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独发】戏耍
作品:《厂公难为》 “为何你的脸色如此之差?”
距离那一吻已过去了些时间,裴承槿撩起眼皮,见司岱舟赖在身前不走,反而质问起了他。
“陛下为何还不回宫?”
裴承槿还了一句话回去,却听司岱舟轻轻笑了起来。
他的气息扫在鼻头,而眉间的温热仍然未散。
“倘若你真想赶我走,还会任我吻了你的脸吗?”
“你!”裴承槿心中羞恼,他刚想将司岱舟推出去几步,却撞入了对方眸中春色。
“我的心思,你尚需时间来接受,我可理解。确实,此种情意,并非寻常。但也不无不可,且世间之大,众人皆有不同,情意只由心生。”
裴承槿登时没话说了。
他倒是没想到,司岱舟为世人眼中的龙阳之癖,想出了这么一长句话来苦口婆心地说服。
自己并非男子,算不算是枉费了他的一番心思?
但他扮着的是男的,那怎样的回应才算是男子应该说出口的?
裴承槿在这边乱七八糟想了一通,而司岱舟则在那边紧盯着对方的面上表情。
有古怪。
司岱舟顿感不妙,索性直接问道:“你这是又在打算什么?是要明日告诉我今夜无事发生吗?”
裴承槿像是个始乱终弃的负心汉,此刻硬生生站在原地,闷头憋气,不作回应。
“你又在此处装上了石雕?”司岱舟气急,正想出声质问,却听见裴承槿倒豆子似的倒出来几句话。
“陛下!我虽然是身残之人,可也是一名男儿。万万做不了屈于人下,被迫承欢者!”
这下,轮到司岱舟呆愣原地,不知所措了。
司岱舟虽知龙阳癖好,却不知具体方法,此时被裴承槿一语道破,更像一道惊雷将他劈得恍惚不已。
他好不容易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可到底要说什么,能说什么,却毫无头绪。
半晌,他憋出了一句:“我……这……容我想想……”
裴承槿见其面色骤变,心中也很是纳闷。
司岱舟连那样冗长且酸溜的话都说了,竟然不知龙阳之好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我得回宫了!”
司岱舟急于给自己找一个思考的地方,再没了在裴府逗留磨蹭的闲心。他猛地后退大步,抄上放在一边的佩剑就跑。
只留裴承槿一人在屋中混乱。
裴三和裴九跟着裴承槿这么些日子,虽然并无官职,但是察言观色的功夫还是学了不少。二人将刺客尸身尽数拖出屋后,便候在了破烂木门的几丈开外。
此时已经过了不少时间,他俩双双抬头望月,被这院中惊起的寒风吹得双耳作痛。
眼下,就要亥时了。
还没得二人心中泛完嘀咕,便见皇帝从屋中冲出。那步子迈得,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
司岱舟虽是伤了左手,却仍可飞身上马。他一抓缰绳,便要冲出府去。
“门!门!”
裴九喊了两声,生怕皇帝发了脾气,控着马匹就要将裴府的门掀了。
司岱舟也就看着裴九开了半扇门,随即便从那半扇中策马而出。
屋子木门虽是烂了,可门槛还在。裴承槿缓缓迈过,看着司岱舟落荒而逃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内,只在门外留下了个甩荡的马尾。
裴三迎上前去,作揖后道:“厂公,刺客已经死光,眼下……”
裴承槿很是想笑,却碍于在下属面前,只得压下。
刺客共有八名,正被裴三和裴九摆成了两排,一排四名。
裴承槿挨个儿看了一遍,这八人身着黑衣,面戴黑巾,兵器也是统一的制式。
“可搜过了他们的身?”
“自然!属下搜得仔细,但是这些贼人身上没有分毫可以证明身份的东西。”
裴九说完,又向裴三挤了下眼睛。
裴三收到眼色,开口道:“厂公!我已看过,这些人应是私人豢养的死士。”
“何以见得?”
