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他便看见自家妹妹用着颇为古怪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将他递出的手机推了回来。


    正当他百思不得其解时，对方已经无比自然地从口袋中掏出了自己的手机。


    “你带了还问我干什么？”


    楚庭皓震惊地不自觉拔高了音量，引得走在前面的两人也朝这边看来。


    楚登达还没开口，楚毅仁就抢先出声训斥：“走路上不要玩手机。”


    现场手机唯一呈亮屏状态的宁言若从善如流地掐灭了屏幕后收回口袋，侧过头看向身旁正将手机拿在手中的楚庭皓。


    楚毅仁的视线也因此转移到他这边：“庭皓，你也别看了。”


    楚庭皓看着自己手中正反扣着的手机，解释的话还没说出口，楚毅仁却已经回过身去。


    他只得在对方看不见的地方翻了个白眼。


    四人入座后没多久，楚毅仁就接了通电话走出了包间，留剩下的三人面面相觑。


    准确的来说，应该是两人。


    面对爷爷那道锐利得令他如芒在背的目光，楚庭皓选择低下头躲避。


    他先是拿出了手机漫无目的地刷了刷，又在觉得不太好后将其悄悄收了回去。


    就在楚庭皓百无聊赖地抠着手指，装作很忙地拿出手机查看通知时，却在余光间瞄见斜对方正面不改色发呆的宁言若。


    还没等他瞪大了眼睛朝那边使眼色，爷爷已经将审视的目光投向了对方。


    楚登达大约咳嗽了三四声，他那神游天外的孙女才往他这儿看了一眼。


    他摆足的架子没撑到开口的那一刻，对方已经又移开了视线。


    宁言若正满心满意地思考着宁女士的电话为什么总打不通，丝毫没有注意到身旁干着急的一老一小。


    好在宁女士也没让她等多久。


    包厢有些沉重的大门被缓缓推开，原本在屋内听见的高跟鞋闷声也清脆起来。


    宁芷晴跟在楚毅仁身后进来时先是张了张口，话语却是停在嘴边。


    楚毅仁最先察觉到她的顾虑，用四人都能听见的不大不小的声音道：“芷晴，喊爸。”


    宁言若的注意力还集中在宁女士今天光彩夺目的打扮上，楚庭皓已经看清楚登达那早已拧成川字的眉头。


    他正在心里暗道不好，下一秒，宁芷晴的问好声尚且话音未落，楚登达的冷哼声已经不偏不倚地砸在了地上。


    “你是叫……？”楚登达慢悠悠地问出这么一句，仿佛此前从未见过这么一号人。


    楚毅仁很快回道：“爸，这是宁芷晴，我的妻子。”


    沉默了好一会儿，楚登达终于松了口。


    “这样啊，”他似是此时才恍然大悟，“那来坐吧。”


    轻飘飘的语气。


    宁言若看向宁女士，发现她此时笑得颇像见到自己拿回的不及格成绩单。


    那个词叫什么来着？宁言若开始思考起一个合适的形容。是叫强颜欢笑还是——


    皮笑肉不笑。


    眼见着就要落座，宁言若牵住了宁女士今天那件白色披肩，正要将坐自己身旁的要求说出口时，就听楚毅仁发问道。


    “什么时候少了一个座位？”


    闻言，宁言若朝那边看去，先前摆着刀叉和暗纹绣边座椅的地方空了一大块出来。


    “怎么回事？”楚毅仁投来了疑惑的目光。


    中途去过一趟洗手间的宁言若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于是将带着同样疑问的面容转向了对侧的楚庭皓。


    接收到眼神的楚庭皓目光躲闪，不过两秒便将头转向了挂衣服的橱柜。


    这时，楚登达的声音才迟迟响起。


    “我让撤了的，”他端起了自己放在手边的紫砂壶，给自己细细地斟了一小杯茶，“那么久都不回来，还以为不来了呢。”


    “爸！”


    听着楚毅仁饱含怒意的声音，楚登达甚至都没有什么语气波动。


    “喊服务生再上一次便是，动这么大气是做什么？”


    很快赶到的服务生一脸惊恐地赔着不是，楚毅仁朝对面指了指道。


    “你过去和庭皓坐一块。”


    宁言若半晌没动，还是宁芷晴开的口。


    “阿若，”宁女士的声音听起来并无异样，“让他们帮你把位置挪到哥哥旁边坐好不好？这样他们上座位也方便些。”


    宁言若应了声起身，将宁女士当下的表情一览无余。


    宁芷晴看着自己女儿伸到半空的手收了回去，又若有所思地盯了她好一会儿，半晌才吐出来一句。


    “妈，你的眉毛好像画歪了。”


