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奇闻

作品:《虚构爱人

    炎热的、躁动的暑假。


    一个开在两所学校附近的咖啡馆。


    一个生无可恋的虞安娜,一个爆发边缘的杨浅,一个目空一切的高远,一个扶额冷笑的店长巧姐。


    面前一对貌似高中生的小情侣,已经抱在柜台前,舌吻了不知道多少分钟。


    如果他们是霸占了点单的位置,不用店员开口,排着队的顾客就会自发谴责他们,可是他们没有。


    也许是心中尚存一丝素质,也许是怀抱着对柜台后的虞安娜、高远和杨浅的极大的恶意——他们只是抱在柜台前面亲。


    高远和杨浅还好说,他们一个忙着做外卖单,一个忙着做现场出餐的单子,一个转身就能看到赏心悦目的咖啡机和咖啡豆们,在柜台外忙碌的巧姐也好说,她已经走到室外去给顾客推销月饼礼盒了,只有虞安娜坚守在点单机前。


    虞安娜面前的点单队伍少说排了五个人,她不但没有资格扭头去做咖啡,甚至连拎着抹布出去擦桌子的机会都没有。


    她只能目中无人地面朝顾客和小情侣,顽强地给一位又一位表情尴尬的顾客点好单。


    刚刚那个扎马尾的姐姐对她说“辛苦你了”。


    怎么会呢。


    虞安娜不辛苦,虞安娜命苦。


    虞安娜看见了他们的舌头。


    呕——


    她又想吐了。


    林禄存在哪里?


    林禄存在放暑假。


    所以他能不能马上过来把她丢进梁医生的心理咨询室?


    她要发病啦!


    虞安娜终于为所有排队的顾客点好单,马上采取紧急介入行动:“美女,帅哥,请问你们想喝点儿什么呢?”


    她怕再晚一点儿这俩人就原地升级为爸爸妈妈了。


    “想一下。”美女抽空回复了她,接着又被她的男友抱着头亲了下去。


    虞安娜笑得很灿烂。


    她短暂的服务员生涯中,从没有像今天一样笑得灿烂,笑得嘴角都快烂掉了。


    她感觉她死了,但嘴巴还在笑。


    虞安娜默默地盯着这两个人,企图用自己的视线让他们感到尴尬、感到羞耻、拔腿就跑!


    可是没用。


    不,有用。


    两个人亲得更起劲了。


    果然是一样米养百样人。


    生物的多样性值得每一个人类关注,因为你们不知道,自己身边的究竟是不是进化完全的人类。


    古语有云:心诚则灵。


    自从虞安娜那晚一个感性地“劝君更进一杯酒”以后,林禄存只要知道她来上班,准要来咖啡店实地考察一下她的生存状况。


    林禄存今天一进店门,没有直接下单他最爱的纯牛奶,而是循着一个人民教师的惯性,走到两人面前打了个响指:“孩子们。”


    “我操!”小帅哥首先爆粗。


    “校长?”小美女则选择以一种更礼貌的方式表示自己的震惊。


    林禄存拍了拍男生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唠叨起来:“下周高三就开学了,我理解你们压力很大……”


    “校长我们以后会注意的!”女孩儿霎时间红了脸,说完就拉着她看起来不太聪明的男友跑路了。


    虞安娜目送两人落荒而逃,长舒一口气:“再晚一分钟你就可以直接把我送去梁医生那儿了。”


    “林老师,你们学校不是区第一嘛?怎么……”杨浅凑过来,欲言又止道,“他俩看着跟我中专同学似的。”


    “我都听到声儿了,吓死人。”高远补刀道。


    虞安娜面无表情:“幸好你没看见他俩的舌头,不然得再死一次。”


    林禄存笑了笑,老神在在:“高中的孩子嘛,压力大,这也是常有的事儿……”


    “奖励你的。”虞安娜打了一杯常温的纯牛奶递给林禄存,低头登记了自己今天的员工福利饮品内容。


    林禄存半点儿不客气地接过牛奶,颇为郑重地看了看杯里的牛奶,感叹道:“今天是满杯啊,真好。”


