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真相是更深的牢笼
作品:《听万物心声后,我成了疯批王爷的白月光》 她的专注,她的冷静,与这满室的紧张压抑,格格不入。
清理完脓血,她拿起那碗自己亲手调配的药膏,用一把温润的玉柄小勺,一点一点,均匀地敷了上去。
墨绿色的药膏,带着草木的清凉,覆盖在红肿的伤口上,瞬间缓解了那火烧火燎的痛楚。
萧烬紧绷的肌肉,终于有了一丝松懈。
他能感觉到,她微凉的指腹,偶尔会不经意地擦过他背上完好的肌肤,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
他甚至能闻到,她身上那股洗去血污后,独有的,干净又清甜的气息。
这气息,像一剂毒药,让他烦躁,又让他安心。
“好了。”
林书书退后一步,拉开安全的距离,仿佛刚才那个与他肌肤相亲的人,不是她。
“这药膏,一日换两次。三天之内,不可沾水,不可动怒,否则,神仙难救。”
萧烬缓缓地,直起身,重新将寝衣拢好。
他的目光,落在她脖颈间那圈还未完全消散的青紫指痕上,眸色暗了暗。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道:“秦风。”
“属下在。”
“送林姑娘回去。另外,从今日起,书语轩的用度,按侧妃的份例来。”
此话一出,满室皆惊。
林书书更是猛地抬头看他,眼中满是错愕。
侧妃?那不是演戏的吗?
他这是什么意思?
来真的?
她刚想开口拒绝,门外,却突然传来内侍尖细的唱喏声。
“圣——旨——到——”
一个身穿青色总管太监服,面白无须的中年太监,手捧一卷明黄色的圣旨,在一众小太监和侍卫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他环视一圈,目光在靠坐在床上的萧烬和站在一旁的林书书身上,停留了一瞬,随即堆起笑容。
“靖王爷,您身子不爽利,陛下特许您不必跪接。”
他说着,便展开了圣旨,用独特语调高声念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冬猎遇刺一案,朕心甚忧,着令大理寺与京兆尹严查,已然水落石出。查,该伙刺客乃前朝叛将赵匡义之旧部死士,因怀怨怼之心,妄图行刺报复,罪不容诛。现贼首已尽数伏法,为安抚靖王受惊之苦,特赐黄金千两,锦缎百匹,南海明珠十斛……另,靖王府侍女林氏,临危不惧,护主有功,聪慧敏思,特封为‘安夫人’,赐玉如意一柄。望尔等感念君恩,好生休养。钦此——”
冗长的赏赐,林书书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她的脑子里,只剩下那句轻飘飘的,却重如千钧的结论。
——前朝叛将赵匡义之旧部死士。
好一个干净利落的水落石出。
好一个死无对证的罪不容诛。
她遍体生寒。
那个在木匣里听到的,关于“闻音族叛徒”和“皇……”的真相,就这样,被一块写着“前朝余孽”的遮羞布,盖得严严实实。
皇帝不是在查案。
他是在结案。
她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向萧烬。
那个刚刚听完圣旨的男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没有愤怒,没有不甘,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意外。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那双幽深的凤眸里,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仿佛在说:
你看到了吗?
这就是他们给的真相。
这就是我身处的,无间地狱。
而你,已经半只脚踏入地狱的大门。
传旨太监将圣旨合上,满脸堆笑地递给秦风,然后迈着小碎步走到床前,对着萧烬深深一躬。
“王爷,您可得好好保重身子。陛下说了,您是大渊的定海神针,万万不可有事。”
他顿了顿,又将目光转向了林书书,那眼神,比之前多了几分谄媚。
“这位,想必就是安夫人了吧?咱家给安夫人道喜了。夫人临危不惧,护主有功,当真是女中豪杰,陛下在御书房里,还夸您是福星呢。”
福星?
林书书在心里冷笑。
她敛下眉眼,微微屈膝,声音平淡无波:“公公谬赞,臣女惶恐。”
那太监哎哟了一声,连忙虚扶一把:“夫人快快请起,您现在可是有品阶的安夫人了,可不能再自称臣女了。”
萧烬终于开了口:“李公公,替本王谢过皇兄挂念。本王乏了,就不送了。”
“是是是,王爷您好生歇着,咱家就不打扰了。”
李公公极有眼色,立刻带着人,浩浩荡荡地退了出去。
仿佛一阵风来,又一阵风去,只留下一地狼藉的君恩。
屋内,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太医和下人们的头,埋得更低了,恨不得将自己变成屋里的一根柱子。
秦风捧着那卷明黄的圣旨,只觉得它烫手无比。
他看看自家王爷,又看看林书书,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安夫人,”
萧烬忽然低低地笑了一声。
“这个名号,你可喜欢?”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林书书抬起眼,迎上他的目光,脖子上那圈青紫的指痕,在苍白的肌肤上,显得格外刺眼。
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平静地反问:“王爷,真相是什么,重要吗?”
萧烬脸上的笑意,微微一凝。
她往前走了一步:“对陛下而言,一个能安抚朝野、堵住悠悠众口的‘真相’,才是最重要的真相。”
“对我而言,”
她顿了顿,视线扫过床头那碗她亲手调配的药膏。
“让您的伤口愈合,让您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至于真正的真相……”
她扯了扯嘴角。
“它躺在落日谷的尘埃里,烂在刺客的骨头里,藏在某些人的心里。说出来,会脏了这盛世的体面。”
秦风骇然地看着她。
他从未想过,一个女子,能将这诡谲的朝堂人心,看得如此通透,还敢如此直白地说了出来。
她不是在抱怨,也不是在质问。
她只是在陈述一个,他们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却谁也不敢宣之于口的事实。
萧烬看着她,看了很久很久。
久到林书书以为,他下一秒就会掐着她的脖子,让她为自己的大逆不道付出代价。
可他没有。
他只是缓缓地,将目光从她脸上,移到了她脖子上的那圈淤青上。
“秦风。”他淡淡地开口。
“属下在!”
“从今天起,没有本王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踏入书语轩半步。她不想见的,一概不必理会。”
这道命令,没头没尾,却让林书书的心,狠狠一颤。
他将她,从那些即将纷至沓来的,打着恭贺旗号的试探与算计中,隔绝了出来。
他亲手将她推入牢笼,却又在她身边,划出了一块无人能扰的方寸之地。
“王爷,”
林书书喉头干涩。
“您不必如此。”
“怎么?”
他又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
“安夫人当真以为,这名号是白得的?往后,盯着你的人,可比盯着本王的还要多。”
他看着她,眼神竟有几分惭愧。
“在这王府里,想活得久一点,就学聪明些。不该看的别看,不该听的别听,更不该说得太多。”
最后那句话,与其说是警告,不如说,更像是一种疲惫的忠告。
林书书沉默了。
她知道,今天的对话,到此为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