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玖苏收起了笑。


    “你怎么来了？”她坐在了床上，眼睛盯着他，“裴先生叫你来的吗？”


    她好像是在表达“不满”。


    男人沉默了一会，没有立刻回答。


    他稍微朝着她靠近了一些，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可如今的他身上穿着西装，而她则看起来落魄。


    他也不再是她的伴侣仿生人。


    就像是没有理由再接触和靠近她一样。


    “怎么不说话？”


    江玖苏没有放过他。


    她话语间步步紧逼：“裴先生把你安排到我身边，他有跟你说过我的事情吗？”


    YJ-87目光注视着她，他脸上没什么表情。


    “什么事情？”


    他的问题里面没有任何疑问，像是为了配合她的质疑而抛出来的一个话题。


    “我曾经很爱顾屿，还有现在依旧喜欢他的事情。”女人裹紧了外套，她像是挑衅一样地对他露出了一个笑, “我也不该给你擅自起名。”


    她说着话，目光落到了金属墙壁上的一个点。


    没有再看他。


    她声音飘渺：“你替裴先生工作，哪里轮得到我来给你起名字？”


    她明明面上狗狗眼弯起，看起来浑不在意的样子，语气却又柔和得很。


    言语之间的意思里像是在抱怨，又像是嗔怒。


    YJ-87分不清她的意思。


    他眼神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她，像是要把她所有的表情都要尽收眼底。


    她不愿意看他。


    甚至都不愿意分给他一个眼神。


    YJ-87不知道那怪异的情绪是什么意思，但是他垂下眼睛，忍不住地缓缓靠近了她。


    这下两人之间的距离只剩下一个手掌。


    江玖苏坐在床上，依旧盯着墙壁，没有把眼神分给他。


    宽大的、不属于她的外套包裹着她的身子，把她原本苍白的皮肤衬得更加漂亮，看起来虚无飘渺。


    就像是那天消失在雾中的蓝色跑车。


    一瞬间，江玖苏感受到一股力压在了肩膀上。


    她懒洋洋地抬了眼，看到了肩膀上的西装外套，上面还散发着好闻的香气。


    脱下外套的YJ-87打着领带，他宽阔的肩膀被白衬衫包裹得紧实，而他深邃的眼睛还在盯着她。


    她终于肯给他施舍了一个眼神。


    她的眼神里带着漫不经心的疑惑，像是在疑惑他为什么给她外套。


    下一秒，男人高大的身子缓缓蹲了下来。


    像是一座山倾倒了下去，他头发上抹着发胶，表情、神态都在努力模仿着顾屿。


    只是顾屿绝不可能在她身前半蹲下来。


    他睫毛似乎以着微不可见的幅度抖动了一下，他下巴微微收着，嘴唇动了动。


    “苏苏，别不理我。”


    他低声说。


    裴先生应该会生气，YJ-87心想。


    他没有叫她江小姐，在她面前，他也不像顾屿。


    他被植入的记忆里面顾屿甚至都没有与江玖苏有过太亲密的肢体接触。


    但是记忆里的她眼神却炽热得能把他灼烧。


    江玖苏看着半蹲在她面前的YJ-87，男人浓密的头发被打理得很精致。


    发胶做的造型让他看起来像是成功的精英高管，只是他如今选择低着头蹲在她身前。


    她还坐在低矮狭窄的床上。


    她原本漫不经心的眼神在碰到他领带上的领带夹彻底转变。


    低调简约的设计，一切看起来都十分的体面得体，只是正中间镶着的红宝石在室内光线的照射下泛出了诡异的光。


    江玖苏很快把眼神移开。


    裴先生不可能不知道YJ-87的所处位置。一个由他处心积虑制造出来的仿生人，一个与顾屿长得一模一样用来收集数据的对象。


    一个他特意安排到她身边的人。


    他想要YJ-87代替顾屿吗？


    莫名的，江玖苏鬼使神差地将手伸向了面前半蹲着、与她齐高的男人领口。


    YJ-87似乎肌肉抖了抖，但是没有任何退后的动作。


    就像是温顺的大型犬，半蹲在了她的面前，一点躲闪都没有。


    江玖苏有一个想法。


    她唇角扬起，轻轻把手指放在了他的领带上。


    YJ-87喉结动了动，接着看到她对着他露出了笑：“你怎么还叫我苏苏？”


    男人垂下了眼睛。


    “裴先生不是让所有人叫我江小姐吗？”她像是在调笑，“你这么做，他会不会生气？”


    不过那个疯男人估计也只是会觉得有研究价值，把YJ-87的行为当作数据“搜集”。


    至于YJ-87心里怎么想的，说实话，江玖苏也不清楚。


    人物界面的好感度还锁定在0，明明他行为举止之间，都像是对她有好感的样子。


    仿生人确实不懂感情。


    “裴先生不会生气。”


    过了许久，YJ-87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他说完后就产生了一些名叫“后悔”的情绪。因为他看到了面前的女人笑容敛了起来。


    下一刻，他感到自己的领带被她拉住，接着是往上扬的动作。


    她扯着他的领带把他往她身边拉了拉。


    江玖苏眼神假装不经意地落在了领带夹上的红宝石。


    那诡异的、闪耀的红光背后，会不会有一个人在看着？


    她凑近了YJ-87，接着把自己的唇轻轻地送了上去。


    “也是。”她唇齿间含糊不清地吐出了一句话，“裴先生送你到我身边，还让你长得很顾屿一样，可能就是想看我为你神魂颠倒吧。”


