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凛星她们没有选择在此地过多的停留，再三谢过老婆婆以后，便继续踏上了前往南方主城——绵阳城的路途。


    在大致了解到此地的近况后，众人心里都有着不同程度的沉重。


    “真没想到这里竟会变成这样。”青诀脸上早已没有了平日里嬉笑的表情，取而代之的是从未有过的凝重，“哪怕是千年前随王征战途经此地，绝非这般……生机断绝的模样。”


    不过千年光阴，轩辕王当年马蹄踏过的锦绣山河，竟已被蚕食消耗到如此满目疮痍的境地。


    玉璃小声道：“二哥和三哥当年都来过这里吗？”


    翎光点了点头，平淡道：“你那时候还是个蛋。”


    玉璃：“……”


    他刚想说点什么来回击，就听见青诀在一旁没有任何情绪起伏的声音：“王若见到他当年以命相护的国家，沦落至此……”


    玉璃想说的话瞬间就卡在了喉咙里。


    车厢内陷入一片死寂，唯有青诀那句未尽之言在空气中盘旋，字字砸在众人心间。


    杨凛星猛地抽了一口气——胸腔里仿佛被巨石重重碾过，带来一阵窒息般的钝痛。


    沈灵泽像是同她心有灵犀一般，明明不在车内，却还是在外侧身问道：“凛星，你怎么了？”


    三只灵兽闻声齐齐望来，皆是一惊。只见杨凛星面色惨白如纸，唇瓣不住轻颤，左手正死死揪住心口衣襟，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


    “凛星大人，您……”


    “我……没事。”杨凛星用尽浑身的力气，才堪堪挤出这三个字。


    她说不清自己是怎么了，在听到青诀说的那句话以后，全身的血液像是骤然变冷一般，让她如坠冰窖。此刻，她的眼前明明什么都没有，脑海里却不断闪过那些龟裂土地上倒伏的饿殍，烽烟中坍塌的屋舍——还有因饥荒和战乱而流离失所、甚至横死街头的百姓。


    那些她未曾亲历的苦难，此刻却化作万千根钢针，狠狠扎进心口。


    她很痛，痛到快要死掉了。


    车帘被猛地掀开，沈灵泽疾步踏入车厢。方才那声压抑的痛呼已让他方寸大乱，此刻对上杨凛星泫然欲泣的双眸，他只觉得整颗心都被狠狠攥紧，再无法思考其他。


    “凛星！”


    杨凛星用力扯出一抹苦涩的笑意，张嘴却无声道：“没事。”


    沈灵泽单膝跪倒在杨凛星面前，忍不住用手轻轻捧住她苍白的脸。


    “别说话。”他嗓音沙哑得厉害，转头看向三只灵兽时，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刚才发生了什么？”


    三蛇皆是一愣，玉璃抢先开口道：“我们就在说南部灾荒的事，二哥提到当年轩辕王……”他突然顿住，惶惑地看向盘踞在车厢角落的青诀。


    青诀紧抿着唇，少年俊朗的脸上头一次露出无措的神情。他下意识地想靠近查看，却又怕惊扰到杨凛星，只能焦躁地攥紧拳头，指节泛白。


    翎光更是急得在原地打转，一向沉稳的他此刻语无伦次：“是不是这地方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还是……还是我们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沈灵泽看着怀中人痛苦的模样，又看向三个慌乱无措的灵兽，心知从他们这里问不出更多了。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杨凛星轻轻揽入怀中，让她靠在自己胸前，低声在她耳边安抚：“别怕，我们在这里。”


    杨凛星失神的望着不知名的某处，苍白的唇瓣微微颤动，溢出破碎的音节：


    “战争……饥荒……百姓在……”


    “说什么？”沈灵泽慌忙俯身贴近，却只触到她骤然脱力的身子。


    那些未尽的字句消散在空气中，她眼睫如折翼的蝶般垂下，彻底坠入了无边的黑暗。


    -


    杨凛星感觉自己像一片羽毛，被卷入混沌的洪流。无数破碎的画面与声音撕扯着她的意识——龟裂的土地、冲天的烽火、孩童无助的哭泣、易子而食的惨状……这些画面真实得可怕，每一位饥民绝望的眼神，都像冰冷的针扎进她的灵魂。


    这绝不仅仅是梦。


    就在她的意识即将被这片苦难的海洋彻底吞没时，一股温暖而磅礴的力量如同灯塔般穿透黑暗，指引着她。周围的景象开始飞速倒退、重组，最终定格下来。


    她发现自己站在一片刚刚经历战火洗礼的焦土上，空气中还弥漫着硝烟与血腥味。残破的旌旗斜插在泥土里，远处是冒着黑烟的城池。


    但与之前看到的绝望不同，此刻这片土地上正涌动着一种令人心安的秩序。


    她看见一队队纪律严明的士兵正在帮助幸存百姓清理废墟、搭建临时居所。更远处，有军医在帐篷下为伤者诊治。而这一切的中心，是一个身着玄色铠甲的高大身影。


    那人背对着她，身姿挺拔如松，墨发仅用一根简单的玉簪束起。杨凛星看不到正脸，却能感受到那股睥睨天下又心怀苍生的气度，有一个声音坚定的告诉她——这就是传说中的轩辕王，轩辕熠。


