兄。”


    她话语落下，在座几人面色一变。尤其是墨玉和黄芪立马飞身前来落在薛书文一边。


    黄芪直接以手探脉，三年前那一事虽将罪魁祸首了却，可却并不得不防。更何况……依照寐恒所言，罪魁祸首其一还与薛书文破有渊源。


    薛书文的脉象极稳。黄芪并未探到什么异样，莫清冉不会假说，薛书文的神智必有问题。


    黄芪提道：“那此次的千门大会，书文便不可参加了。”秘境于各宗门弟子是机缘也是挑战，少不得有就此精进修为的，薛书文若是不去……


    薛书文并无意见，柔声应下：“书文便留在门内料理宗门杂役，闭关修心。”


    事到如今，便只能如此。莫清冉堵不起那半点差错，玉静门自然也是如此。三年前那起祸乱，传到四人中，已是寐恒带回祸首的当夜，他们自愧于未帮得上莫清冉什么。


    玄融又开口道：“至于清冉你，寐恒刚刚告知给我们，你也不必前去预言谷。”


    莫清冉微微颔首，示意知晓，她的身体确实不便前去，虽说预言谷内气候不必山上寒冷。


    那此次前去带队的……莫清冉浅浅看过秦知聿一眼。


    墨玉扬扬嘴角立马接过，“知聿，此次你带队前去预言谷。你不愿也不行了，师尊我已经提你认下了。你莫师姐和薛师兄从前做得极好，你这位门内新秀可也要认真对待。”


    师姐和莫师兄不去，门内还有其余师兄师姐们，秦知聿微微想起个借口，“可是师尊，玉静门山脚下一案还未查明。”他不想离开玉静门内。


    “你莫师姐和薛师兄两人怎不会查明清楚？”


    千载秘境，秦知聿这是在推辞什么？莫清冉余光扫视他一眼。


    秦知聿再度仰头：“可是薛师兄不是说那位死者最后见到的人是弟子吗？”


    在座几人都已听出他的推辞之意。墨玉抱臂询问道：“你不愿去千门大会是先前那次惜败给你落下了阴影？”墨玉转念一想，秦知聿那日回到门内并不是不高兴的样子。


    “又或者你在门内还有要事？”


    秦知聿暗暗咬牙，他确实没有道理留在门内，他扬声准备应下前者，又听墨玉道：“清冉，你劝劝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师弟，他连师尊的话也不听了。”墨玉实在不知道有什么事比去千门大会还重要的。


    莫清冉微微歪头，“我如何劝他？”


    这是他自己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