    “再多说一个字,我马上给你喝完。”虞安娜冷声说。


    林禄存终于乖乖地退下,自动自觉地找了张空桌坐下,打开教辅书开始备课。


    杨浅惋惜地看着他的背影:“唉,你对小林的态度怎么如此恶劣。”


    虞安娜默默把双手插进围裙兜里:“你应该叫他老林,他比你老很多。”


    杨浅掉了个方向站着:“我看着他就二三十的样子。”


    “四十了。”虞安娜面无表情。


    “啊,”杨浅有些惊讶地望向林禄存那边,“也能理解,毕竟都当校长了,还二十多也挺扯的。”


    她又盯着林禄存备课的侧颜研究了好一会儿,问,“你说,这么帅的帅哥会有什么不良习惯么?像睡觉打呼噜那种……要打呼噜的话在我这儿得减好多分。”


    “不打呼噜,打功夫。”虞安娜应道。


    杨浅大笑了两声,刚想对虞安娜说“你真逗”,定睛一看,发现她似乎是认真的,遂当场嚷嚷起来:“你还说他不是你男朋友!”


    虞安娜依旧八风不动:“本人坚持我方观点,维持原判。”


    “没意思。”杨浅目送她拿着消毒抹布远去的坚毅背影,小声吐槽道。


    “姐姐。”虞安娜正收拾着上一位顾客留下的咖啡杯和蛋糕盒子,忽然被两个学生模样的小姑娘叫住。


    作为一个很合格的服务生,她马上微笑起来:“请问有什么需要?”


    戴着黑框眼镜的女孩子问:“姐姐,你的头发染的什么颜色呀?我想趁大学开学前也染一个。”


    “偏红一点的橘红色。”虞安娜想了想,“我当时是让老板按着动画片里一个小女孩儿的发色染的。”


    另一个短发的女孩好奇道:“是美人鱼吗?”


    虞安娜摇摇头:“我没记错的话,那部动画片应该叫《勇敢传说》。”


    “是这个吗?”戴黑框眼睛的女孩儿马上把手机里的搜索结果递到虞安娜面前。


    她笑了笑:“是的。”


    两个女孩子都很高兴:“谢谢姐姐,你好漂亮。”


    “谢谢,”虞安娜擦干净桌子,笑着应道,“有什么需要随时告诉我。”


    她转身走的时候,隔壁桌一位衣着干练的年轻女士喊住她:“美女,你们这家店有上新出的那款柠檬蛋糕吗?”


    “有的,”虞安娜停下脚步走到她的身侧,“您可以扫桌面上的二维码点餐,稍后我给您送过来。”


    “行,稍微快点儿啊。”年轻女士嘱咐道。


    虞安娜礼貌地笑了笑:“好的。”


    年轻女士那桌陆续来了另外两个穿着正式的男女,虞安娜留意着那边的情况,赶紧把三块柠檬蛋糕放在托盘上,一并端到他们的面前摆好。


    虞安娜微笑着把托盘收走:“应该的,祝你们用餐愉快。”


    邻桌,刚刚询问她发色的两个小女孩凑在一块儿聊天:“诶,你上次不是去那里了吗?怎么样,有没有见到他?”


    “模模糊糊的……”戴黑框眼镜的女孩说,“我只记得他长得不算很高,总之不是历史书上描述的那种身高八尺的感觉。”


    “哇,好神奇,我姐上次说她什么也没见到呢。”短发女孩惊讶道,“那你们有说上话吗?”


