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宛是被浑身上下如同被打过的酸痛感给唤醒的。她尝试挪动一下腿，立刻倒吸一口冷气，感觉每一块肌肉都在抗议昨天的徒步暴行。


    “嘶……这也太夸张了吧。”她龇牙咧嘴地抱怨着，像个老太太一样，动作极其缓慢地从床上坐起来。她伸手摸过床头的手机，屏幕上有好几条未读消息，最上面的是班级群。


    她点开一看，是班主任丁老师发的一个相册合集，标题是“高三年级七吴山徒步拉练精彩瞬间”。


    桑宛打着哈欠，随意地滑动着屏幕，看着照片里同学们各种疲惫、搞怪、强颜欢笑的表情，忍不住觉得有些好笑。


    忽然，她的手指顿住了。


    那是一张抓拍的照片，背景是半山腰的休息平台，她正和李安安凑在一起分零食，笑得毫无形象。


    而就在她身后不远处，一个清瘦的身影恰好入镜——是闻淮书。他没有看镜头，侧身站着，目光似乎正落在她的方向。


    桑宛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她将照片放大，仔细端详着那个角落里的身影。他怎么会刚好在那里？是巧合吗？一种微妙的，甚至连她自己都说不清缘由的欣喜，从心底冒了出来。


    她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好一会儿，才深吸一口气，准备下床。然而，脚刚沾地，一股更强烈的酸软感袭来。


    “我服了，这起码一个星期才能好吧，学校折磨我来的吧。”她扶着床沿，低声“暗骂”了几句，感觉自己走路的样子像极了电影里的丧尸。


    去洗手间的短短几步路，硬是让桑宛走出了“万里长征”般的悲壮感。


    回到学校，桑宛又开始机械地学习，现在的她已经被试卷麻痹了。


    日子在书山题海中继续前进，仿佛永无止境。然而，当教室前方倒计时牌上的数字悄然变成“100”时，一种与以往任何一次考试都截然不同的氛围，如同实质般的压了下来。


    课间少了往日的喧闹，多了埋头疾书的沙沙声和讨论题目的声音。每个人的脸上都流露出几分不自觉的严肃，眼神里是对高考的迷茫和紧张。就连平时最活泼的李安安，也常常对着厚厚的复习资料眉头紧锁。


    已经经历过一次高考的桑宛对这一切格外熟知，虽然考过一次了，但桑宛仍希望自己认真对待这一次的高考。


    学校为了鼓舞士气，组织了“百日誓师大会”。全体高三学生被要求前往报告厅，听校长和各位领导的动员讲话。


    一听到“报告厅”三个字，桑宛就条件反射般地感到一阵昏昏欲睡。


    果然，当台上响起那些熟悉又宏大的词汇，比如“人生的转折点”、“青春的拼搏”、“不负韶华”等等词语，配合着昏暗的灯光和密闭的空间，桑宛的眼皮开始不受控制地打架。


    周围的同学也大多如此，强打着精神，眼神却早已开始放空。这种形式大于内容的动员，对于已经被压力和疲惫淹没的学生来说，效果实在有限。


    时间飞速流逝，倒计时从三位数变成两位数，最终定格在了个位数——距离高考，仅剩一周。


    就在这最后的冲刺阶段，一种奇异的松弛感，反而在高压到了极致后悄然出现。老师们不再布置新的试卷，讲课的节奏也慢了下来，更多的是叮嘱答题技巧、心理调整和作息安排。


    教室里紧绷了许久的弦，似乎微微松动了一些。大家依然在学习，但眼神里少了几分焦灼，多了几分对即将到来的“解放”的期待，以及对并肩作战的同学的不舍。


    这天，学校暂停了晚自习，桑宛有些兴奋。回去的路上，天色尚早。桑宛骑着自行车，汇入放学的人流，此时她脑子里还在背着下午复习的英语范文例句。


    就在桑宛骑到一个十字路口，准备按照绿灯指示直行时，一辆原本应该直行的黑色轿车，不知为何突然毫无征兆地加速右转，朝着她所在的方向猛冲过来。


    一切发生的太快。


    桑宛眼角的余光瞥见那抹急速逼近的黑色，大脑瞬间一片空白，身体却凭借本能做出了反应，她猛地将车头向右侧的人行道方向甩去，试图避开。


    刺耳的刹车声和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尖锐地响起。


    她感觉自行车猛地一震，整个人从车座上甩了出去，倒在了地上。


    疼痛从手臂传来，眼前瞬间一黑，意识渐渐模糊。


    “明明……没被撞到啊……怎么还会晕……”这是她陷入黑暗前，最后一个混乱的念头。


    “桑宛！”


    一声带着惊恐的呼喊穿透了桑宛模糊的意识。闻淮书几乎是扔掉了自己的自行车，像箭一样冲了过来。


    他拨开周围开始聚集的人群，一眼就看到了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桑宛，以及她身边那辆已经变形的自行车。


    闻淮书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慌攫住了他的心脏。他冲到桑宛身边，单膝跪地，手指颤抖着，却不敢轻易碰触她。


