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北第九中学。


    今天，这所算不上顶级，但也不算差的武道高中，迎来了它建校以来最隆重的时刻。


    校门口，红色的横幅拉得笔直，上面用烫金大字写着


    “热烈欢迎军部特派长官莅临我校选拔英才！”


    彩旗在微风中猎猎作响，像是无数只紧张而激动的手，在不停地挥舞。


    操场上，高年级的学生们被要求全体集合，站成整齐的方阵，一张张年轻的脸上，写满了激动、好奇与渴望。


    他们都知道，今天，将有军方的大人物亲自前来，从他们之中，挑选真正的天才。


    这不仅仅是保送名额那么简单。


    这是能一步登天，直接进入军方核心序列培养的，天赐良机！


    校门口，校长王建国正焦急地来回踱步。


    他那梳得油光发亮的头发，此刻有几根不听话地翘了起来，他却浑然不觉。


    他一遍又一遍地整理着自己那条勒得有些紧的领带，感觉呼吸都有点不顺畅。


    “都给我打起十二分精神来！”


    王建国停下脚步，转身对着身后一众校领导，压低了声音，语气却无比严厉。


    “听清楚了！今天来的，是军方的大人物！是真正手握实权，能够决定我们学校未来命运的大人物！”


    他唾沫横飞。


    “这，是我们九中能不能一飞冲天，能不能从二流变成一流的关键！”


    “谁要是给我掉链子，出了岔子，别怪我王建国不念旧情！”


    一众教导主任、年级组长，纷纷点头哈腰，连声称是，额头上都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王建国看着他们这副模样，满意地点了点头，但眼底深处，却闪烁着一丝精明的算计。


    他的心，早就飞到了自己的小九九上。


    军方大人物？


    一飞冲天的机会？


    这些固然重要，但对他个人而言，最重要的是另一件事。


    他那个不争气的孙子，王南。


    天赋平平，勉强挤在高三的上游，刚好卡在几个重点武道大学保送名额的边缘，不上不下，最是尴尬。


    而今天，就是天赐良机！


    等会儿大人物来了，自己招待好了，酒桌上那么一提，再把孙子的档案递过去美言几句。


    以自己的面子，以学校的名义，给孙子争取一个进入军方视线的机会，还不是手到擒来？


    只要能搭上军方这条线，哪怕只是个最低级的名额，也比去那些普通的武道大学强上百倍！


    王建国越想越美，仿佛已经看到了孙子王南穿上军装，光宗耀祖的模样，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花。


    就在这时。


    远处街道的尽头，传来了低沉而规律的引擎轰鸣声。


    几辆漆着墨绿色哑光漆的军用战车，如同钢铁巨兽，排成一列，不疾不徐地驶了过来。


    普通民用的车辆，纷纷惊慌地向道路两旁避让，行人们更是驻足，投来敬畏的目光。


    来了！


    王建国的心脏猛地一跳，脸上的谄媚笑容瞬间堆满，亮度提高了好几个档次。


    “快！快！所有人，跟我上！”


    他大手一挥，整理了一下自己根本没乱的衣领，一马当先，带着一众校领导，几乎是小跑着迎了上去。


    战车稳稳地停在了校门口。


    最前面一辆车的车门打开，一名身穿尉官制式军装的军人率先走了下来。


    他身形挺拔，面容冷峻，眼神锐利如鹰，身上自带着一股军人的铁血煞气。


    王建国一个哆嗦，连忙站直身体，敬了一个不怎么标准的军礼。


    “欢迎长官！欢迎长官莅临我校指导工作！”


    他的腰几乎弯成了九十度，声音里充满了谦卑和讨好。


    “我是本校的校长，王建国！”


    那名上尉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回了个礼。


    然后，他一言不发，默默地侧过身，让开了通往后方主车车门的位置。


    这个动作，让王建国心里咯噔一下。


    这个上尉，竟然只是个开路的？


    那主车里坐着的，该是何等身份的大人物？


    难道是……校级军官？！


    王建国的心跳得更快了，脸上的笑容也因此变得有些僵硬。


    在所有人紧张的注视下。


    “咔哒。”


    主车的车门，被从里面缓缓推开。


    一只擦得锃亮的黑色军靴，率先踏了出来，稳稳地踩在地面上。


    紧接着，一道挺拔修长的身影，从车上走了下来。


    来人穿着一身崭新的中校制式军装，笔挺的墨绿色军装，完美地勾勒出他宽阔的肩膀和劲瘦的腰身。


    金色的绶带，闪亮的勋章，以及肩膀上那枚象征着中校军衔的，由两杠一星组成的肩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刺得人眼睛生疼。


    中……中校？！


    王建国倒吸一口凉气，大脑嗡的一下。


    这么年轻的中校？！


    这怕不是哪个军方大家族里出来的顶级大少？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王建国脸上的笑容，瞬间从谄媚，升级为了狂热的虔诚。


    这可是真正的大腿啊！


    今天无论如何，都必须抱紧了！


    他正要迈开步子，将自己准备了一晚上的吹捧之词，如滔滔江水般奉上。


    然而。


    当那位年轻得过分的年轻中校，缓缓抬起头，那张冷峻而淡漠的脸，彻底暴露在阳光下时。


    王建国的脚步，猛地顿住。


    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凝固。


    瞳孔在短短的一秒钟内，剧烈地收缩，然后又猛地放大，仿佛在光天化日之下，看到了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江……


    江柏舟？！


    这两个字，像两柄烧红的铁锤，狠狠地砸在了王建国的脑子里，砸得他神魂俱裂，天旋地转！


    怎么可能！


    这怎么可能？！


    他怎么会……


    他怎么会穿着一身刺眼的中校军装？！


    就算是去军区，被招进去，也不可能晋升这么快啊。


    幻觉！


    这一定是幻觉！


    王建国的大脑一片空白，他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耳边传来的巨大轰鸣声。


    他双腿一软，膝盖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要不是身后的教导主任眼疾手快地扶了他一把，他恐怕已经当场瘫坐在了地上。


    “校……校长，您怎么了？”


    教导主任也被吓了一跳，还以为校长是激动过头了。


    可当他顺着王建国的目光，看向那位年轻的中校时，他脸上的关切，也瞬间变成了和王建国同款的惊骇与呆滞。


    “江……江柏舟？！”


    一声压抑不住的惊呼，从他嘴里泄露出来。


    这一声惊呼，像是一颗投入死水里的石子。


    “什么？江柏舟？”


    “哪个江柏舟？”


    “就是那个……被开除的那个？”


    “不可能吧！”


    王建国身认出了那张他们曾经无比熟悉，此刻却又无比陌生的脸。


    一时间，人都傻了。


    脸上的笑容，一个个僵住，然后消失。


    江柏舟就那么静静地站着。


    江柏舟的目光，落在了那个面如死灰，浑身抖得像筛糠一样的王建国身上。


    嘴角勾起一丝弧度。


    他平静地开口，声音不大，却像一记记重锤，清晰地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王校长。”


    “好久不见。”


    “别来无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