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峰和钟盛的世界观又又又崩塌了，其他几位动物学家也都沉默着，像被人从背后敲了一闷棍，眼神空茫，一副道心碎成渣的模样。


    片刻后，赵峰清了清嗓子，尽量让语气听起来平稳。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按现有文献，野生臭鼬猿的真实性都还存疑，更别说“驯化”这种高级行为了。以我目前的知识储备，给不出完全自洽的解释。】


    【可一转念，野外巨犀、巴巴里狮、黑熊、过山黄，乃至冷血的网纹蟒都能出现“可驯”的迹象，那臭鼬猿被引导，也不是全然说不通。】


    蝗虫的覆灭仅用了十分钟。


    空气里悬着一股蛋白质腐败的重味，像热浪一样往人脸上扑。


    大半虫尸已经僵直，偶有没断气的还本能地扑扇翅膜，像做最后一次徒劳的自救。


    臭鼬猿张着厚掌，从地里捏起一把虫子，毫不犹豫卷入口中，腮帮鼓起，嚼得飞快，像嚼脆饼。


    就在此时，一阵奇异的动静打破了短暂的宁静。


    一群金蟾蜍沿着地垄围拢过来，胖墩墩地蹲在虫骸之间，金褐色鸣囊鼓鼓瘪瘪，“咕咕咕”低鸣密集而急促，分明是来分食的。


    气氛“咔哒”一下降到冰点。


    臭鼬猿闪电般一掌拨开金蟾蜍，把到口的蝗虫又抢了回来。


    金蟾蜍压低身体，发出愤懑的低吼，皮肤上细密的毒腺微微渗出液珠，散着带警告意味的辛辣气味。


    它们前赴后继，按节拍似地跳跃逼近，用敦厚的身子去顶撞对手。


    臭鼬猿咧牙低吼，爪风一拢，一把把虫子往嘴里塞，清脆的“嘎嘣”声此起彼伏。


    要为了食物再大战一场？


    直播间热度飙升。


    【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干自家人！】


    【臭鼬猿VS金蟾蜍，我押一百，臭鼬猿拿下！】


    【小瞧金蟾蜍了吧？人家毒液不是闹着玩的！】


    【别打了别打了啊！】


    火药味越攒越足时，囡囡忽然一步挡在臭鼬猿前面，屈膝蹲下，仰头看向高大的同伴，奶声奶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严肃。


    “住手！以大欺小不是好孩子！外婆会生气哒！”


    她顺手捋了捋臭鼬猿的毛，笑眼弯弯，轻松把紧绷的弦给按住了。


    “好朋友要互相帮忙，不可以护食哦！”


    她拎起一只鼓囊囊的金蟾蜍，先是一通劈头盖脸的数落，转而又安抚两边的情绪，像个小小调停官。


    臭鼬猿的耳廓动了两下，喉间的嘶吼渐消，眸底的凶光慢慢退去。


    金蟾蜍虽个头不大，脾气却一点不小，张牙舞爪地吐着舌头。


    它们的舌如同弹簧般“嗖”地探出，伴着短促“咕咕”声，明晃晃写着不满。


    很快，金蟾蜍的身躯一鼓再鼓，像两只不断充气的青铜气囊，摆出要宣战的架势。


    林远皱眉：这派头，土匪都不敢这么理直气壮！


    他看了眼一脸好脾气的臭鼬猿，心里“哎呀”一声，恨铁不成钢。


    “囡囡，不能偏哦。这是臭鼬猿辛苦抓的。”


    他想把秤端平，囡囡却不买账，叉腰一本正经地念叨：


    “外婆说护食是坏习惯，必须改！小蛙抓到虫虫，也会分给臭臭哦，才不是偏心眼呢！”


    她揪住一只金蟾蜍，板起小脸训斥：


    “你们不许这么凶，臭臭的功劳可大啦！再不听话，我就让外婆把你们做成砂锅！”


    话音落地，几十只金蟾蜍像霜打的茄子，唰地全蔫了。


    挑衅的咕鸣当即收声，身子一缩一缩，暗淡地贴在凉地上。


    紧接着是一串短促而颤的细音，几乎像求饶。


    它们规规矩矩挪了两步，去吃零碎残渣，把完整的虫尸留给臭鼬猿。


    囡囡这霸道调停术，居然立竿见影。


    拉架能拉成这样，也是真有手段。


    【蟾蜍砂锅？】


    【理论上去毒腺能吃……可吃野生蟾蜍，这谁顶得住啊！】


    【维持原判，判罚合理！】


    【野生金蟾蜍拿去炖砂锅，也太豪横了！】


    【只有我好奇，主播丈母娘怎么把囡囡教得这么彪吗？】


    林远赶紧一把捂住囡囡的嘴。


    再说两句，怕不是帽子叔叔就要顺着网线来，请他去喝十年大茶。


    丈母娘到底怎么教的？这真合理吗？


    囡囡眨眨眼，从他掌心下挣脱出来。


    她指着臭鼬猿，郑重宣布：


    “你们把坏虫子吃光光，不可以糟蹋庄稼！要是玉米和大豆没了，我就罚你们饿肚子！”


    臭鼬猿立刻收敛了动作，捏起躺在地里的虫尸，搬到空一点的地边，低头细嚼，喉咙里呼噜呼噜，吃得满足又专注。


    它们用爪子抱着食物，小心啃咬，眼神却总飘向囡囡，像随时在确认她的表情和许可。


    金蟾蜍鼻翼微微鼓荡，闻了闻空中的味道，哼两声，埋头啃自家分到的碎渣。


    田里只剩“嘎嘣嘎嘣”的脆响，连风都像是放轻了脚步。


    林远心头咯噔一下，这威胁也太好使了吧？


    难不成以前真有不听话的金蟾蜍，被端成了砂锅？


    以丈母娘那股古怪又雷厉的脾气，还真说不准……


    能让臭鼬猿和金蟾蜍都服帖，怕也只有那位神通广大的丈母娘！


    他愈发迫切想见上一面，搞清这4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担心猛兽野禽这类事，在这片林子里早不是稀罕了。


    林远把后半句硬生生咽回去。


    好在囡囡没有纠结，麻利地一跃坐上过山黄，调整了下坐姿，朝他伸出小手。


    林远借力翻上虎背。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乘着过山黄，消失在森林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