    “桑宛！你怎么样？能听见我说话吗？”他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失去了往日的冷静。


    闻淮书看到她紧闭的双眼，苍白的脸色，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几乎无法呼吸。一种巨大的，即将失去什么的恐惧感，如同冰水般浇遍全身。


    几滴温热的液体，不受控制地从他眼眶中滑落，恰好滴在桑宛的脸颊上。


    陷入昏迷的桑宛，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仿佛感觉到脸颊上的凉湿。


    “下雨了吗……”她混沌地想。


    桑宛迷茫地努力睁开眼睛，看见面前少年的泪逐渐顺着脸颊滑落，她想抬手擦去，“别哭了……”但手臂沉重得如同灌了铅，刚刚抬起一点，便无力地垂落下去。


    看到她这个动作，闻淮书更加焦急地呼喊她的名字，一边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拨打急救电话。


    就在这片混乱与黑暗中，一个冰冷且毫无感情的机械音，突兀地在桑宛的脑海深处响起。


    “您好，小说管理局已完成本世界BUG修复与数据稳定工作。”


    “根据修复后协议，只要宿主顺利完成最终事件‘高考’，即可自主选择回归原世界。”


    桑宛混乱的意识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弄的清醒了一点。


    这信息让她一时有些无法消化。她努力集中精神，想在脑海里继续追问：“等等，那具体是什么时候回去啊？”


    桑宛知道她可以回去的日子到了，明明之前一直期盼着，应该高兴才是，怎么现在还有几分失落呢？


    桑宛不懂。


    然而，那个机械音就像出现时一样突兀，说完那段通知后，便彻底消失了，无论她如何在脑海里呼喊，都没有任何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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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应。


    一片死寂。


    “搞什么啊！”桑宛在昏迷中都忍不住感到一阵无语和恼火，“话说一半就跑路！什么破系统！我最讨厌话说一半的人了！”


    可恶的是这个系统甚至不算人，这坑爹的系统！


    外界，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闻淮书紧紧握着桑宛的手，跟着医护人员一起将她抬上担架。他脸上的泪痕未干，眼神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慌乱。


    而桑宛的意识，则沉浮在身体的疼痛、对回家的茫然以及对那个不靠谱系统的强烈吐槽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躺在病床上的桑宛听到了些语句，“明明只是手指骨裂，头部检查没问题，怎么还在昏迷。”


    桑宛听得有些不真切。


    仿佛在无尽的黑暗深渊中挣扎了许久，桑宛的眼皮微动，终于费力地掀开了一条缝隙。


    模糊的光线涌入，消毒水特有的气味也进入鼻腔。视野逐渐清晰，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医院洁白的天花板，然后是桑妈那张写满了担忧和疲惫，在看到她睁眼瞬间迸发出巨大惊喜的脸。


    “宛宛！你醒了！你终于醒了！”桑妈的声音带着哽咽，立刻俯身过来，紧紧握住她没有受伤的手，眼里闪烁着激动泪花，“吓死妈妈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头还晕吗？手疼不疼？”


    看着桑妈通红的眼眶和明显憔悴的神色，桑宛心里一酸，虽然不是自己“真正”的妈妈，但在这些日子里的相处下已经有了不浅的感情。


    桑宛张了张嘴，喉咙却干涩得发不出清晰的声音，只能虚弱地眨了眨眼，表示自己没事。


    很快，医生和护士过来做了检查，确认她生命体征平稳，意识清晰。桑妈这才彻底松了口气，一边抹着眼泪，一边絮絮叨叨地告诉她情况。


    “医生说你有点软组织挫伤，左手小指和无名指有点骨裂，已经固定好了。幸好……幸好没出什么大事。”桑妈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你都昏迷了一天一夜了，真是……担心死我了，你爸也在赶回来了。”


    左手手指骨裂？昏迷了一天一夜？


    桑宛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想动动左手，果然感觉到被纱布和夹板固定住的僵硬和隐隐作痛。但这伤势……听起来好像并不足以让人昏迷一天一夜啊？


    还好是左手，不影响高考，桑宛又突然想到。


    电光火石间，她想起了昏迷时那个坑爹的“系统提示音”。


    “破系统！肯定是它搞的鬼！”桑宛立刻在心里笃定地下了结论。估计就是在这个过程中，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点问题，导致她明明没被撞到，而且只是轻微伤，却硬是被昏迷了一天一夜。


    一想到自己只是因为手指骨裂就昏迷不醒，在别人看来该有多脆弱，多离谱？桑宛顿时感到一阵社死般的尴尬，脸颊都有些发烫。这系统，不仅话说不全，办事也这么不靠谱！


    她努力忽略掉那点尴尬，将注意力拉回现实。看着桑妈关切的眼神，她扯出一个安抚的笑容，用沙哑的声音轻声说：“妈，我没事了，就是有点渴。”


    “好好好，妈妈给你倒水！”桑妈连忙起身，动作轻柔地用棉签沾湿她的嘴唇，然后又小心翼翼地用小勺喂她喝了几口温水。


    桑宛微微握紧了桑妈拉着她的手，感受来自桑妈掌心的温度，心里五味杂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