    宁芷晴听后心下大惊，忙朝口袋掏镜子时却摸了个空，这才想起自己今天新换的衣裙以及专门找造型师设计的妆面。


    就在她微愣时，宁言若看着她不再拧得横七竖八的眉毛，朝着对面的座位走去。


    三两个侍应生已经帮她搬好了座椅，甚至贴心地拉开了半个身位。


    楚庭皓看着对方走了两步路，又不明原因地平地摔了。


    他有些纳闷地看了看脚下：厚厚的羊毛地毯覆盖了从餐桌到座椅的所有面积，不存在被翘起的边角绊了脚的可能性。


    虽说宁言若对痛觉的感触不甚明显，但这次结结实实摔的一跤不仅毫无感觉，膝盖处还有毛茸茸的堆积感。


    她下意识低头看去，最后只揪出一手的的地毯毛。


    等到宁言若再抬头看向楚庭皓时，发现对方只有对她摔倒这件事的不解。


    她起身扶了扶桌子，将其复原到先前的位置时顺手擦掉了桌腿上残留的触手黏液。


    在楚庭皓眼里，自己那宛如玛丽苏女主般一直在平地摔的妹妹有些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倚了半晌的桌腿才缓过劲似的朝前走了几步。


    所有人都入座后，整桌的气氛依旧没有任何缓和。


    看着桌对面正针锋相对的两人，楚庭皓用手肘轻戳了戳身侧发呆的宁言若。


    对方拉开的椅子还没合上，转过身来的时候膝盖上的大块淤青十分突出。


    楚庭皓先前要说的小话，到了嘴边便变成了：“你不会是什么平地摔体质吧？”


    那天半夜在厨房觅食摔了一次，今天走地毯上又摔了一次，再算上对方给解释时说过的打工店里险些摔的那一次。


    对上楚庭皓古怪的眼神时，宁言若正在歪着脑袋思考他问句中的含义。


    “你说什么？”


    明明只是一句普通的疑问，楚庭皓却硬生生听出了威胁的意思。


    他像是炸了毛似的输出：“明明就是你走路不看路！我说一下怎么了。”


    本该是颐指气使的语气，配上他近乎气音的小心翼翼却只剩下滑稽。


    楚庭皓努力地按下心中的怒意，生怕被坐在主位的楚毅仁听见似的，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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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着漏出的气声回怼道。


    “你为什么总遇到这种玛丽苏桥段？”


    宁言若感到更加难以理解了。


    她皱着眉小声反问：“你在说什么？我没听懂。”


    “我说，”楚庭皓用了几瞬息默默吐槽了自己被齐子显看的那些东西所带坏的语言系统，“你不会是玛丽苏女主吧？”


    问出这个问题后，楚庭皓顿时觉得自己的思路豁然开朗。


    譬如对方打工的甜品店装修堪比古早言情小说的年代，使用电子产品的水平仿佛与时代脱节，以及对人的情绪洞察力如同几岁小孩这件事。


    完全和齐子显藏在自己这里保管的言情小说里的女主角一模一样啊！


    还不等楚庭皓进一步感慨，泛着白光的屏幕已经怼到了他的眼前。


    待他看清屏幕上的字迹，宁言若的声音也适时响起。


    “是这几个字吗？”


    看着搜索框里“‘玛丽苏女主’是什么意思”的十个大字，楚庭皓尚未来得及阻止，宁言若已经按下了确认键。


    下一秒，毫无感情的机械电子女声以最大音量被播放出来。


    “你好，你所询问的‘玛丽苏女主是什么意思’，现已为你找到如下解答：过于完美、无懈可击的女主角。这个概念通常是指在文学作品中……”


    离得最近的楚庭皓只觉得震耳欲聋，他从没这样觉得手机的音量设计如此不合理过。


    几乎是手忙脚乱地抢过对方手中的手机，楚庭皓将这块板砖来回翻了两遍，终于在找到正确的按键后一按到底。


    再回过头时，迎接他的不仅是宁言若些许的疑惑，还有楚登达投来的明显不悦的眼神。


    “毅仁，这就是你的女儿吗。”他淡淡开口，语气中透露出不容挑战的威严，“规矩就不说了，竟然如此不懂礼貌。大人在谈话的时候就能这样目无尊长地玩手机吗？这是哪里来的野丫头！”


    楚庭皓闻言心下一惊，被骂的当事人却仍面不改色。


    楚毅仁瞪了一眼若无其事的宁言若，随即开口劝说道：“爸，孩子年纪还小，规矩这种事总得慢慢来……”


    不料楚登达却话锋一转，将话题的矛头直指他真正想要教训的宁芷晴。


    “你这个做母亲的到底有没有尽到自己应有的职责？还是说，这是你和外头的野男人生的野丫头，想要凭借孩子进入我楚家的大门？”


    宁芷晴被这一番话打得措手不及。


    还不等她反驳，楚登达已经将自己的想法昭然。


    “我今天就把话放在这，你们俩这事我不同意！”楚登达的拐杖敲在地毯上直发出隆隆的闷响声，“找个时间给我去把手续办了去。”


    “爸！”


    楚毅仁猛地起身，重量不轻的白漆座椅被他的动作带得后仰翻到在地。


    “我不认为我们结婚有什么不合适，”楚毅仁此时的语气带了几分冷峻，“您无权干涉我的婚姻自由。”


    “我无权干涉？”楚登达像是听到了什么滑稽的事，“楚毅仁我是你老子！你就这样娶一个要家世没家世要教养没教养的女人是想毁了楚氏吗！”


    “我的婚姻状态与集团的运营无关，”楚毅仁公事公办地道，“在我掌握下的楚氏，早已是不需要商业联姻就能稳步发展的程度了。”


    “你这个……”楚登达握住拐杖的手不由得又紧了几分，“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