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玖苏面不改色地打开了灯。


    男人坐在破旧的沙发上，因为手长腿长，把沙发衬得都小了一大圈。


    她低头看向地板上的血迹。


    “你受伤了？”


    她虽然这么问，可语气中却没什么疑惑。


    YJ-87缓缓站起身，一只手还捂着另外一只手。


    鲜红色的血顺着手腕一点点地落在了地上。


    “对不起...苏苏，”男人垂下眼，看起来有些可怜，身上冰冷的气质都化为了柔软，“我刚刚做饭的时候把手切到了。”


    厨房隐隐约约传来的饭菜的香味似乎证实了这一点。


    江玖苏叹了一口气。


    1987的声音在下一秒和YJ-87的声音同时响起。


    一时间居然混成了同一个声线。


    “你怎么了？”


    江玖苏愣了愣，一时间不知道该回答谁好。


    可看到YJ-87漆黑的、注视着她的眼睛，她还是下意识地对着YJ-87回道：“你过来点，我看看。”


    YJ-87听话地朝她靠近。江玖苏拿起了他的手。


    1987没有再说话。


    仿生人伤得乍一看不重，可仔细看了眼后却发现伤口极深。


    从手指一直延伸到了手掌心的地方。


    江玖苏冷不丁开口：“你的芯片没有影响吧？”


    每一个以太仿生的仿生人身体里都会被植入定位芯片。


    这么大一个伤口，看起来不像是切菜切到，更像是为了移除芯片而制造出的伤口。


    YJ-87平静地摇摇头。


    女人盯着那道细长的伤口，没有多问，直接拿来了急救箱。


    她把药粉仔细地洒在了YJ-87的伤口处，男人英俊的面庞依旧是面无表情的。


    不像是顾屿那般凌厉冷峻的气质，明明都是血肉之躯，他更像是没有丝毫感情的机器人。


    可他并不是机器人。


    江玖苏小心翼翼地把伤口包扎好，接着缓慢地把他手放了下去。


    “你别做菜了。”她说，“今天晚餐随意对付一下就好。”


    她没有多问门口地板的血迹，隐隐约约跑远的脚步声，或者全黑的公寓。


    欲速则不达。


    YJ-87看到他名义上的女主人缓缓站起身，接着就对他的伤口全然不关心了一样。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却只能看到她转身离开的背影。


    就在江玖苏迈进卧室的前一秒，她听到男人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苏苏，你生气了？”


    他的声音里依旧没有感情，可语气里却带起了某种犹豫。


    江玖苏顿了顿。


    但最终却没有理会他，直接走进了房间里。


    门被“砰”一声利落地关上。


    只留下YJ-87一个人孤零零站在了卧室门前。


    男人身姿健壮，长得也尤为出色，可这么被关在门外，怎么看怎么可怜。


    他原本无机质的、没有感情波动的眼神中突然出现了疑惑。


    和他们预料的不一样，江玖苏没有提出任何的问题。


    甚至都没有质疑。


    虽然裴先生觉得正常，但与江玖苏朝夕相处的YJ-87，却总觉得有些奇怪。


    他知道裴先生和那个眼高于顶的陆警官一样，看不起苏苏。


    接着，似乎听到了房间里面隐隐约约传来的声音，YJ-87缓缓把耳朵贴在了门上。


    公寓质量很差劲，隔音也不好。


    他似乎听到了水声。


    男人英俊的、轮廓分明的侧脸偏了偏，睫毛微颤。


    莫名其妙的，呼吸变快了一点。


    ****


    江玖苏放起了水。


    1987一言不发。


    她调出了人物界面。


    这一次副本游戏里面有四个可攻略人物。


    前夫顾屿，陆大少爷陆骁，YJ-87，还有一个未解锁人物。


    这四个人当中，她已接触了前三个。


    而陆骁怎么看都是最简单的选项。


    江玖苏挑眉，一如既往精致美丽的人物立绘下，各自人物的好感度天差地别。


    顾屿有二十，陆骁已经到达了三十五。


    而YJ-87，看起来对她最为百依百顺的仿生人——


    则是明晃晃的0。


    她不意外地关掉了人物界面，开始卸妆。


    “你知道他不对劲，为什么不说？”


    1987突然问。


    江玖苏盯着镜子仔细地卸着粉底。


    “他会说什么呢？”女人不在意地笑了，“问不出什么，又何必浪费时间。”


    YJ-87似乎在掩盖着什么。


    但是暂时她看不出来他的谋划。


    “你——”


    1987莫名其妙地犹豫了起来。


    “你喜欢他吗？”


    他问。


    江玖苏自然把问题理解成了统在问她是否要攻略YJ-87。


    女人的妆卸得差不多了，露出来的面庞白皙，虽然有些纹路，却只是增添了成熟的魅力。


    江玖苏会打扮自己。


    因为天生不算容貌特别出色，她知道哪里是她的优势之处。


    她露出了个笑，镜子里的女人狗狗眼弯了起来，把原本成熟的气质冲淡了些。


    露出来的只是颇为无辜的神态。


    把她养大的江婆婆说她长了会招惹麻烦的眼睛。


    “马上你就会知道了。”


