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伯山当天下午就坐上南下的火车，不过临走前他还帮成锦介绍了一家民间的舞蹈机构。


    他说这里的老板托他买过几次东西，人品有保障，里面的老师也比较专业，让她感兴趣可以找个时间去看看，然后给了成锦一个地址。


    成锦回家把这事跟杨纤云一说，杨纤云也十分支持，还询问需不需要自己陪着一起去，成锦看着她一脸期待的模样，还是摇摇头拒绝。


    说起来这段时间，杨纤云大约是闲着太无聊，又是做饭往医院送，给大哥大嫂补营养，又是频繁出门买菜买肉，或者看见成锦出门，就总想着能陪伴一起。


    成锦猜测杨纤云的这些行动，大约跟自己也有关系。


    原主以前痴傻，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家里，杨纤云寸步不离照顾闺女，渐渐地也不爱出门，生活范围被局限在方寸之间。


    她们母女之间，杨纤云像风筝，而原主则手握丝线，风筝永远被丝线牵扯。


    现在成锦清醒，她有自己想做的事情，线团掉落，风筝失去目标。


    于是杨纤云想尽办法，想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显得自己不那么空洞。


    成锦蹲下来，与她平视，杨纤云年轻时也是个很美的人，时光为她脸上雕下皱纹，耳后的发丝染上斑白，但她眼神依然满是温柔爱意，“妈妈，我已经长大了，可以自己做事了。”


    “我知道，我不是不相信你，妈妈就是忍不住担心。”杨纤云话说得有些愧疚。


    成锦直起上半身，给杨纤云一个拥抱，“妈妈，那匹布给我做完衣裳后，再做些常规尺寸的吧。”


    “这是为什么？”杨纤云疑惑。


    “我早就说过，您做的衣服又好看又好穿，我要帮您把做的衣服卖出去，让他们都知道我妈妈做的衣服有多好。”


    杨纤云一下子不好意思起来，“你这孩子净瞎说，那就是普通衣裳，哪儿有你说得那么好。”


    成锦脑筋一转，故作不依不饶，“那我们打赌，我赌你做出来的衣服肯定会被很多人喜欢，你只管做，我替你售卖，到时候你七我三，怎么样？”


    杨纤云失笑，捏着她的鼻子，“你这小财迷，缺钱花就直说，净折腾你老妈。”


    “好不好嘛？”成锦摇着她的衣摆。


    杨纤云哪儿受得了女儿这般模样，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别说做衣裳，上刀山下火海也做的。


    “好好好，我答应你，在家闲着也是闲着，不过要真的卖出去了，钱你自己拿着，想买什么都行。”杨纤云语气温软。


    成锦目的达成，在杨母脸颊啵了一口，惹得杨母捂着脸不好意思。


    成锦隔天就去了那个机构，机构位置不错，原先是公社，后来改成政府换了地方，这房子就被空置下来。


    走进去，里面约有一百来平，窗户明亮，阳光洒下来，两个老师分立两侧，里面二十来个学生，有的年龄尚小，看起来像小学生，最大的也不过高中生模样。


    虽说脸色都比较稚嫩，但一个个都十分认真练舞，一个个脸上都有汗水，连成锦站在门口都无人注意。


    年龄更小那组率先结束训练，带队老师吹响口哨，喊着学生原地休息，随后她注意到门口不知站了多久的人。


    “你好同志，请问有什么事？”女老师走过来，她头发半百，已不再年轻，但气质仍十分优雅。


    在成锦打量她的同时，她的目光也落在成锦身上。


    眼前姑娘长得白净，个子高，四肢修长，脸蛋圆润，是个很讨喜的孩子。


    成锦做了自我介绍，又说是陆伯山介绍来的，女老师了然。


    “你就是他说的妹妹吧？真不错，我一看你就知道是个跳舞的好苗子，以前学过没？”女老师介绍自己姓翟，笑得慈爱，边说边往学生那边走，示意成锦过来。


    “学过一些，还算能看得过去。”虽然前世各种奖项拿到手软，也被冠以天才舞者称号，但成锦从不会居功自傲。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她从来觉得学无止境，况且就刚才翟老师教习学生那些，已经能看出功底不浅，另一位男老师也不遑多让，这间小小的机构卧虎藏龙。


    翟老师把成锦领到学生跟前，简单介绍了下情况。


    这里大致分为两个班，一个少儿班，一个青年班，少儿班主要招收小学生，尤其是一些家境比较殷实的家庭里，大人眼界也比较长远，看孩子喜欢跳舞，一方面锻炼身体，一方面当个特长来培养。


    青年班主要招收初高中生，针对想要考取艺体学校的孩子，如今高考已经放开好几年，大家都想让家里能出个大学生，但考试不管在哪个年代都不是简简单单的事情，常规路子走不通，走艺体类院校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不过在这个年代，这种机构到底还是少数，所以能来上课的学生家底都没有太差的。


