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耳朵都快听出老茧了！再在办公室里待下去，我怕他们不是拆我办公室，是要把我给拆了！”


    他的语气里充满了无奈，疲惫，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动摇。


    赵劲松听着，刚毅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手指却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


    发出规律的嗒嗒声。


    “这个裴素……”


    他沉吟着问道：“还有他团队里那几个年轻人，这两天，真的一点关于Z501的工作都没做？”


    他需要再次确认这个事实。


    毕竟，给予裴素如此高的权限和毫无保留的支持，他所承担的责任和风险是巨大的。


    来自上层和同僚的压力，并不比赵启明小。


    “做什么工作啊！”


    赵启明苦笑一声，笑容里满是涩意：“肖火那几个小子，不是在食堂研究美食，就是在港口边散步吹风，轻松自在得跟来疗养度假一样。裴素更是自从进了数据处理中心之后，就没再露过面，门口有警卫二十四小时站岗，除了送饭，谁也不让进。里面连一点动静都没有。


    如果不是我这边能够看到机房里面的数据正在被不断调用的话，还以为他在里面昏过去了呢。”


    他顿了顿。


    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些声音。


    “说句实在话，老赵，我这心里……也真是犯嘀咕，七上八下的。他们这样，确实……有点太不像话了，也难怪老李他们意见那么大。”


    在这个多年的老战友面前，他终于说出了内心的真实感受和担忧。


    赵劲松沉默了下来。


    他站起身，缓步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


    窗外，是偌大的军事基地，远处操场上有士兵正在操练，口号声隐约可闻。


    他背对着赵启明。


    宽阔的肩膀仿佛承载着无形的重量。


    “启明。”


    他望着窗外，声音平稳地传来。


    “抛开那些抱怨和压力，你自己……怎么看待这件事？”


    他把问题抛了回来。


    赵启明愣了一下。


    他没想到赵劲松会在这个关头反问自己的看法。


    他靠在沙发背上，闭上眼，认真地思考起来。


    脸上的烦躁和疲惫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思虑。


    办公室内安静下来。


    只有墙上挂钟的秒针在滴答走动。


    过了好一会儿。


    赵启明才缓缓睁开眼。


    目光变得清明了许多。


    “老赵。”


    他缓缓开口，语速很慢。


    “我觉得，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我们怎么看待他们这种行为，其实……并不重要了。”


    “哦？”赵劲松转过身，锐利的目光落在赵启明脸上，带着一丝探究：“为什么这么说？”


    赵启明坐直了身体。


    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正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他清晰地说道。


    “我们既然已经在会议上，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答应了裴素，给他三天不受打扰的数据访问时间，也白纸黑字地批准了他们团队三十天的项目周期。命令，是我们签发的。”


    “现在，仅仅因为一些元老的抱怨和质疑，因为看到他们团队在休息，我们就心生疑虑，甚至想去干涉、过问，如果中途变卦，那首先失信的是我们，动摇的是指挥的权威。”


    他语气逐渐变得有力。


    “这不仅仅是个面子问题，更是一个原则问题，一个信任问题。”


    他深吸一口气。


    “现在，我们要做的，其实很简单。”


    “就是两个字。”


    “相信。”


    “相信裴素这个人。”


    “相信他过去完成的那些被列为绝密的任务，创造的那些我们已知和未知的奇迹，并非偶然。”


    赵启明的脑海中，再次闪过那份他仅有权限瞥见几眼的，关于裴素的绝密档案摘要。


    那上面简略记录的几个项目名称和成果，任何一个拿出来，都足以震动一个领域。


    他心中的那点动摇和疑虑，反而被一种更强大的，基于事实和逻辑的期待压了下去。


    “毕竟，你我都应该清楚，裴素这个人，他的思维方式和能力边界，可能远远超出了我们这些‘老家伙’基于常规经验的认知范畴。”


    “他既然敢在那种场合下，立下三十天解决的军令状，或许……他真的有我们所无法理解的把握和底牌。”


    赵劲松静静地听着。


    目光如炬，始终注视着赵启明。


    仿佛在审视他这番话背后真正的决心。


    办公室里再次陷入沉默。


    只有两个老战友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良久。


    赵劲松刚毅的脸上，慢慢露出一丝极淡，却真实存在的笑容。


    他走回办公桌后。


    重新拿起了那支钢笔。


    “你说得对。”


    他沉声说道。


    “那就……相信他。”


    “天，塌不下来。”


    他抬起眼，目光似乎穿透了墙壁，望向了研究所机房的方向。


    “后天，一切都会见分晓。”


    赵启明看着赵劲松的态度，心里那根紧绷的弦，终于松弛了下来。


    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得，有你这句话，我就吃了定心丸了。”


    他站起身。


    整理了一下有些皱的军装。


    “那我先回所里了。”


    他无奈地笑了笑。


    “还得继续去迎接他们的炮火。”


    但这一次，他的脚步明显比来时轻快、坚定了许多。


    办公室的门轻轻关上。


    赵劲松却没有立刻继续批阅文件。


    他再次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


    双手背在身后。


    身姿挺拔如松。


    他的目光越过操场上训练的士兵。


    越过一排排整齐的营房。


    精准地投向了远处那栋并不起眼的研究所大楼。


    目光深邃如海。


    他想要问裴素。


    裴素。


    你此刻在那寂静的数据中心里，究竟在经历着什么？


    你从那浩如烟海的数据中，又能捕捉到怎样的灵光？


    现在已经是第二天了。


    明天就是第三天。


    后天，你就要给所有人一个答案。


    一个怎样的答案？


    是如期而至的惊喜？


    还是……


    石破天惊的震撼？


    他静静地站着。


    如同一尊凝固的雕像。


    他期待着答案揭晓的那一刻。


    ............


    数据处理中心。


    只有机器低沉的嗡鸣。


    裴素坐在主控台前。


    双眼紧盯着高速滚动的数据流。


    他已经在这里待了整整两天。


    不眠不休。


    靠浓缩营养液和意志力支撑。


    他的眼睛布满血丝。


    但眼神却异常明亮。


    如同燃烧的火焰。


    每读取一段数据。


    他脑海中那无形的“媒介”百分比就跳动一下。


    “第四代军舰推进器技术，媒介：70%”


    “第四代军舰发动机技术，媒介：78%。”


    冰冷的数据。


    在他眼中是跃动的灵感。


    是通往更高层技术的阶梯。


    他看的不只是数字和图纸。


    是数据背后隐藏的规律。


    是前人未曾发现的关联。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外面的世界喧嚣也好，质疑也罢。


    都与他无关。


    他的全部精神。


    都沉浸在这片数据的海洋中。


    像一个最虔诚的朝圣者。


    走向技术的圣殿。


    【媒介完成度99%】


    只差最后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