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野跟叶侨南从小到大七八年的交情。可能因为从小到大这人顶着一张长得不错的脸兴风作浪，学生时代课桌被塞情书和礼物的次数并不少。


    更有甚者找上人来当面告白。


    后者堂而皇之以最拙劣的好好学习为理由拒绝。


    这人看上去一副无欲无求清冷样，之前对于身边兄弟谈恋爱的舔狗行为嗤之以鼻。自己谈起恋爱来不也还是一副凡夫俗子样。


    真是风水轮流转。


    程野闷头喝完杯里剩下小半杯的酒，良久后挪开视线暗自感慨。


    ——


    国庆八天小长假过去，正逢撞上专业老师之前预备策划的专场音乐会项目。宋茸茸被临时叫去凑数，这几天来回奔波在琴房和音乐厅。偶尔被宣传部拉去跟拍摄影，可谓是马不停蹄紧锣密鼓赶行程。


    回到宿舍像是没壳的蜗牛一样融化瘫倒在宿舍，她这些天早出晚归，身边的乔念都见怪不怪。


    “又去排练了？”乔念侧对着她走在桌上，暂停平板上播放的韩剧片段关切询问道。


    宋茸茸点点头仰天长啸吐槽：“人有悲欢离合，牛马点缀生活。


    “难怪最近找你出去吃饭拍照都没时间。”乔念道。


    两人虽然都归属音乐表演一个班，但是主攻方向不同。宋茸茸是民美大二转流行的声乐方向，她是器乐古筝方向。除了必修和公选课其他专业类课程时间基本上交错复杂。


    “你老师这周不是专场音乐会要结束了吗？天街那边新开一家串串香咱俩有时间去吃呗。”她偏头好奇询问道。


    “合唱团那边还有排练和演出要跟拍呢。而且不是快体测了嘛。”宋茸茸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提醒道。


    哪来时间吃串串香。


    没被这群资本主义压榨死就好了。


    宋茸茸默默在心里腹诽道。


    说到体测，宋茸茸原本灰头土脸落寞的神色更显绝望。


    她上次体测挂科后面补考才勉强擦线过了。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发明大学生体测的人一定是居心剖测，除了让她当众出丑没有任何意义。