“方才,我摸了这些人身上的骨头。这八人,全身筋骨均为断后再接,接后再断。如此循环往复,筋骨重塑,必是死士无疑。”
倒也并不令人意外。
只是能在皇都之中派出死士,其人必定颇有来头。
“泛泛鼠辈。”裴承槿骂道。
“包裹严实,待天明之后,拖去郊外,烧成灰烬即可。”
裴三和裴九齐齐一答:“属下遵命!”
天寒风大,裴承槿的脸被吹得泛起苍白之色。这八名刺客的尸体将府中小院塞得满满当当,仔细一闻,还能闻见丝丝血腥之气。
制造蛊人的凶徒能够对活人下手,想必心性坚硬冷血。此人对自己生了杀意,理应是从岐山一事上开始。
当日宋黛运走蛊人尸体,而后其宅院被烧,证据全无。
紧接着,便是出现在皇家冬狩上的两名蛊人。两次均未得手,而次次都有他裴承槿的阻挠。这样说来,对方派了八名刺客,倒也算合理。
他最担心的是这伙贼人藏于暗处,蛰伏不动。而今,一次刺杀不成,则将有第二次。
下一次,必捉其活口,探其老窝,而后顺藤摸瓜一网打尽。将视人命如草芥者,枭首示众。
想到此处,裴承槿面上紧绷,恨不得此刻便提剑将这些贼人尽数砍杀。
方才如钩明月坠入黑云,世间突陷黑暗。
淡色唇角失了月光而变得暗淡,长睫之下,黑眸中亮起寒光。
往后几日,裴承槿入宫履职,明显感觉司岱舟心不在焉。
裴承槿大胆猜测,司岱舟应该是去翻过了有关男风的书册,或是问过了身边的宫人侍卫。
司岱舟在批改奏章时,总会莫名叹气,随后视线便溜到了裴承槿身上。裴承槿虽作了垂首的样子,可被人盯着还是能感知到的。
但,倘若他回看回去,二人视线相交,司岱舟则先是愣神,而后猛然逃开目光。
裴承槿一直以为,司岱舟作为生于皇室的皇子,此种情事应该有所耳闻,不然又是怎么想出那么多的宽慰之言?
很显然,司岱舟不仅是只知皮毛,更是脸皮薄得很。
既然如此,这件事儿就变得分外有趣起来。
鸿胪寺寺卿已经上报了扶余进入边境州府的文书,而司岱舟还在为陪伴使的人选头疼不已。
世家大族都有些什么人,裴承槿自然清楚。
“陛下,陪伴使一职,不可选职位过高之人,因扶余一行并非极其重要的使团。也不可选职位过低之人,否则将显得我天晟不尊重这场进贡。职位最好是中高级。除此之外,此人还必须熟悉典章制度,且善于辞令。”
裴承槿稍稍躬身:“奴才有一人选,不知可否令陛下满意。”
鸿胪寺寺卿邓元化已是个知天命的老臣,他见裴承槿出言插手此事,难免同宫中传出的风言风语扯上关系。
这东厂厂公本为太后做事,新皇并不喜,而近些日子却因流民一案受了重视,被皇帝揽在了麾下。
可太后同皇帝之间的斗法,向来不是他这个小小鸿胪寺寺卿能参与的。如此,他便半垂眼皮,准备听听裴承槿的推荐人选。
司岱舟合上了州府文书,道:“讲吧。”
“礼部的主客清吏司中,有一沈姓员外郎,全名沈博容。此人少年进士,极善辞令,而为人正直,忠诚可嘉。”
裴承槿认得此人,不过是因为沈博容的老父曾为文官翘楚,还把裴乐贤骂了个狗血淋头。
归其根源,只因裴乐贤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势中,也少不了为己谋私的野心。
“沈博容?莫不是颍州沈氏之后?”
司岱舟又仔细想了一番:“沈博容此人,可是当年的榜眼?”
