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去了？”交错的青林叶下，荼山梨寻着残留气息，独自找到寒潭附近。


    妖龙的气息完全消失了。


    月色朦胧，潭面幽幽，平静无皱。


    荼山梨站到寒潭边，一片落叶掉在幽蓝的潭面上，涟漪圈圈，模糊映出少女一张没什么表情的脸。


    看不出任何问题，荼山梨抬脚准备离开。潭下突然伸出一截皓腕，拉住她的脚腕。


    岸边湿滑，荼山梨没有防备，直接被拽了下去。


    何方水鬼！


    荼山梨下意识要祭出长鞭抽人，鼻间嗅到熟悉香气，才克制住身体没动。


    冰冷潭水没顶，她往下掉了许久，拉她的水鬼终于放了手，水中香气四溢。


    荼山梨若有所觉低头，只见白裙少女一头乌发，青丝如瀑，水草般在潭水中散开，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也染上了淡淡情欲。


    荼山梨沉沉看着她。


    少女额心圣洁的金印，与她身上颓靡的气息形成强烈反差，却也更加诱人。


    施云岁浮上来些许，轻皱了瞬细眉，一掌朝她肩膀打去。


    荼山梨反手截住她的掌，妙目含笑：“小师姐，中了妖毒，变成这副模样，都没忘记恨我，看来越行也不是那么没用。”


    施云岁气恼至极，却没挣脱开。


    荼山梨再一打量，才发现她的不妥当。


    施云岁原本的青色外衣外裙外衫全没了，腰间两条鲜红丝绦也没了，只余一件贴身的单薄里裙，勾勒出少女姣好的身形。


    雪白里裙的胸脯上方，绣着一枝枝云棠花，随着少女的愤怒而起伏，大朵大朵盛放，落满人间。


    荼山梨皱眉收回视线，脱下外衫裹住她，将人往上拉。


    施云岁在潭中待太久，刚才的上浮已经耗光她最后的力气，全身发软。她亦知道不能出去。


    身上滚烫得吓人，只怕一出水，就要变成熟透的虾子。


    “放开啊……”施云岁声音越来越低，软得像女孩子的撒娇，但荼山梨没搭理她，一意孤行。


    临近潭面时，骤然拔高的温度，烧得施云岁脸颊绯红，再也忍受不了。


    她神思混沌，迷迷糊糊往人身上靠，试图降降温。


    荼山梨发觉身后人不再挣扎，以为她乖乖听话。回头一看，少女整个人都快靠上来。


    荼山梨惊了一跳，赶紧与她交错开，将少女的脑袋死死按在颈边。


    胸脯起伏加剧，荼山梨脸色极为难看，不敢松手。


    冷静些吧小师姐，她现在可帮不了她。


    恼恨地想，该死的魑玥，死前竟将那种脏东西喂给施云岁！


    不过以她小师姐这点本事，也杀不了魑玥，只可能是谢惊潮动的手。


    然而他也不灭火，就这样把人留下，不管不顾。


    荼山梨发现施云岁不止中了妖毒，更是服了妖丹，便放弃出水。


    她垂下眼睛，看向少女后颈那片细白的肌肤。


    忍不住戏谑地想，小师姐，这就是你新看上的人？


    看上去，很差劲呢。


    荼山梨冷冷勾唇，原本带着看笑话的心思，然而笑意还未完全舒展，身后一双雪白的藕臂，猝不及防环抱住她。


    温软的躯体贴了上来。


    玲珑少女，温香软玉。


    神智不清的施云岁颤抖伸手，轻轻捧起她的脸，胡乱呓语：“别害怕，别害怕。”


    说着让她别害怕，其实施云岁自己颤抖得更加厉害，身上更像是着了火，挨都挨不得。


    荼山梨面色僵冷，逮住她不安分的手就扔开。


    她这小师姐为了达成目的，哄人果然一套一套的，但可惜，她不吃这一套。


    修仙者并不惧水，在水中也能转换灵气，自如呼吸。


    可施云岁完全烧糊涂了，气息紊乱，平白呛了好几口水，整个人越发急躁。


    “你跑什么？”她毛毛躁躁靠近对方，又解不开那层叠繁复的衣裳，“谢惊潮，别害怕，我只是想亲一下你。别乱动，好不好？”


