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作品:《师兄今天又在暗恋我

    裴朝舟眉间浮现出一丝困惑,语气略带迟疑:“你身手竟如此矫健。”


    江停意爬起来,俯身捡起落在裴朝舟脚边的发带,不赞同道:“我是脚滑。”


    “……”


    “剑峰弟子少有人能接下我三剑,没想到你运气这么好!”


    林新慈收剑入鞘,由衷惊叹,“裴朝舟你看到没?小师弟还挺有本事的!”


    裴朝舟定定看了江停意两秒,“你当真不会剑?”


    江停意眼眸一弯。


    论起剑道,这世间谁能和他这个曾经的天下第一剑修比呢。


    只要他愿意,他就是一个凑巧好运的废物师弟。


    江停意伸手给他看自己被擦破的手掌,坦然道:“裴师兄,我也想会啊,那就不至于这般可怜了。”


    他的掌心微微发红,手掌外侧被磨得皮开肉绽,沙土混在在血肉里,细小的血珠似乎正在一点点往外渗出。


    火辣辣的疼痛窜起,江停意不自觉地蹙眉——这具身体的痛觉,比他想象的更加敏锐。


    裴朝舟瞥了伤口一眼,两人终究是同门,此事又由他挑起,不好置之不理。


    裴朝舟遗憾:“知道了,我去取药。”


    等他进屋后,林新慈突然想起路上听到的风言风语,眉头一皱:“小师弟,你真的给裴朝舟下药了?”


    “一点点。”江停意重新给自己束发,在林新慈翻脸前补充,“误会罢了。”


    “误会就好……裴朝舟没生气?”


    江停意动作不停,试图给自己挽一个漂亮的发包:“一点点。”


    “你和他真的……”林新慈话说到一半,忽然顿住,面露难色,“小师弟,你之前的发髻也是自己束的?”


    江停意羞赧:“我是不是愈发心灵手巧了?”


    林新慈端详:“你还是散着吧,有点像……五谷轮回之物。”


    江停意:“林师兄,你真粗俗。”


    他一向很能听得进别人的意见,放弃了和自己的松鼠尾巴斗争,转而好奇:“对了,裴师兄是不是经常去丹峰拿药吃?”


    林新慈饱含深意地说:“不是你想的那样。”


    江停意:“?”他想哪样了?


    “裴朝舟从小顺的都是人家丹峰不要的废药。”林新慈低声说,“你应该也知道他暗恋你之前,心里装着谁了吧?”


    江停意配合点头,原身真是个散布谣言的小天才。


    “据说那位的癖好是吃这种垃圾,他跟人家学的。”


    江停意大惊:“学人精!”


    林新慈附和:“学人精!”


    裴朝舟恰好拿着药瓶从屋内出来,挑眉:“学人精?”


    两人瞬间噤声。


    江停意悄悄朝裴朝舟投去一个怜爱的眼神。


    废药不含灵力,千滋百味,毫无益处,常人根本难以下咽。


    上辈子他味觉迟钝,又总爱乱说话,为了堵住他的嘴,他经常炸鼎的丹修朋友才把废药塞给他当零嘴。


    没想到裴朝舟这小傻蛋,自找苦吃这么多年。


    裴朝舟被他那说不出是慈祥还是同情的眼神看的莫名其妙,只当他想下山想疯了,冷着脸递过药瓶,建议道:“你还是多吃点药吧。”


    江停意接倒出里面的药丸低头看了看,药香浓郁,灵气充盈,确实是上好的内服丹药:“裴师兄你真会讲话!”


    裴朝舟微笑:“……”


    他突然没头没尾道:“你若在外头惹出什么乱子,我绝不会管。”


    这是同意带江停意下山了。


    “那是自然。”江停意奇怪看他一眼,“你又不是我爹,我还指望你护着我不成?”


    林新慈挠头:“你们到底下山做什么?”


    江停意小声:“天机不可露馅。”


    裴朝舟忍无可忍:“天机是包子?”


    -


    得到裴朝舟的承诺后,江停意又去掌门的私库里转了一通。


    出来后他直奔记忆中的住处,远远便见一个仙风道骨的老者坐在石阶上,面色沉沉。


    江停意脚步顿住,怎么这么大年纪一个前辈蹲在他家门口?


    见他终于回来,二长老从台阶上蓦然起身:“小意,你这是在犯傻啊!”


    他素知江停意一直在修炼上糊弄,却始终不忍苛责亲自养大的孩子。


    谁知一夜之间,这傻小子竟和裴朝舟搞在了一起,甚至他还没听到风声,掌门已经找上门来和他确认婚期了!


    “你这个软弱的性子,将来怎么受得了裴朝舟!”


    二长老怎会不知他的心思,急声厉色:“你要是当真想靠此招留下,不如去抓个脾性好的!”


    二长老是真将原身视如己出。


    江停意笑了笑,把裴朝舟答应带他下山的事说了。


    二长老一征,神色复杂地沉默片刻,却没多说什么。


    江停意一本正经胡说:“您别担心,而且裴师兄早就暗恋我。”


    “……此事也怪,裴朝舟向来眼高于顶,怎么会看上你?”


    江停意不敢吱声。


    二长老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几个来回,忽而眉头紧皱,愤然顿悟,“你也叫江停意,他难不成把你当那位的替身了?”


    江停意开始捏造事实:“……裴师兄今日才说我们没文化,您还是少看点话本吧。”


    “岂有此理!”


    二长老怒目圆睁,气得吹胡子瞪眼,“这小子竟如此不尊师重道!”


