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泠柯侧过头，看见了律师后面站着的秦遮陈。


    她灰暗的眼珠里泛上一抹光亮。


    两人久久地对视着，直到电脑里传来嘈杂的声音。


    “根据包厢录像，以及柳生先生紧随其后，出包厢的时间，有理由怀疑，他是蓄意犯罪，意图侵犯我的当事人。”


    “这是目的明确的性骚扰。”


    “……”


    “为什么……帮我找律师？”走出看守所的门，赵泠柯跟在秦遮陈身后不远处。


    “帮你？”秦遮陈站住，转过身，嘲讽道：“你以为你是谁？”


    “我只不过讨厌有人借着帮我教训人的名义做恶心的事罢了。”


    “……”


    “那也……谢谢。”赵泠柯轻声说。


    模样安静而温顺。


    像是非常懂礼貌，知恩守礼的小朋友。


    【好感度+5。】


    【当前任务对象（秦遮陈）好感度：-50。】


    .


    赵泠柯在秦家一个月，秦遮陈的房子里迎来了一个不速之柯。


    秦遮陈的大哥——秦铭轩来了。


    秦铭轩架着腿，品着佣人端来的红茶，“西城那个项目，爸说你做的不错，我去看了，说真的，做得真不错。”


    秦遮陈知道自己这个名义上的大哥是什么样的人，不欲与他周旋：“运气而已。”


    秦铭轩轻笑一声，摆摆手，“哎，别谦虚了。”


    “我知道你为那个项目付出了多少。没日没夜地加班、应酬，听说为了拿下那个宋总，喝了三斤白的，还进了医院？啧啧啧，弟弟……你真是太拼了。”


    秦遮陈神色未变：“大哥要是心疼，不如下次来帮我喝？”


    秦铭轩见他并不接招，坐过去一点，搂住他肩膀。


    秦遮陈微微皱了皱眉。


    秦铭轩压低声音，做出推心置腹的样子：“所以说啊，你和我们不一样……我们要是搞砸了，顶多回来挨顿骂，换个公司，照样从头再来。爸最多觉得我们是历练不够。但你不行啊。”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观察着秦遮陈的表情，努努嘴：“你得证明自己嘛。”


    正在拿软布擦拭柜子的赵泠柯眼神闪烁了下。


    “一个从起跑线上就差了的人，当然得抓住每一个机会。你没那么多试错成本的。毕竟，你母亲……”


    秦遮陈变色。


    秦铭轩意味深长地顿了顿，“你什么都得靠自己拼。”


    “不像我们，生下来就什么都有。房子、车子、人脉，对你来说，这些可能就是终其一生奋斗的目标了。想想，真不容易啊。”


    他拍拍秦遮陈的肩膀。


    “所以啊，为了不变成十年前那个人人都能践踏的样子，继续努力吧。”


    “爸看着呢，我们都看着呢。下次再拼到进医院，跟哥说一声，我好去医院给你送面锦旗，就写……“筚路蓝缕，拼搏楷模”，怎么样？哈哈哈哈！”


    秦铭轩得意的笑没维持几秒，秦铭轩就猛地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哎你这佣人怎么回事？没眼睛吗？没看到我在这儿，你往哪儿吸？”


    赵泠柯举着立式吸尘器，拖着缭缭绕绕的线，将吸尘口对准了秦铭轩脚下的羊绒地毯。


    巨大的轰鸣声完全盖过了秦铭轩的声音。


    秦铭轩最后只有嘴型在动，旁人完全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他被巨大的吸力逼着后退，赵泠柯就揪着他脚底那块儿吸，仿佛他踏过的地方，就会残留下什么脏东西一样。


    秦铭轩被她赶着出了门口，骂骂咧咧地走了。


    赵泠柯把开到最大码的吸尘器推到底，噪音瞬间止歇。


    【好感度+10。】


    【当前任务对象（秦遮陈）好感度：-40。】


    秦遮陈定定地看着她，半晌道：“就算你这样，我也不会让以前的事就这么算了。”


    赵泠柯摇了摇头，微微一哂：“就当谢谢你上次帮我找律师。”


    秦遮陈的视线从她略显苍白的脸色上划过，最终什么也没说。


    .