    戴黑框眼镜的女孩子的神情很温柔,声音也是轻缓的:“我跟他说了很多很多话,我告诉他,我崇拜他,喜欢他,反正我能想到的都说了……但是忘了他回复我什么了,怎么想也想不起来。“


    “能见到已经很好啦,你想想,他是几千年前的人诶。”听见朋友惋惜的语气,短发女孩儿连忙晃了晃她的手臂,安慰道,“你还有这么多同担,每个人都想见他,要是每个人他都去见,那他不得忙疯了,能见到他肯定是你俩有缘。”


    “我能知道他这个人,已经是很有缘分了。”戴眼睛的女孩儿笑了笑,“你觉得,真的是他吗……不过我也记不清他具体长什么样子,感觉就像是做了个梦。”


    “要我说肯定是他,你都喜欢他这么久了,”短发女孩激动道,“‘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虞安娜已经在原地举着托盘愣了一会儿。


    虽然是无心之举,但老妈在她的成长路上无数次重申过,偷听别人说话是一件非常不礼貌的事情,虞安娜自己也深以为然。


    如今她不仅偷听了别人说话,还一错再错听了下去,更是过分地对别人谈话的内容产生了兴趣,最难以忍受的是……她真的产生了过去问的冲动。


    虞安娜啊虞安娜,才离开家多久,这么多年以来老妈教你的东西全都忘光了?


    如果她过去问,人家感觉自己被冒犯了,要责怪她,怎么办?


    退一步来说,自己只听了一个没头没尾的片段,是不是她理解的意思还难说得很。


    可如果就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呢?


    历史书上的人、几千年前的人、崇拜他、喜欢他……


    见到他。


    见到他。


    见到他。


    虞安娜眼前的画面里顿时弹出无数条弹幕,内容无外乎三个字——见到他。


    她下意识看向正坐在店里另一边的林禄存,他像个傻子一样坐在了最晒的一桌,猛烈的阳光透过玻璃落到他身上,使他看起来更白了。


    虞安娜无端地联想到下凡的天使。


    善良的,可以包容一切错误和丑恶的天使。


    一滴汗顺着天使的颈脖滑落,一路滑进衣襟,被衣物隐去踪迹。


    天使抬起头,朝虞安娜的方向看去,疑惑地挑起一边眉毛。


    “问了才知道。”


    林禄存前几天在医院对她说过的话萦绕耳畔。


    虞安娜缓缓朝他竖起一只大拇指,转身走进了柜台——天使说得对,问了才知道。


    林禄存满脑袋问号地坐在原位。


    “巧姐,我有些私事想和那边的小姑娘谈谈,不知道要耽搁多久,今天的工时麻烦你给我少算一小时可以吗?”虞安娜走到店长巧姐身边,小声问道。


    “诶,没关系,”店长刚刚谈成了一个中秋月饼礼盒的小单子,心情很不错地一挥手,“你去吧,现在不是很忙,我和他俩能应付得来,工时照样给你算啊,我们这儿没那么较真。”


    “谢谢巧姐。”虞安娜感激地笑了笑,随即在店里的点单机里下单了两块店里最畅销的招牌巧克力切角蛋糕,掏出自己的手机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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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帐。


    “妹妹,很抱歉打扰你们。”虞安娜趁着两个女孩儿喝咖啡的间隙,把蛋糕放到她们的面前,抱歉地笑了笑,“这两块蛋糕是我请你们的,店里卖得最好的一款,希望你们能喜欢。”


    两个女孩子看了看对方,不明所以。


    虞安娜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开口:“嗯,是这样的……”


    戴眼镜的女孩子拉开一旁的椅子,对虞安娜笑道:“姐姐你坐下来说吧。”


    短发女孩也连连点头。


    “我刚在给隔壁桌送甜品的时候,无意间听到了你们的聊天,很抱歉。”虞安娜忐忑地开口,“关于你们刚才聊到通过某种方式,见到了一个很多年前的人……如果你们不介意,能详细聊聊吗?”


    短发女孩恍然大悟:“噢,是这个呀!”


