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玩呢？她刚才差点人都凉了！


    “松手。”施云岁抽回手，绕开谢惊潮，手脚并用，像只慢吞吞的小乌龟，不遗余力往岸边游。


    不用他，她自己也能上去。


    没想到还有惊喜等着她。


    施云岁刚从水里钻出来，就看见岸边矗立着座破旧神庙。


    ……好热闹，失踪的同伴原来全在这里。


    众人围坐火堆旁，有几名弟子衣裳湿重，也是刚从水里爬上来，个个瑟缩得如同鹌鹑。


    施云岁并不冷，她的体温常年高于常人，冬天也像只小火炉。


    看见她走进来，奉息先是冷哼一声，语调一如既往刻薄：“这下好了，一个也没跑掉。”


    荼山梨不大高兴，从施云岁进来时起，就没看她一眼，掰断手中枯枝往火堆里扔。


    施云岁看着周围，心想怪不得师兄之前说别来找他们，原来是掉进了陷阱。


    角落里瑟瑟发抖的鹌鹑正是洛声，施云岁看见他也在，顿觉不妙：“洛声，你怎么也在这里，不是让你守着罗小姐吗？”


    “还罗小姐，我们都被他们家卖了！”说起这个洛声就来气。


    白日小师姐她们离开后，罗府的人找到他和冬樱，说什么溪水镇旧俗，新娘出嫁前，需要修士念诵祝祷词，焚烧入水，才能保佑新人日后恩爱白首。


    “还有这么神奇的习俗？”施云岁纳闷，她怎么没听说过？


    “当然是骗人的！”


    洛声和冬樱念完祝祷词，傍晚黑雾袭来，罗府的人直接将他们推出去。


    两人被黑雾里的东西追了一夜，狼狈掉进水里，才跑到此处。


    “我就说溪水镇这种重商的小镇，哪有什么淳朴的人？一个个心眼贼多，简直成精了！”洛声愤慨真心喂狗，好心帮人家，结果人家只想让他们当替死鬼。


    “对了，小师姐，你是如何上岸的？”洛声不由好奇，因为施云岁表现太过平静，完全不像他们刚上岸时候的狼狈。


    “游上来的啊。”施云岁在想谢惊潮的事，心虚岔开话题。


    洛声正色问：“小师姐，你的息壤还在？”


    博捉到关键词，众人皆看了过来。


    施云岁被问懵了，心想江底全是水鬼，没有息壤她怎么上岸？


    再看洛声闪烁其词，施云岁立即揪住他问：“你该不会把息壤弄丢了吧？”


    洛声沉默，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心态，索性把大家一起卖了：“小师姐，我们的息壤都丢了。上岸的时候，岸边全是黑雾妖鬼，这座破庙是唯一的安全地，受神光庇佑。”


    于是在场所有人中，只剩施云岁还有息壤。


    这块小息壤也不可能再分，再分彻底没用了。


    也就是除了她，别人都无法再度入水，只有等到天亮，黑雾消散，才能离开这里。


    原本越行三人误入此地时，等天亮就能脱困，结果第二日奉息非要赶来救他们，反而全搭了进来。


    怪不得今日奉息不怎么说话了，他也知道自己帮倒忙了吧？


    木已成舟，再追究是非对错也没意义。


    虽然同是落水，但施云岁差点在水里被煮熟。比起体虚的洛声，她热得不行，拼命用手掌给自己扇风，恨不得到外面去吹风降温。


    有人顺势坐到她旁边，空气中混杂着雪与花的寒香。


    少年曲着一条腿，手肘支在膝盖上，偏头看她，大半面容被隐匿在背离火光的黑暗里。


    绢扇一撩一撩，凉风习习，殷勤为她扇风。


    “小师叔，你干嘛？”施云岁停下手中动作，抬眼瞅他。


    “你不是说，我们是同一条船上的人？”少年传音而来，声音很轻，含着温润笑意。花雪气息愈渐浓烈。


    施云岁当然懂他在说什么——和他上同一条船，他就帮她，很划算吧？


    脑海里的小白也醒过来，不留情面大声指责：“哇这个人心眼怎么这么坏？荼山梨就在那里，怎么不叫她和他一起狼狈为奸干坏事？可恶。”


    施云岁并不意外，冷哼一声。


    还能为什么。


    因为小师妹是心上人，心上人当然要不染尘埃，怎么能拖下水呢？


    “师兄和冬樱呢？”一直没见到他们，施云岁察觉不对。


    “大师兄追着妖鬼出去了，冬樱去找他了。”说着，洛声打了个喷嚏。


    越行的话，施云岁倒不怎么担心，毕竟他修为足够高，即便无灵脉，整个溪水镇也少有他的敌手。


    施云岁放心不下冬樱：“他们往哪个方向去了？”


    洛声刚准备作答，话权却被谢惊潮半途劫走：“小师侄，安心坐下吧。你去了，等会还需要人去找你。”


    他掀眸，冷淡地看她，令施云岁觉得此刻与他对着干，绝对是个错误选项。


    算了，谢惊潮说的也没问题。


    她去了，能不能找到人另说，说不好还要把自己搭进去。


    不过施云岁并没有回到原来的位置，跑到对面，另外找了个角落空位，不屑与谢惊潮坐一起。


    留在原地的洛声正想说什么，忽然发现小师叔面色阴沉，心中咯噔，别不是被什么可怕的脏东西附体了吧……


    于是洛声又想挪过来找施云岁，寻求安全感。


    走到半途，荼山梨忽然抬手截住他：“洛师兄，你看上去很害怕。不如和我坐一起吧，我保护你啊。”