    少女温柔的声音仿若诱哄，荼山梨却只觉得血气翻涌上头，恨不得现在就立刻掐死她，好让她如愿！


    “不好。”荼山梨抬手就推，少女委屈巴巴又跟上来。


    “……施云岁，你好好睁开眼睛，看清楚我是谁吧。”她用尽平生最大的隐忍功力，才没真把人掐死。


    任由施云岁胡作非为是不行了，荼山梨捏紧少女两只腕骨，直接压过头顶，将人抵在崎岖不平的石壁上。


    半裸的脊背贴着寒潭石壁，这个姿势让施云岁很难受，体内妖丹更是让她痛得死去活来。


    但她也没过多挣扎，深知这种情形被拒绝，是件极为丢脸的事。


    要是有人选，她也不选谢惊潮。


    又不忿起来，凭什么他中了妖丹，二话不说，拉着她就要解毒？！


    本以为他是个随便的浪荡鬼，结果这次中妖丹的变成她，他就忽然清醒自持洁身自好了？！


    自私自利、恶毒至极！施云岁心底不客气地将人咒骂无数遍。


    大概是骂得太投入，少女双颊绯红，微张着唇喘息，又咳出不少气泡，潭水中带着微红的血丝。


    施云岁卷长的睫毛无辜垂着，偏偏被人按住，动弹不得，连缓解这种难受都做不到。


    她实在太热了，寒潭都压不住。


    或许再过一会，她就要七窍流血死掉。最好能把谢惊潮吓得后半生都睡不着觉，一闭眼就是她恐怖的模样。


    施云岁慢慢垂下脑袋，侥幸地想，或许像小时候生病一样，睡一觉就好了。


    “施云岁？喂。”荼山梨凶巴巴凑近，发现被她按住的少女没了力气，像是死了。


    她一放手，少女大概就会像条咽气的鱼，随时沉入潭底。


    死多容易，可前提是，得把东西还回来。


    荼山梨满眼不耐烦，伸手按向少女后颈，数着脊骨一节节摸下去。


    第三到第七截，埋着仙者的剑骨。


    而施云岁身上是一半金色的镇天骨。


    舍身步入神魔窟前，魔主曾抽出魔神剑的剑魂，一分为四，化作四大魔器。


    幻思笔、斩魂印、无色莲、不死灵，散落各界。


    集齐四大魔器，重塑魔神剑，便可打开神魔窟。


    镇天骨并非魔器，却与魔器息息相关。四大魔器聚合越多，神骨便会越强大。


    神骨的主人，便是命定收集魔器，重现魔神剑之人。


    换言之，要抢魔神剑，先杀镇天骨的主人。


    摸到熟悉的神骨时，荼山梨咬牙，准备直接挖出。她下定决心，却被一道金光猛然弹回，手心灼痛难忍。


    为什么还是不行！荼山梨目眦欲裂。


    她都做到这般地步，难道施云岁还不够恨她吗！


    她处处与她作对，抢走了她的一切，连未婚夫也夺走了。施云岁对她的厌恶，竟还不够强烈？！


    荼山梨觉得这一切简直太荒谬了。


    一时怒火中烧，松开手，不愿再管施云岁的死活。


    失去力道挟持，少女软软倒了过来。


    荼山梨瞪大眼睛，在她彻底挨上来前，眼疾手快，赶紧将一粒雪白东西塞进她口中——正是那颗用施云岁头发炼制的清心丹。


    魑玥是上古大妖，它的妖丹自然不是一颗清心丹能解的，不过也能抗一阵。


    潭面外，忽然传来一声低喝：“滚出来。”


    *


    谢惊潮一脸晦气。


    本想直接去将人杀了，又觉得处理尸体麻烦。将那群好奇弟子“好心”劝返，他终于能脱身回来。


    还没走近，谢惊潮立即察觉不对劲。


    有人动了他的阵法。


    “滚出来。”


    少年周身杀气四溢时，月下，荼山梨抱着人走出来了，语笑嫣然：“小师叔，怎么连小师姐也看不好？”


    谢惊潮面上覆着寒雪，上前将昏迷不醒的少女接过来。为了让怀中人有个舒服的姿势倚靠，他就地坐下。


    随后一言不发，单手拔剑，指着荼山梨：“说吧，想如何死。”


    荼山梨并不慌乱，两指拨开剑刃：“我一个小女子，又能对小师姐做什么？”


    “小师叔有空发脾气，不如想想，如何救小师姐？”好心提议完，荼山梨施然离去。


    “少管闲事。”谢惊潮不客气地回敬。


    怀中少女烫得像火炭，情况确实不妙。


    荼山梨停下脚步，也好奇他会如何做。


    说她恨谢惊潮？谈不上。


    上任鬼王已死，谢惊潮不过是承载记忆的新生体。


    他们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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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间无仇，必要情况，也是能合作的。