    看秦遮陈对赵泠柯的好感度有所改善，陆灵兮觉得时机差不多了，让607断掉电梯线路。


    “铛”的一声。


    电梯猛地往下一沉。


    头顶日光灯管“啪”的闪烁了一下，秦遮陈和赵泠柯同时踉跄。


    秦遮陈坐的是总裁专用电梯，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两人视线交换了一下，赵泠柯意识到电梯出故障了。


    按下了“紧急呼救”按钮。


    “你好，秦总被困在专用电梯里了。”


    “目前停在17楼。”赵泠柯一边和对面物业的人通话，一边把所有楼层都按了一遍。


    一起被困在电梯里。


    回头的时候却看见秦遮陈已经蹲在了地上。


    赵泠柯蹲下身，迟疑道：“秦总，你没事吧？”


    秦遮陈推开她：“离我远点。”


    胃部绞紧，他开始大口大口地呕酸水。


    赵泠柯想到他说过高中的时候经常被人关在各种地方。


    ——幽闭恐惧症！


    这个名词霎时闯入了她的脑海。


    秦遮陈伏在地上，瞳孔涣散而空洞，耳边传来“嗡嗡”的耳鸣声。


    时间和空间似乎都被拉长，发生了某种模糊的变化。


    恍惚间，他仿佛又回到了无数个夜晚，那散发着肮脏气息的厕所里。


    “卑贱的私生子，你也配和我们读一个学校？”


    “走！给我进去好好反省一下！”


    男孩被推搡着塞进厕所，头撞到冰冷坚硬的瓷砖上。


    鼻血顺着人中流淌。


    “不要祈祷有人会发现你，保安那边我打过招呼了，他是绝对不会来巡这层楼的。”


    每一个晚上都很冷，一片死寂的安静。


    使劲敲门但是没人回应。


    像是个漫无止境的囚笼。


    “……”


    赵泠柯看着他脸上冒出的冷汗，心里充满了担忧与自责。


    她拆开一包纸巾递给他，同时抽出一张。


    “没事儿的……没事儿的昂……”


    “马上就来人了。”


    女孩软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秦遮陈短促地呼吸着，心脏不规则地跳动，用力撞击着胸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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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轻轻地拍着秦遮陈的背，腾出一只手给他擦汗，秦遮陈没忍住，身体一共弓，呕在了她袖子上。


    赵泠柯没管，跪在地上，跟他说：“深呼吸。”


    “听我口令啊，慢慢来。”


    “吸气，1-2-3-4……”


    “屏住，1-2-3-4……”


    “呼气，1-2-3-4-5-6……”


    “很好，再来一次……”


    【好感度+20。】


    【当前任务对象（秦遮陈）好感度：-20。】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秦遮陈的状况稳定下来一点，赵泠柯终于忍不住道。


    “让你遭受那些……”女孩半跪着在原地，惴惴不安，像个清楚自己做错了事的孩子，眼睛通红，睫毛上沾着水色。


    “我真的……很抱歉……”


    【好感度+20。】


    【当前任务对象（秦遮陈）好感度值：0。】


    时隔经年，终于收到了这句“对不起”，秦遮陈的眼底炙热又滚烫，含着酸楚。


    物业的人和后勤部门的人终于赶来，大批人蜂拥而入，有人架起了秦遮陈，秦遮陈目光落在她身上沾染的，自己的呕吐物上。


    那块印记已经干涸了，但后者似乎浑不在意，只是忧心忡忡地望着他。


    ……


    “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冷血？”陆灵兮对607说：“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我知道任务对象有ptsd，但只要任务能成功，也毫不顾惜。”


    她本来不是会瞻前顾后，犹犹豫豫的人，可是在这个疑似她喜欢的人的面前，还是忍不住担心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形象。


    “我帮了你。”


    607说：“那我也是共犯。”


    陆灵兮一哂，跟着念叨了一遍那两个字。


    “共犯啊。”


    .


    秦遮陈被人簇拥着没走出多远，便听到背后传来一声闷响。


    所有人一齐回头。


    看见赵泠柯已经昏倒在了电梯里。


    “她是什么情况？”


    医院里，秦遮陈看着眉心紧蹙，唇色泛白的女孩问。


    “缺氧加低血糖。”医生说：“平时多注意休息，不要过劳。”


    秦遮陈一顿。


    他想起女孩在电梯里一遍遍地叫自己深呼吸，一遍遍地安抚自己，一遍遍地道歉。


    又想起赵泠柯日常的作息和工作量，抿了抿唇。


    赵泠柯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在医院里。


    看见秦遮陈坐在她身边，有些受宠若惊。


    秦遮陈发现赵泠柯讶异的视线，懊恼地别过了头，觉得自己不该心软。


    “好了就起来，别耽误工作。”他冷冰冰地撂下这句话，转身离开。


    “等一下——”赵泠柯喊他，“是你送我来医院的吗？”


    秦遮陈转过身，看见赵泠柯隐隐冒着星星的眼神，咬了咬牙。


    ……居然还对他抱着那种心思？


    “叫秦总！”他说。


    扭头离开了病房。


    赵泠柯提了提嘴角，没有错过，他耳畔上那一抹微微发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