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 抄家

作品:《金华风月[女帝]

    今日晚膳上了一品沈万三蹄髈。后蹄肉早在锅里炖得软烂,上来时只在小砂锅底下用了个小炉子烧火煨着,熬去最后一点卤汁,留了点冰糖蜂蜜与酱油煮化后的焦香色,剔透地裹在皮上。


    皇帝总算回了栖梧宫住,却仍要阿斯兰陪着用晚膳。


    “好像很久没有看到法兰切斯卡了。”阿斯兰找了个话头。


    一两日不见是有的,可连着许多日都没见过就怪了,皇帝甚少让他离身。


    “哦,”皇帝应了一声,指挥如期去夹断了一块猪蹄,“他约莫要一阵才回来。不好么,我还以为你嫌他吃饭话多呢。”


    阿斯兰低了头道:“我只是不喜欢有别人和我们一起吃饭。”


    膳桌上一时凝固。


    清晏默默往门口挪了挪。


    “你挪什么,一个小孩。”


    却不想教皇帝飞了一眼。


    孩子于是瞟一眼阿斯兰,又看看皇帝。


    皇帝便好笑:“他嫌他的,你吃你的,横竖你吃的是我的份例,又不是吃他的——如期,给舍人弄几块蹄髈,小孩子家家的一天天不好好吃饭净琢磨心眼,长不高了该。”


    “陛下——”


    清晏没说完呢,迎面教如期砸了块大蹄髈:“顾舍人,多吃些呀。”


    一时间殿内几人都笑起来,看清晏默默低头吃饭。


    没等笑两下,外头就是一阵吵闹。


    皇帝看了如期一眼:“去瞧瞧怎么回事。”


    “陛下……”如期没多大会儿就回来了,“是纯少君……在外头求见呢……”


    阿斯兰忽而抬头,与皇帝对望一眼:“我还没与他说……”


    “你问问他是怎么个事。”皇帝沉下脸,先打发如期去了才道,“我可也没透过什么……”


    这消息还能自己长脚不成了?


    “陛下,公子请陛下饶过家中。”


    “嗯……还有呢?”


    还有?如期也是一惊,眨了眨眼睛,才听皇帝道:“问问细节,到底是怎么个饶法。”


    “哦,哦……奴去问问。”


    “不必了,”皇帝叫住她,“我去吧。”


    无论如何,此事总是要收尾的,阿斯兰还没来得及说,那就她来说。


    她往外走了两步。


    今天是个好天气。上午是早春时候常有的暖晴天气,这会子太阳才落了,天边也还有几层余韵。青的,紫的,红的,橙的,一层一层染下去,绘出日落轨迹。


    “跪下。”


    和春“扑通”一声,两只膝盖便砸在金砖上。


    “禁足你几个月也没见长记性。”皇帝冷着脸,从和春身侧走过,“上回禁足你是为什么?”


    “臣侍……因为……因为臣侍往宫外递消息……”


    “嗯。还有呢?”


    还有?怎么还有?和春脑中一片空白,眼珠子乱转,支支吾吾起来:“臣侍……臣侍……”


    跪在那愣了半天也没愣出结果来。


    “急躁不加分辨。”皇帝一抬头,希形带着人慌慌张张往殿前跑来,只叹道,“瞧瞧吧,你的好兄弟来保你了。”


    难兄难弟两个,早上刚放出来,晚上就来犯事了。


    皇帝一指殿前:“你也跪下。”


    希形一瞧这情形,情知和春已全败事了,不敢多话,也跟着跪到一边。


    “纯少君,你先说,今日为何前来。”皇帝一只手倒叉在腰上,往一边走了两步,“今早上刚放了你出来,晚上就来跪下了,什么缘故?”


    和春不假思索道:“臣侍只求陛下饶过臣侍家中!”


    “怎么饶法?”皇帝踱步到他面前,俯视起和春头顶来。


    他还戴着白纱幅巾,鬓边簪了两朵白花以示孝期。


    皇帝忽而有些想念谢长风了。若他还在,至少能看着和春不做傻事。


    她想起谢长风死前宴请她和燕王的情形。他很少说话,只是在一边看着。


    看她、看燕王,看小棠。


    宴毕,他特意请她照护和春,就当是看在他的面子上。


    他早料到,他一死谢家必要出事。


    那时皇帝没想过要抄谢家,只要他们安分守己做好转运之事,该谋的名该赚的利她不会动的。


    可惜……牵涉到新法。


    也卷进了端仪。


    她不由轻轻叹了一口气。


    和春头上幅巾飘带在风中微微动了一下,皇帝才见他拜下去道:“臣侍恳请陛下饶双亲一命。”


    哦,就是这个。


    皇帝歪了一下脑袋:“谁要杀你娘了?朕吗?”


    和春愣在殿前。


    希形也定住了似的一动不动。


    “你……你不要再惩罚他们了,我……”


    这前边还没说明白呢,后头又出来一个求情的。


    皇帝简直要笑出声了,一只手倒叉在腰上,一只手往跟前一指:“那你也跪?”


    “咚”。


    行,又跪了一个。


    “宫里拢共三个主位,搁这跪齐整了还。”皇帝简直不知该不该笑,“你们这是要造反呢?教底下侍君看了还有什么颜面?”