    比如在恶心小师姐这件事上。


    又比如，各凭本事，抢夺魔器。


    但现在，好像情况有变。


    荼山梨笑容清淡，忍不住提醒这半个盟友：“你不会真以为施云岁喜欢你吧？她不过是为了气气越行，好让他回心转意罢了。你在她眼里，不算什么。”


    谢惊潮没搭理这刺耳话语，抱着人沉入寒潭。


    他有段时间喜欢荼山梨，这份喜欢无关情爱，就像人会喜欢漂亮的字画、雄奇壮景。


    幼时，他常在鬼女郎柔婉的话语中听说她。久而久之，这个名字，好像就成了习惯。


    某种程度来说，荼山梨是这世上，他少有的钦佩之人。


    毕竟让他为了所谓的大业牺牲，他做不到如此忍辱负重的地步。


    他们有着同样的目的，并不在意谁能活到最后。是对手，亦是同道者。


    荼山梨就像路边一朵顽强的花儿，他感兴趣时，偶尔会看上一眼。


    可这朵花不能影响他的任何举动，更不能改变他的任何想法。


    没人会为了一朵不属于自己的花，损失切身利益。


    他和荼山梨更没什么多余交集，各自忙着自己的事，自然谈不上触怒。


    而这次，他真心实意动了杀意。


    就像久居暗室之中，唯一花费心血养出的灵鸟，被路边一朵野花勾走了心思。


    他不想继续留着她了。


    浸骨的潭水没顶，思绪却变得异常清晰。


    谢惊潮睁开眼，恼恨于少女的不坚定。


    等不到越行，她宁肯自暴自弃，随便拉一个。


    所以她之前对他感兴趣，都是装出来的，就为了与越行赌气？


    盯着少女殷红的唇，他发泄恨意般，狠狠吻了上去。


    谢惊潮手掌捧住她，渡了灵力过去，少女无法拒绝，只来得及“唔”一声，唇齿便被彻底堵住，再无法发声。


    她的腰肢也被箍住，贴近少年冰凉的身躯。


    半晌，面目冷森森的少年松开了她，咬牙切齿道：“谁喜欢你了？施云岁，你少自以为是！”


    虽然这话不是她说的，但怒火却要她承受。


    少女没有反应，长眸紧闭，额心金印也开始暗淡，仿佛要长久沉睡在此。


    谢惊潮盯着那枚觊觎已久的金印，忽然捏住少女后颈，不由分说，让她靠上自己的额头。


    额心相贴，灵墟交汇。


    灵墟府境是一个人内心最真实的写照，施云岁的灵墟府境中，晴空湛蓝，白云悠悠，云棠花丛丛盛开。


    她出生时，听说是人间云棠花开得最为繁盛的季节。


    而现在，一树树粉白的云棠花枝上，燃起熊熊大火，连周围的灵壤也烧得焦裂。


    谢惊潮闭上了眼，额心出现一枚火焰玄印。


    两人额心相靠，一场大雨落下，层层浇灭灵墟府境中的妖火。


    荒芜的灵墟中，开出一丛丛新的花，遍布焦土之上。


    可谢惊潮还是觉得不够，情不自禁去吻她，反复碾磨啃咬。


    面前白绫实在太碍事，被他一把扯了。少女同样灼热难耐，只能缓缓回应，试图从他唇齿间汲取些降温的东西。


    谢惊潮睁开长眸，恢复了清醒，没有进行更过分的举动。


    万物相生相克，要解魑玥妖丹，除了男女交合，还可用鬼族元丹。


    施云岁不愿意就算了，反正他也不稀罕。


    谢惊潮死死盯着她，两指从额心凝出元丹，将元丹的一半，顺着灵墟府境渡过去。


    这个过程是极其艰难的。


    元丹是修为之本，碎了元丹，好比人全身上下的骨头尽数碾碎，丢出去一半，剩下一半，再重新捏成骨头的形状，放回身体里。


    等一切完成，哪怕泡在寒潭里，谢惊潮身上也是冷汗涔涔，仿佛丢了半条命。


    不过好歹成功了。


    他用一半元丹，换出了魑玥妖丹，掌心一拢，终于捏碎这颗害人不浅的妖丹。


    施云岁的情况好转许多，虽依旧未醒，可身上不再发烫。


    谢惊潮面色惨白，抬眼看她。


    原来碎一半元丹都这么痛，那神魂呢？


    他垂下眸，额上玄火印隐匿，心口的地方空荡得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