    而更让她心神俱震的是，围绕在轩辕王身边的三个身影，其中两个她是如此熟悉。


    一个身着将军服饰的人正捧着一大锅刚煮好的热粥，四平八稳的走到百姓中间，将锅中的食物分发给他们——那是青诀，只是此刻的他，威风凛凛，眼中是纯粹的忠诚与坚定，远非日后那般玩世不恭。


    一位身着墨色衣衫，身姿挺拔，面容冷峻，腰间佩剑，目光锐利如鹰隼，正一丝不苟地指挥着士兵们清理战场，搜寻幸存者。他行动间带着一种属于战士的利落与警惕，正是人形的翎光。


    。


    最后一位，杨凛星还没有在现实中见过。相比起其他两位，他显得温润许多，一袭月色长袍，气质儒雅，如同翩翩公子。他正蹲在一个哭泣的孩童面前，手中不知何时变出了一块干净的麦饼，轻声安抚着，检查着孩童是否有暗伤。


    这是谁？是她要找的最后一只灵兽吗？


    她看到轩辕王亲自走入倒塌的屋舍之间，用那双本该执掌权柄、挥斥方遒的手，搬开沉重的断木碎石，将一个瑟瑟发抖的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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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搀扶出来。他解下自己的披风，披在衣不蔽体的难民身上，接过士兵递来的水囊，亲手喂给虚弱得无法动弹的伤兵。


    “王上，东南角发现十几个被困的百姓，多是妇孺！”青诀快步走来，沉声汇报，语气简洁。


    “翎光，药物还够吗？”轩辕王头也不回地问道，手下动作不停，正为一个断腿的士兵做着简单的固定。


    “已按您吩咐，将随军药材大半都留于此地，只是……仍恐不足。”翎光的声音带着忧思。


    “能救一个是一个。”轩辕王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带人再去附近寻寻可用的水源，务必确保活下来的人有水喝。”


    “是！”翎光应声，身影一晃便已消失在原地。


    眼前的景象，与青诀偶尔提及的、尘封在岁月中的往事缓缓重合。这不是虚构的梦境，这是千年前真实发生过的历史！她正以某种不可思议的方式，亲历着这段过往。


    她看着轩辕王亲自将粮食分到面黄肌瘦的百姓手中，看着他用沉稳有力的声音安抚着失去亲人的孤儿，看着他指挥若定，将这片饱受创伤的土地一点点重新拉回生机的轨道。他并非只是一个存在于史书中的胜利者符号，他是一个真正将“守护”刻入骨血里的君王。


    杨凛星作为一个旁观者，灵魂却深深震颤着。她能感受到这片土地和人民对轩辕王那种发自内心的爱戴与感激，那是一种近乎信仰的力量。


    就在赈济接近尾声，夕阳将天边染成一片温暖的橘红时，轩辕王似乎终于能稍作喘息。他抬手，轻轻抚过翎光的发梢，又对忙碌的青诀和月色衣衫男子投去赞许的目光。


    他转身，似乎准备走向临时搭建的营帐。


    就在这时，一个清越如山间清泉的女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却又无比温柔地，从他身后传来：


    “阿熠。”


    仅仅两个字，却让前方那挺拔如山岳的身影微微一顿。


    杨凛星的心跳仿佛也在这一瞬漏跳了一拍。她循声望去。


    杨凛星无法看清那女子的具体容貌，记忆在此有些模糊，但她能感觉到那女子周身笼罩着一种温暖、包容而强大的气息，她手中捧着一件干净的玄色外袍，步履从容地走向轩辕王。


    她努力想要看清这位女子的样貌，眼前的景象却飞快地变得模糊，她看见轩辕王接过外袍，却没有立刻披上，而是就势握住了她的手，两人并肩而立。


    画面到此，骤然破碎。


    杨凛星在灵魂深处发出无声的呐喊。虽然没有任何人介绍，但她无比确信——这位风姿卓绝、与轩辕王并肩而立的女子，就是传说中的轩辕王妃！那个在历史中惊鸿一瞥，却几乎与轩辕王一样，成为整个王朝精神象征的女人！


    这个认知如同最后一块拼图，狠狠撞入她的意识。紧接着，一股巨大的吸力传来，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扭曲……


    “嗬——！”


    杨凛星猛地倒抽一口气，如同溺水之人终于浮出水面，倏地睁开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