    “加油茸茸，争取立定跳远跳到你的身高。”方晴闻言后忍不住乐了，在旁边打趣揶揄道。


    上次跳远卡在一米五出头遗憾退场的宋茸茸：……


    哪壶不开提哪壶。


    ——


    学校体测时间不一，按照学院出台的具体时间为准。梅江大学体测分为两个时间点，新校区和老校区时间不一。宋茸茸所在的老校区因为天气原因推迟了两天。


    正好遇上周末，晚秋的梅江渐渐开始降温。日光疏影错落有致浮动在柏油路上，凉爽的秋风灌满整条小路穿堂而过，昨夜刚下过一场小雨的湿意尚未褪去。


    看了眼天气预报，宋茸茸出门前特意套了件杏色外套。


    考虑到场地和时间差，老校区特意把体测学院分开到两个操场。两个学院一个场地轮着来，宋茸茸去到体育馆操场旁边时队伍已经开始排队。


    体育场这边分配的是音乐学院跟设计系的学生，两人来得晚，只能悻悻排在队伍后排。


    日光照着人群队伍人声嘈杂，宋茸茸百无聊赖有一搭没一搭跟身边乔念聊天。


    身边乔念余光瞥向旁边队伍，敷衍着漫不经心应了两句。


    “你看啥呢眼珠子要掉出来了。”宋茸茸偏手纠正她下巴，顺着对方目光所移看过去。定格在一头金色卷毛上，跳跃的阳光洒落像是披上一层朦胧的滤镜。


    随即目光一转，瞥见旁边站着一副生人勿近的叶侨南。


    ……


    真是人生一波三折，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怎么哪哪都能遇到叶侨南。


    见鬼了。


    阳光打在对面人轮廓分明的脸上，像是加了一层柔和的滤镜。正当宋茸茸碎碎念今天出门走倒运时对面冷不丁偏过头视线往这边看了一眼。


    一秒之差的间隔。


    宋茸茸随即旁若无人若无其事偏开头，四十五度仰望云淡风轻蔚蓝天的艳阳天感叹着今天的蓝天真蓝。


    在旁盯着她拙劣演技的叶侨南嘴角几不可闻僵了僵。


    ……


    刚才好意思偷看现在倒是装模作样起来了。


    演的倒是挺好的，一看就知道是演的。


    这人好像不知道自己自以为隐藏得很好的小心思早就掉了无数次马甲。


    在一侧装模作样闲看庭前花开花落，慢随天外云卷云舒的宋茸茸猝不及防打了个喷嚏。


    谁在背后骂她？


    ——


    上午体测项目主要是在体育场琐碎的各项室内项目，为了防止替考代考混淆视听，学校特意安排志愿者检查学生证。


    各项项目没有测试顺序，全凭自己意愿先后。沙丁鱼的人头攒动，排起冗长的队伍。连带着临迟凉意都被显得几分拥挤闷热。


    宋茸茸目光扫视周围一番，定格在人群中相对人流较少的体测跳远上。


    身边乔念不知道何时走散，亦步亦趋跟着江肆然排到隔壁仰卧起坐的队伍。宋茸茸这个视角望过去，看见她一颦一笑跟对方有一搭没一搭聊天。


    一副少女娇羞模样。


    真是有了男人忘了姐妹。


    盯了两秒后收回视线，正好轮到宋茸茸前排的男生预备动作。


    起势下压，手臂悬空摆动，空中凝滞片刻后一跃一气呵成。稳稳当当落在两米的红线临界处。看得宋茸茸啧啧称奇。


    又联想到自己上次惨不忍睹的跳远成绩。心中又被浇了一盘冷水。


    好惨淡的数字，好凄凉的人生。


    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怎么能这么大。


    身边志愿者正好垂眸拿着记录本记录数据，余光不疾不徐瞥过来，示意下一个做好准备。


    宋茸茸被迫凌迟走上前，深呼吸缓解了会紧张。大脑振聋发聩的嗡鸣声像是按下了暂停键。


    颇有种此时无声胜有声的紧张感。


    像是走马灯回顾了一番前个人的预备动作。宋茸茸煞有介事手拿把掐下蹲起势。


    手好像要摆动来着。


    上一个手臂摆动幅度好像还挺大来着。


    宋茸茸一板一眼思考着，伸出手臂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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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大幅度摆动。心中默念几句锦鲤护体。


    起落瞬间，约莫在第三次挥臂的时候。隐约听到身后人几不可闻的一声闷哼。手上隔着布料触碰到温热的触感。


    大脑空白了片刻。后知后觉从暂停的时间抽离回神。


    像是按下电影慢镜头的倍速键，一点一点抬头。对上身后人冷冽的眸子。


    灯光如昼，他隔着咫尺的距离，慌乱间对方的眼神凌厉冰冷，编织成无形又猛烈的网铺天盖地卷来。


    气压像是顿时将至冰点。


    须臾间宋茸茸只觉得全身气血往上涌，茫然无措。而后反应过来是无穷尽的无地自容和劫后余生。


    她打到了叶侨南的……命根子。


    怎么偏偏是叶侨南。


    怎么偏偏是……那里。


    怎么偏偏是叶侨南的那里!


    宋茸茸觉得整个人披露在他压迫凛冽的视线。下一秒就要被那双带着怨恨和寒意的眼神冻结。


    虽然不得不说叶侨南那里长的还挺好的……


    宋茸茸下意识愣神片刻闹钟冷不丁冒出一个莫名其妙的想法。下一秒被自己这种荒谬的想法吓得虎躯一震。


    现在是想这个的问题吗！


    经过这段时间的乌龙波折已经让她心力交瘁。好不容易上次发完道歉信两人之间冰点胶着的关系缓了了那么一点距离。


    上一个尴尬还没消散下一个尴尬就接踵而至。对方会不会以为她故技重施存心找不痛快。


    空气一时凝固了几秒，两人面对面隔得跟近。宋茸茸勉强一抬头就能看见对面居高临下睥睨着低头的眼眸。整个身形半包围裹挟着她。无形迎面来的压迫感。


    虽说两人方才这番微妙的动作隐蔽又细碎，落在别人眼里基本上看不出来局促和尴尬。


    但对上对面平淡隐怒的瞳孔，面面相觑相顾无言沉默了两秒。


    好安静。


    好尴尬。


    好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化身土拨鼠尖叫呐喊。


    宋茸茸觉得自己这二十年的人生在此刻仿佛看到了尽头。无论在脑海中循环播放多少次梁静茹的《勇气》也没办法抬头看向叶侨南。


    大脑宕机的几秒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样漫长，凝固的肢体像是石化的雕塑杵在原地。宋茸茸在心里默念几遍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他人。


    这种情况如果她盲目自乱阵脚才更尴尬吧。


    随后在对面仿若仇视的目光中长叹一口气。淡定若无其事挂上一个僵硬的微笑。


    脑海中幻想排练无数次轻描淡写，装作若无其事揭过去的事先预演。随后鼓起勇气，目光短暂相触后又瞬间移开视线。


    人类往往在仓促慌乱表面还要装作云淡风轻的时候更容易出错。小时候老师抽背点名时，长大后论文答辩是。


    此时近在咫尺站在叶侨南面前的此情此景也是……


    等宋茸茸反应过来脑海预演的画面时，嘴巴已经比大脑先一步做出动作。


    轻飘飘的话语像是隔阂开两人无形划开的楚河汉界，却回荡在沉默里振聋发聩。


    ——“手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