    “没问题,姐姐你想了解什么?”眼镜女孩善意地说。


    虞安娜心中大喜过望,几乎想要笑出声来,连忙抿了抿唇,继续说:“是这样的,我有一个喜欢很多年的人。”


    两个女孩儿认真地听着。


    “他生在一个多世纪以前,现在可能去世很久了,”她顿了顿,艰难地开口,“但我想见他。”


    这是虞安娜第二次与人说起林禄存。


    在这两个女孩子面前,他不再只是一个模糊的“虞安娜喜欢的人”的形象,虞安娜鼓足勇气,将她与他相逢的十年光阴娓娓道出。


    她并没有提起他姓甚名谁,没有提及他的生平,只是艰涩地向面前这两个善良的年轻女孩子,诉说自己对他的感情。


    虞安娜希望她们能明白自己。


    这样的话,哪怕她有朝一日离开了,也许这两个女孩子会在某个百无聊赖的午后想起,她们曾经遇见过一个在咖啡馆做服务员的姑娘,这个姑娘有一个喜欢了十年的人。


    虽然虞安娜到现在都不敢承认,但她知道,她早已把生于民国的林禄存当作了自己触不可及的爱人。


    她的爱人只是生在了错误时代。


    她和他只是一生都无法相逢。


    偏偏,谁都没有错。


    “姐姐,我明白。”戴眼镜的女孩见虞安娜想了很久,却说不出更多的话来,笑着安慰她,“我去的是一个很有意思的艺术疗愈工作室,是我朋友的姐姐介绍给我的,我在那儿做了几次催眠,见到了我很喜欢的历史人物。”


    “虽然我不确定那是真是假,但起码,我的爱得到了回应。”女孩儿有些动容,“我特别特别开心。”


    虞安娜很认真地点点头。


    “要不我们加一下微信吧,我把店长的联系方式和工作室地址发给你。”女孩儿扶了扶眼镜,打开微信,“店长说自己没有微信,所以得打电话预约,或者你可以先去现场看看。”


    短发女孩儿也很高兴:“姐姐我也加你!”


    “好。”虞安娜朝她们笑了笑,非常迅速地扫了女孩们的二维码。


    “学姐!”戴眼镜的女孩子在手机屏幕上划拉了两下,惊喜地喊道,“我是穗医大的新生,九月入学!”


    虞安娜也有些意外:“好巧啊,我是去年毕业的。”


    短发姑娘非常沮丧:“只有我要去外地上学吗……”


    “不要紧的,放假总能回来。”虞安娜笑了笑,又指了指柜台的方向,“蓝头发的咖啡师以前也在穗医大念书。”


    顺着她示意的方向看去,高远正臭着脸帮顾客把咖啡里的冰块一颗一颗地挑出来,两个女孩一下子笑出声来。


    “那我先不打扰你们了,如果后续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随时在微信上找我。”虞安娜笑得非常灿烂,“今天真的谢谢你们。还有什么需要的随时喊我。”


    两个女孩儿兴奋地挥手:“嗯!谢谢你的蛋糕!”


    “不客气。”虞安娜起身离开,走的时候没忘了把自己坐过的椅子摆回原位,小步地蹦回了柜台。


    她已经很久没有那么高兴过了。


    定制旗袍的时候也高兴,但远远没有现在高兴。


    虞安娜无从释放胸腔里饱胀的欣喜,于是又在点单机上下单了一块瑞士卷和一杯去冰的柠檬茶,扫码付了款。


    一个人怎么能这么高兴呢?


    她把瑞士卷和柠檬茶端到林禄存的面前:“请你的,不用谢。”


    他笑着看她:“和那两个小姑娘聊什么,聊得你这么高兴。”


    “聊历史。”她走到背对着阳光的那一边,兴奋道。


    林禄存一头雾水,问道:“怎么不来和我聊?”


    虞安娜抱起胳膊:“你不懂。”


    林禄存想起自己前几年评上的历史教师的高级职称,头上缓缓冒出几个巨大的问号。


    “吃。”虞安娜把餐盘往他面前推了推,“我今天六点下班,还有几小时呢。”


    “没关系,”林禄存笑道,“我怕没等到你下班就饱了。”


    虞安娜嫌弃起来:“装什么小鸟胃。”


    林禄存乐起来。


    “走了。”她依旧很快乐,小步跑到清洁间,拽出两条清洁抹布,窜到户外的座位收拾起来。


    不远处的杨浅疑惑地看向林禄存:“安娜怎么了?”


    林禄存无辜地耸耸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