    话语间说出神魂颠倒的是她，可克制不住地开始浑身颤抖的是YJ-87。


    那张与顾屿极其相似的英俊面容里闪过了犹豫，他虚虚地环住了她，任由她把唇贴到了自己的唇上。


    许多人从以太仿生下单伴侣模型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这个，可她直到现在才克制的、轻柔的给他了一个吻。


    一个奖励。


    奖励他和顾屿打扮得一模一样。


    他听到了胸膛里的心跳声越来越响，像是耳边回荡起的钟声。


    接着是胸口前发烫的领带夹，和红宝石上闪烁频率越来越加快的光芒。


    YJ-87手里的力气加重了一些，他舌尖试探性地挑开了她的唇，接着是抵死的、侵略性的湿吻。


    她默认了，没有说任何话。


    男人脸上满是动情的隐忍和欲望，他加大了环住她的力气，靠到了床沿，接着把她抱在了自己的身上。


    两人不顾一切地接起了吻。


    仿生人不知道在这一吻过后，裴先生是否还会让他接触江玖苏。


    YJ-87把一切暂时抛到了脑后。


    恋爱游戏不会提示攻略对象好感度提升，江玖苏也没有点开来看人物界面，自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攻略对象YJ-87，好感度 +1。]


    可是从0到1的变化——


    怎么会不大呢？


    ****


    裴修抿了一口咖啡，扶了扶眼镜。


    通过红宝石里安装的隐藏摄像头，他看到了他从制造出YJ-87以来最想要看到的一个事情。


    顾屿的前妻似乎有些喜欢他制造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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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仿生人。


    他俊秀的面庞里没有太多表情，带着一贯的温和。


    接着他把视线放在了实验室里的大屏幕上暴露出来的西装外套上的纹理。


    YJ-87选的角度很好，特意和她紧紧贴着，让他看不清楚两人在做什么。


    手里的咖啡有些凉了。


    裴修缓缓站起身，实验室的桌子上散落着各式各样的研究报告。


    上面印着的研究人物头像长得一张顾屿的脸。


    YJ-87确实因为她起了变化。


    一个会让他失去自己控制的变化。


    仿生人真的会产生感情吗？


    裴修轻轻勾起了唇角，他觉得自己的想法可笑。


    咖啡马克杯被压在了实验报告上，留下了一圈咖啡渍，从杯壁上流淌下来的咖啡落到了报告上，渗出了一个棕色的圆圈。


    报告上写着的是近期让YJ-87模仿学习所有顾屿公开场合露面的神态、动作和表情。


    这么多的仿生人，裴修知道自己可以为所欲为。


    但是那样会有什么意思呢？


    他迈步离开了实验室，朝着关着江玖苏的房间慢慢走去。


    路上还遇到了忙不迭跑过来跟他说话的W，裴修端着笑容，微微对着W点头。


    这个年轻的仿生人脸上似乎带着慌张、不好意思还有某种恳求。


    他在说什么？


    裴修脸上的笑容不变，只听到W好像在说着什么不重要的事情。


    直到他听到了一个名字。


    原本周围的嘈杂声音如潮水一般散去，在百无聊赖之中的杂音中，裴修听到了那个名字。


    江玖苏。


    男人扶了扶自己的金丝眼镜，笑容温柔地对着W说：“没事，你还是继续照顾江小姐。”


    W脸上是抑制不住地欢喜。


    “谢谢裴先生！”他说完走了。


    裴修继续迈步往前走。


    一个引起如此多变化的女人。


    他在房间门口前停住。


    金属门紧密合缝得闭着，让人忍不住窥探里面在发生什么事情。


    裴修礼貌地站在外面等了一会。


    接着，他抬手敲了敲门。


    里面依旧没有动静。


    差不多又过了三分钟，金属门缓慢地打开了。


    裴修站在距离房间一步之遥的位置，视线落在了房间里的两人。


    “江小姐，我有话要同你说。”裴修看到了她身上的衣着，还有泛着粉色、有些肿起来的唇，“衣柜里有准备好的女士衣服，你可以换了再来。”


    江玖苏没有任何的被抓包的慌张，只是点了点头。


    而YJ-87则是一声不吭地站在一旁，没有说话。


    “Y，”裴修像是终于还想起了有他的存在，“顾董想要见你，你有没有空和他说说话？”


    虽然他用的是问句，可YJ-87知道自己没有拒绝的权力。


    他原本被发胶固定的头发似乎因为亲密的拥抱而凌乱了一些。


    在往外走的时候，江玖苏看到了他另外一只没有伤口的手腕上的淤青，像是被什么东西拷住过一样。


    她不动声色地收回了眼神。


    裴修见到YJ-87离开，他有礼地对着她颔首。


    “我们待会见。”


    白大褂落在他肩上，他像是被灯光镀了一层冷白的光。


    看起来更像是一个等待做实验的法医。


    “会有人带你来的。”


    裴修在离开前都从未踏入房间一步，就像是有一层看不清的玻璃挡住了两人。


    观察者和被观察者。


    而裴修暂时没有冲破那层玻璃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