    1987顿了顿，却看到下一瞬，江玖苏拿起淋浴头，把自己全身淋湿，原本穿在身上的衬衫还没来得及脱下来，勾勒出了饱满的身体线条。


    她发出了一声惊呼。


    YJ-87的声音在下一秒响起。


    “苏苏，你没事吧？”


    江玖苏挑了挑眉。


    他居然反应这么快，倒是出乎她的意料。


    她不知道从她进门到现在，仿生人都神色莫辨地站在房间门口。


    见她不说话，YJ-87犹豫了一下。


    他又想起来了裴先生教导他的，一切都要以顾屿的前妻的喜好为准。


    更不用说她的安全了。


    浴室里也会很危险的。


    他这么想着，没有过多的纠结，径直打开了卧室的门。


    等到YJ-87走进浴室的时候，他顺着磨砂玻璃看到了浴室里的窈窕的人影。


    仿生人立马停在了浴室门前。


    他低声唤道：“苏苏...?”


    浴室里面的女人没有回复他。


    YJ-87又在门口等了一会。


    浴室里的水也停了，良久，他听到女人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啾啾，进来帮帮我。”


    YJ-87没有任何犹豫地打开浴室门，迈步进来。


    男人的身材高大，让原本狭窄的浴室显得更为逼仄。


    浴室里水汽翻腾，热气夹杂着氤氲的沐浴露的香气扑面而来，他薄唇抿了抿，漆黑的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面前坐在地上的女人。


    她身材饱满窈窕，衣服都穿得好好的，却被水打湿了，透得什么都看的一清二楚。


    可是YJ-87的表情没有任何的变化，就像是没有看到一般。


    女人微微抬起头，弯起了眼眸。


    她对着顶着自己前夫脸的仿生人露出了一个无辜的笑容。


    “我刚刚不小心摔倒了。”她说，“你帮帮我，啾啾。”


    “扶我起来一下。”


    她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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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里像是带起了钩子，像是调笑，又像是撒娇。


    也或许... ...是一种挑衅。


    莫名的，YJ-87这么想道。


    他没有过多的犹豫，垂下眼，没有任何害羞的表情，只是直勾勾的盯着她。


    接着，他朝着她缓缓靠近。


    把修长的、骨节分明的手伸了出来。


    完全没有在乎他的手上还缠着不应碰水的绷带。


    江玖苏看到了绷带，突然想起来他还是伤号。


    她在心里对着1987说：“他受伤了，我就不逗他了。”


    1987：... ...


    她又道：“总之，叫他进来，是跟你说——”


    “他不喜欢我。”江玖苏在心中笃定道，“成年人应该有的羞耻、感情反应他都没有。”


    1987忍不住说：“他现在没有感情。”


    江玖苏笑了笑。


    “不是没有感情。”她说，“只是还不知道什么是感情。”


    “这样的攻略对象，你们公司也会放在游戏里？”


    女人眼睛盯着她绑在他手上的绷带。


    “他好可怜呢。”她漫不经心地与1987讲话，“应该不会有玩家攻略他吧。”


    1987：“所以，你不喜欢他？”


    YJ-87的手一动不动地伸着，即使过了一会，江玖苏没有动作，他依旧摆着那个姿势。


    就像是她不握住，他就不罢休一样。


    江玖苏眯了眯眼。


    她在心里还跟1987插科打诨。


    “我喜欢的呀。”女人像是在开玩笑，“只是不会攻略而已。”


    1987没有再说话了。


    江玖苏见YJ-87还固执地伸着手，对着他摇摇头。


    她说：“我才想起来刚给你包扎过，不能碰水。”


    她刚想用手撑着地面，一点点地让自己站起来。


    却在下一秒，跌入了结实的怀抱里。


    地板上面都是水，地面湿滑无比。


    她还没反应过来，就发现男人正紧紧地抱着她。


    “你不能受伤。”


    男人低声说。


    裴先生要求他保护好江玖苏。


    江玖苏是他的保护对象，也是他作为陪伴型仿生人的服务对象。


    即使裴先生另有想法——


    这是裴先生给他的指令，他就需要遵守。


    YJ-87力大无比，江玖苏感受到整个人都被挤到了他鼓起的胸膛前。


    顾屿有练得这么好吗？


    怎么根据他身体数据生产的仿生人都会有这么结实的胸口。


    她疑惑地思考了一会，却隐隐约约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不好。


    她挣扎地转头，却发现YJ-87的骨节分明的手上包扎好的白绷带上渗出了血。


    他的力气太大，把伤口压迫了。


    可他却像没有痛觉一样，只是直勾勾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怀里的她。


    1987没有说话。


    江玖苏也没有发现——


    在攻略人物界面中，开始缓慢爬升的YJ-87的好感度。


    “你流血了。”江玖苏皱起眉，她一用力，居然从YJ-87的怀抱里挣脱了出来，“刚刚给你包扎好的...”


    YJ-87这才低头看向了他的手。


    是啊。


    他会流血。


    即使那血不是真正的、人类的血。


    而他也只是一团肉而已。


    YJ-87面无表情地盯着那个伤口，接着又看向了面前的江玖苏。


    一瞬间——


    好感度再次归0。


    如同被无形的橡皮擦过，瞬间抹平。


    干净得像一场猝死的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