    洛声彻底腿软了。


    荼山梨拉他坐下，温柔询问：“洛师兄，你这是怎么了？”


    顶着周围人羡慕嫉妒错综复杂的目光，洛声僵着脖子，不敢看任何人，只能不住点头摇头。


    幻境里的小师妹太过可怕，给他留下难以磨灭的阴影，他再也不敢生出任何旖旎心思。


    洛声结结巴巴：“没、没怎么。”


    “那你能不能让让？”


    “？”洛声转头看向荼山梨，不明所以。


    荼山梨若无其事，冷漠将他一个人丢在原地，坐到施云岁旁边。


    洛声：……小师妹你不是说好要保护我吗？


    施云岁没想到小师妹这么阴魂不散，起身想换个地方，裙摆却被拽住，荼山梨低声威胁：“把息壤借给我。”


    施云岁毫不客气扯回裙摆，弯腰在她耳旁说了两个字：“做梦。”


    破旧神庙外，全是邪祟鬼影，它们闯不进来，在外面飞来舞去也很扰人心烦。


    原本应是个无眠的夜晚。


    午夜时分降临，所有人都没扛住突如其来的睡意，陷入沉眠。


    万籁俱寂，只剩焰火燃烧着。


    沉睡的众人中，有一道人影站起身，黑靴踩断火堆旁的一截枯枝，朝庙外的黑雾走去。


    邪祟藏身的黑雾，竟瑟瑟发抖，主动退避出一条道路。


    消失已久的流澜主动现身：“尊上，外面已经清理干净，不会再有邪祟。”


    流澜不明白，既然要拿鬼令，为何要帮这群修士？


    而且按照尊上的意思，似乎不打算告诉计鸣星，鬼王真身来了溪水镇。


    谢惊潮面容冷淡：“做得很好，退下吧。”


    今日施云岁出现时，他就察觉少女身上多出了不属于她的气息，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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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混进来一个异类。


    长街上空，乌云蔽月。


    谢惊潮找到游女时，游女脚下躺着堆难以分辨出人形的人，骨头人皮全不见了，制成了她手中的新琵琶。


    “呀，稀客。”


    见鬼王现身，游女瞬时扔出数张纸符遮蔽视线，准备跑路，却径直撞上谢惊潮，被正面截杀。


    谢惊潮直接伸手扼住对方脖子，手心灼烫，游女刚才站立的地方，只留下一朵烧焦的黑色纸花。


    让她给跑了。


    “不和你玩了，先走了。”


    谢惊潮皱眉，径直踩了过去，黑色纸花应声粉碎。


    *


    清晨天光还未亮透，庙外已经没有黑雾，众人出发前往罗府。


    谢惊潮最后一个从破庙出来，施云岁看他面色又苍白了几分，就知道他昨夜肯定没干好事。


    想了想，也没问他，径直走了。


    黑雾消散，周围沼泽地干涸，成为可以踩踏行走的平地，众人没多久就找到出路。


    半途上，顺带遇上迷路的越行和冬樱。


    “小师姐，我和越公子在这里！”冬樱脸上弄得脏兮兮的，施云岁帮她擦干净污泥，拉着她的手出发，叮嘱她以后别乱跑。


    冬樱乖乖点头。


    回到罗府，天色中还有一丝灰蒙。


    远远看见那群修士活着回来，看门的家丁吓得连滚带爬，连忙关门进去禀报。


    洛声可不会让他们如愿，在他们成功拴门前一脚将门踹开，撸起袖子：“看见小爷没死，你们很失望吧！今天让你们知道小爷的厉害。”


    洛声忙着揍人，荼山梨注意到连廊有个抱着虎头娃娃的小孩，正歪头看他们这边。


    是罗小公子。


    罗小公子那双眼睛很古怪，荼山梨向来是最有亲和力的，走过去弯腰问他：“小公子，你在这里等谁呢？”


    罗小公子不理她，跑到施云岁跟前。


    像是忽然醒了一样，他伸出手主动拉施云岁：“你跟我过来。”


    众人不解，尤其是洛声。罗小公子向来不理人，为什么唯独认准施云岁了？她身上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罗小公子忽然回头对他们说，不许跟着，他只会带施云岁一个人去。


    为了知道罗小公子到底要带她去看什么，施云岁斟酌片刻，让众人不必担心，她去去就回。


    罗小公子让施云岁不要说话，带她来到一个僻静小房间外。


    环境清冷，门窗紧闭，施云岁皱眉，嗅到一股混合着泥土腥气的微弱臭气。


    罗小公子将窗纸戳了个洞，示意她往里看。


    施云岁凑近，窗户正对床榻。


    地上赫然躺着一个人，衣着华丽，瞧着已经死去多时，蝇虫绕着尸体飞舞。


    施云岁屏住呼吸，瞪大眼睛，身后一只手拍了上来。


    *


    临近午时，庭院起了风，一朵白色小纸花从墙院外飞了进来，悠悠砸在窗上。


    第一下时无人搭理。


    小纸花契而不舍，继续撞窗。


    等到不知第多少下，窗扇终于被推开，露出少女冷淡美丽的眼睛。


    小纸花轻快飘上那人肩头，一副小孩子的声音：“终于找到你啦！”


    荼山梨不答，绕过罗府仆从丫鬟，离开大厅，带着白色纸花朝外走。


    一路上，小纸花兴奋叽叽喳喳，说起路上凶险见闻，偏偏荼山梨没有停下来搭理它的意思。


    小纸花受不了她的态度，改变语调，阴阳怪气：“哟，我的好侄女，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