    “这等宗门秘辛,要不咱还是进屋聊……”


    江停意话音未落,二长老已经一个利落地转身,恶狠狠踩上飞剑:“呵,我这就找他们父子算账去,定要多给你捞些好处!”


    剑光一闪,人已在数仗开外。


    江停意:“……”那您老人家搁大门口坐半天,就是为了听裴朝舟骂您一句没文化吗。


    他望着那道杀气腾腾的背影,感叹:二长老真是老当益壮。


    江停意推开房门,动作一顿。


    午时刺眼的光线从小窗照进,他才在室内那张简陋的木桌上,看见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


    -


    江停意上辈子,十五岁悟尽天下剑法,十七岁剑指群英扬名立万,二十岁时才得一宝剑“断珩”。


    所以即便现在虎落平阳,只要手上有一把剑,江停意就足以斩敌自保。


    十年沧海桑田,他换了副身体,不知道断珩剑是否还躺在无名剑冢,现在的自己还能不能唤得动。


    唤剑需以灵力为引,江停意只在掌门私库里取了些药性猛烈的丹药,没有拿任何一把灵剑。


    一瓶丹药入腹,剧痛瞬间席卷全身,药力化作一股灼热洪流,蛮横地冲入干涸的躯体,近乎疼痛欲裂。


    江停意闭目,额角沁出细细的汗珠,缓缓滑落,浸湿了长睫。


    -


    日月更迭,连续两日,裴朝舟叩响江停意的院门,始终无人应声。


    分明先前是江停意百般纠缠着要下山,如今却一直不现身,莫非是临阵反悔了?


    这两日他快被催婚烦透了,若是江停意只是在消遣他……


    裴朝舟皱着眉头,又敲了一遍门。


    回应他的是一片寂静。


    裴朝舟敛眸,转身欲走。


    或许是他耳力不错,也或许是江停意的动静太大,一声清晰的巨响从屋里传出!


    裴朝舟脚步一停,猛然回身,抬腿踹开院门!


    点点浮尘扬起,稀拉的枯叶被风卷动,院内空无一人。


    裴朝舟寻声而去,悄然推开内门。


    青年正跪坐榻上,阖眸颤睫,神情专注的几乎虔诚,唇瓣不断开合,嘴里念念有词。


    这是走火入魔了?


    裴朝舟心下一惊,凑近细听。


    “睡吧~睡吧~”


    “?”


    绕是他见多识广,此刻也满心迷茫。


    未等他理清这是在唱歌还是做法,就见江停意骤然睁眼!


    乍见有个人影在自己面前,江停意吓得没控制住嘴,话顺着嗓子就秃噜了出去!


    他面露惊恐,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高声嘶喊:“睡吧!!!”


    余音绕梁,久不绝耳!


    此声之浩大,竟与裴朝舟前几日的那一声“我非江停意不娶”不相上下!


    “…………”


    两人面面相觑,相顾无言。


    屋里陷入一片死寂。


    良久,裴朝舟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是这样哄自己睡觉的?”


    江停意:“哈哈,对。”


    天地至宝断珩剑,认主前威风凛凛,名震四海,充满王霸之气,自从跟了他,得了个新名——睡吧。


    江停意原以为能强行将睡吧唤来,没想到剑没来,倒是把裴朝舟唤来了。


    “挺清新脱俗的。”裴朝舟点评完,又提议,“你若是真想睡,不妨下次用自己试试**散,见效更快。”


    江停意只夸赞前面半句:“裴师兄好品味!”


    “啪嗒”一声轻响,一块令牌被抛到榻上。


    裴朝舟淡淡道:“这是你此番下山的由头,替掌门将此令送到算天阁。”


    江停意拿起来看了看,令牌上面拓印满了星纹密语,他只能看懂几个字符:“都是神棍的那个算天阁?那不是一个御剑飞行就到了?都不用半柱香的功夫。”


    裴朝舟嗤笑一声:“你会吗?”


    “喔。”


    “你的目的不就是下山吗?”裴朝舟眼神暗了暗,漫不经心道,“只要能下去不就行了。”


    江停意乖巧点头:“辛苦裴师兄了。”


    裴朝舟冷酷地说:“不辛苦,不是我带你,是你自己去。”


    太好了!


    独自行动,正中下怀!


    江停意顺势应下,笑眯眯支他走:“好吧,我明日一早就启程。”


    “记住你答应我的事。”


    裴朝舟不愿多留,扭头推门离去,衣诀带起一阵冷风。


    江停意松了口气,准备去梳洗一下,过会再继续尝试召唤他的宝剑“睡吧”。


    “嘎吱”一声,房门再一次被推开。


    他以为是裴朝舟还有话没说完,头也不抬:“裴师兄,还有事吗?”


    半响,无人回应。


    他疑惑抬眸。


    只见裴朝舟去而复返,高大的身影堵在门口,将光线遮住大半,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江、停、意。”


    “怎么了?”江停意茫然抬头。


    裴朝舟一言不发,侧身让开。


    一柄古朴的长剑正静静悬浮在那,漆黑的剑柄刻着一个“珩”字,剑身轻薄雪亮,剑刃陵劲淬砺,并无任何装饰,唯有一股令人心悸的血煞之气缭绕,警示着此剑并非俗物。


    它剑尖微垂,悄无声息悬在门口,不知等待了多久。


    “你能不能解释一下。”


    裴朝舟瞳孔死死锁住榻上的江停意,眼神阴翳冰冷,面色阴沉如渊,让人看不透在想什么。


    “为什么失踪已久的断珩剑,会出现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