    另一边练舞的学生准备休息，男老师走了过来，礼貌地朝成锦点头。


    “这是李老师，以前是省队的，现在在咱们市大学里任教。”翟老师介绍两人认识。


    果然是卧虎藏龙，这配置比之文工团都不带差的。


    “你好，我叫成锦。”成锦礼貌微笑，伸手。


    李老师面色诧异，犹豫一瞬，随即握上，一触即离。


    “小成，正好场地也腾开了，我想看你跳一段，看看后续怎么教学，怎么样？”翟老师询问。


    “当然可以。”成锦驾轻就熟，走到空地处，顶着众人的视线，她想了想，选择了在舞蹈团跳过的《军旅青春》。


    比之上一次，这回她跳得更加驾轻就熟，一舞毕，翟老师鼓起掌来，她现在看成锦是越发满意，甚至还觉得这小姑娘好看又谦虚，这舞蹈跳得可不是看得过去，是非常优秀。


    李老师也不住点头，各个年龄段的学生也双眼亮晶晶看过来，掌声雷鸣般响起。


    成锦大方地鞠躬致谢，翟老师笑容更盛，再次询问成锦的目的后，她提出了另一种建议。


    “要不你入职当老师吧，我看你功底扎实，正好我这边小孩子多，我有些照顾不过来，正好你可以帮我减轻压力。”翟老师道。


    这是成锦没想到的事情，仔细想想对她并无坏处，她也有信心教好这些小孩，忙不迭答应下来。


    翟老师笑容和徐，“这样，第一个月算考察期，如果你教学过后觉得还可以，咱们就算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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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式入职，工资我按照外面小学老师的水平给你，怎么样？”


    那也就是一个月三十块钱左右，对于她这种明面上没有读过书上过学的人来说，已经很不错了。


    出了门，她心情雀跃，脚步轻快往家赶，迫不及待想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家里人，不过她最想感谢的人还是陆伯山，但是陆伯山出了远门，一时半会儿也见不着。


    成兆兴和杨纤云得知这个好消息，也是高兴不已，很快大哥大嫂包括小侄子都知道了这件事，当晚六人就聚在家里，大哥还买来一块蛋糕，祝贺自家妹子获得人生第一份工作。


    蜡烛点燃，暖黄的烛火映照在家人脸上，乐乐还天真地闭眼抱拳许愿，成锦只觉得心脏里被塞满了感动和喜悦，此时此刻她无比庆幸老天给了她穿书的机会，让她觉得上辈子的苦难都是值得的。


    这种幸福的感觉一直持续到她夜半从睡梦中惊醒，心脏跳得厉害，黑夜中只听见她不安地喘息。


    成锦摸索着打开床边的夜灯，黑暗霎时退去，也将她心底的惶恐驱散稍许。


    她环顾四周，手指下意识在枕边摸索，直到万分确定自己的处境，这才松了一口气。


    梦中的景象实在匪夷所思，她就像是开了上帝视角，以一个俯视的角度看见一个福利院的大门，她一眼就认出，这是她上辈子待的那家。


    然后就像是视角回放，她看见前一秒还空无一人的大门口，下一秒如同卡帧一般突然出现一三岁女童。


    成锦在梦中拼命眨眼，但无论眨多少次，这女童都是凭空出现，毫无征兆。


    又过五分钟，门被推开，一个女人出来诧异看到门口小孩，她左右张望，确定周围无人，于是把小孩领进院里。


    小孩被牵着手往里走，蓦地回头，一张脸赫然是她小时候。


    这梦境太过诡异，成锦缓了好一会儿，才关灯再次入睡。


    隔天果然起晚了，等她下楼，才发现客厅里除了爸妈，还有陈老爷子跟陈季青。


    四人分坐客厅两侧，沙发边还有四五箱红色盒子，陈季青面色拘谨，剩下三人攀谈正欢。


    楼梯上响起脚步声，四人齐齐抬头，杨纤云率先起身凑过来，“乖宝，是不是我们说话把你吵醒了？饿不饿？吃点早饭再回去睡觉。”


    成锦摇头，“没事的妈，本来就该醒了。陈爷爷好。”


    “诶，快去吃点饭，饿着对胃不好。”陈老爷子面色关切。


    成锦观察一圈三人反应，应声好，乖巧坐在餐桌上吃饭，至于陈季青？给他一个眼神都算多余。


    反倒是陈季青，从她下楼开始，眼神就时不时往她这边扫来。


    今早他是被爷爷逼着来成家的，尽管他心里万般不愿意，但就像他爸说的那样，以后想要仕途走得更高，少不了成家的人脉。


    况且如今沈香君嫁过来，虽说之前因为这事闹得不愉快，但说到底打断骨头连着筋，只要他态度恭敬，在成兆兴面前好好表现，慢慢的这事也就过去了。


    成锦吃完饭顺手把碗刷干净放好，陈老爷子喊她，“小锦，爷爷想跟你商量一件事。”


    “我想把你认到我跟前，当做亲孙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