    阿斯兰也僵在了原地。


    “你先起来。”皇帝飞了阿斯兰一眼,“进去看着清晏。”


    “哦,哦……好……”


    阿斯兰逃离现场。


    接着是和春。


    “你就跪着,一五一十与朕说,谁告诉你朕要灭你的家门。”


    “是……”和春浑身发热,满面涨红,汗流浃背,“臣侍今早在太液池边上听人说起来……魏大人该回京了,陛下只怕是要……要对谢家动手……”


    皇帝两眼一翻,鼻子里哼了一声:“谁?今早上?连魏子缓的奏报都是昨晚上加急走门缝递进宫的,你今早上就知道了,那会子顺少君都不晓得呢,你未卜先知?”


    连阿斯兰都是早膳后散步才晓得。


    “算了你继续说。”


    和春声音越说越弱:“臣侍……臣侍想着动手便是……抄家灭族……”


    “谢太君与你说了崔氏下场是么?”皇帝好笑道,“崔氏按谋大逆论处,诛三族,抄没家产,你家也谋大逆了?”


    “臣侍家中绝无可能……!”这下给和春吓了一跳,话音提高了好几度,“谋……谋……”


    “谋逆”两个字他是死也说不出口。


    皇帝顺势蹲了下来,与和春对上视线,轻声道:“那你求个什么劲呢。”


    “咣当”一下,和春身子萎顿,登时垮了腰。


    吓唬完这么一下,皇帝猛然站起来,接着道:“你还没交代,早上听谁说了?”


    和春不说话了。


    皇帝挑眉看了他半晌,往后一望:“静静?”


    “是……”静静低着头小跑过来,“回陛下的话……是……是遇见……齐少使……”


    啧,禁足了一批人独独忘了他。


    皇帝撇撇嘴,转身回屋,扬声道:“都起来吧,进屋去,朕叫人给你们找点药敷上。不晓得轻重的东西。”


    一屋子人,敷药的敷药,吃饭的吃饭,可真热闹啊。


    这下可是全连上了。


    她之前就想着究竟谁这么会说话,一出手把随云这等老骨头都唬住了,没想到是王桢这个小东西。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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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不大,心眼不小。


    说起来……


    “和春。”


    和春吓得一抖,生怕皇帝还要罚他的人,连声音都弱不可闻:“陛下……”


    “太君与朕说过,你父亲是龙城王氏的公子?”


    小子这才松了一口气:“是,父亲还常回龙城探亲呢。”


    皇帝便笑道:“论起来你与王太君也算是亲戚了。”


    “论不上吧……”和春小声回道,“爹爹好像不是王家主支出身……哎呀陛下臣侍就与您说说,可别说臣侍议论亲长,没礼数的。”


    这小子,全然不长记性……皇帝实在好笑道:“你就当是朕问话就是了。”


    “哎,哎……”和春又凑近了些,低声道,“爹爹每次回龙城探亲都带好些礼物,好像都挺贵的。”


    “你娘都不说什么你倒心疼起来了,小财迷。”皇帝大笑,“没见过似的。”


    和春给皇帝这么一逗,气得撇过脸去,“陛下……不是……爹爹是带的特别多……他才像没见过呢……”


    “因为你父亲家里没落了。”皇帝好没法子,只得与他解释道,“龙城王氏而今不风光了,你父亲嫁得好,一是帮衬些,二则显摆着。你前次归家,没觉着家中人对你百般顺从了?”


    小郎君歪着头想了半天蹦出来一句:“……可是我在家时候爹爹也喜欢我呀。”


    没救了。


    皇帝摇摇头,一转脸见着希形在一边偷笑,不由佯怒道:“你这小蹄子也没轻重了?”


    希形忙正色道:“臣侍不敢。”


    皇帝这才收了身子回来坐下,叫如期等下去将菜热一热重新上来:“你们几个敷完药便回宫去,晚些时候魏子缓还要进宫来。”


    听见魏容与大名,和春登时醒过神来:“陛下,臣侍……”


    皇帝横了小郎君一眼:“你双亲姊妹多半无事,罚没家产免不了,你回宫歇着吧。”


    和春是欢欢喜喜走了,魏容与脸色倒不大好。


    “子缓你这是怎么回事?”


    皇帝扶了她起来,便先携着往椅子上坐去。


    没想见魏容与一躬身,不坐。


    这是有要事了,还颇为不得见人的。


    “陛下……”魏容与犹豫了片刻,倒像是不知如何开口,“臣查抄了谢家本家并手底下管事仆妇等近两年新办的田宅等物,与账册对照后封存了许多,预备户部派人折银交办……”


    皇帝没有即刻接话,只等着魏容与下文。


    这经年的老吏两只手握着笏板,拇指只在笏板背后摩挲,引得那笏板也微微颤抖起来。


    “到底怎么一回事?”


    “臣……查办各项账目后……在谢家主夫房中找到一册私账……”


    魏容与战战兢兢摸进袖口,掏摸了一阵,总算掏出一册簿子来。


    “前头数册是主夫房中金银财帛出入私事,并无甚干系,臣已尽数退还了,只是这一册……”魏容与翻开那簿子,原来她早在那页折了角,“还另献与王……王按察许多财帛……”


    她似乎不知该如何称呼王琅。


    皇帝没说话。


    她看着那一页折角,既未见惊诧,也丝毫没有怒意。


    殿内灯火微微闪动一下,在皇帝脸上忽明忽暗。


    “你审过了么?”


    “是……臣令人审过主夫并房中侍儿,此事确有,是为事发前寻王按察相助,旁的……”


    皇帝打断了她:“朕知晓了。此事牵连先帝侍君,暂且不声张的好。”


    “此事朕会另行处置,”她收了那册账簿来,“此事辛苦爱卿了,今日便尽早归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