“是。”邓元化接过话茬,恭敬道:“ 正如裴厂督所言,沈员外郎确是可行人选。”
“那就让他去吧。”
“微臣遵旨。”
邓元化行礼后退了出去,转身之际正对上裴承槿扬起的笑脸。这笑脸来得毫无缘由,邓元化登时浑身一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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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承槿不明所以,他不过是友好一笑,却见邓元化脚下步子更快了不少。
殿中寂静万分,更是助长了裴承槿难得的戏耍心思。
“陛下,不知前几日所言,陛下可是考虑好了?”
“考虑什么?”
司岱舟学到了裴承槿装作石雕的精髓,他将上半身端得板正,又是一手拿着奏章,一手抵着桌案边缘,不动一分一毫。
活脱石雕。
接下来要说的话,更是让裴承槿忍不住面上的表情,他有些艰难地拧紧眉头。
“陛下不是说,断然不能忘了当夜的事情。此时,就要忘了吗?”
“裴承槿!”
司岱舟出言呵道,原本装好了的身姿神态顷刻覆灭。
“不是说了,容我考虑考虑!你……你说的那番话,我当然记住了!”
话音未落,司岱舟正见裴承槿一张脸上满是压抑不住的笑意,恼火道:“你戏耍我!”
“陛下何出此言,陛下的一番言辞,情真意切,奴才私以为陛下是知道其中奥秘的。不承想却是过了这些日子,陛下还在考虑之中。理应是陛下戏耍于我吧?”
司岱舟竟然不知裴承槿的脸皮可以如此之厚,一番胡话张口便来,他更加恼火:“什么奥秘!什么戏耍!我只是先前不知!”
“那陛下此刻是知道了,是问了宫人侍卫?”
“这种事情,如何问得了旁人!”司岱舟紧锁眉头,瞪向了裴承槿,紧接问道:“你又如何知道这些事情?”
“嘶……”裴承槿装了思考的模样,抿抿嘴道:“奴才在这深宫呆了多年,自然什么事都知道一些。”
“……”司岱舟欲言又止,止了还想问:“你的意思是,深宫之中有……”
“陛下英明!”裴承槿恭维道。
“……”
司岱舟越发觉得裴承槿是在戏耍自己,可转念一想,他对裴承槿的心思,确实是自己先提出的。而自己对男子情事并不清楚,也该算是自己的问题。
“裴厂督,是真的做不了屈于人下?”他怀着丁点儿的期盼之情开了口。
“正是。”裴承槿毕恭毕敬地躬身交握双手,行礼道:“陛下人中龙凤,想来是不会应奴才的阉人身份而心存芥蒂,强迫行不愿之事。”
司岱舟被裴承槿一句话架了起来,他开始反复思考裴承槿说这句话是要将他推出去,还是单纯言明对方不做那身下之人?
可他也做不了屈于人下者啊!
他懊恼、纠结,又反复思考,越想越不知所措。
他对裴承槿的心思,确实难以割舍。但他看重的,向来只是裴承槿这个人,与之亲昵,不过是情到深处自然之行为。而书中所写的男子榻上二三事,他真的是……力所不能及啊!
司岱舟心中一团乱麻,脸上也一团乱麻。裴承槿遥遥看着他将五官纠结在一起,似是将天地间最难解之事都想了一遭。
“陛下应是还需要些时间。”
裴承槿为他们二人之间理不清的事找了个合适的拖延说辞:“眼下扶余进贡迫在眉睫,陛下可先将心思放于此处。等事情毕了,再作回应,尚不为晚。”
司岱舟泄气般松了肩膀,他抬眼一瞧,裴承槿还是一副天塌下来都能处之泰然的样子。
明明他前些日子万分决绝,难道是昨夜后,改了态度?
司岱舟又在裴承槿脸上看了一阵,奈何看不出来对方的真实想法,只得再次投身于浩瀚奏折之中。
裴承槿剖开了自己的心。
他不能被人揭穿身份,不能失了复仇的机会,不能让所有前功尽弃。
踽踽独行已久,他只剩下了这一件事情。
天地一如昨日的哑默,心中无繁花,星河不璀璨。
或许是突然拉近的距离让身体染上了暖意,又或许只是跳跃的情绪让死水沸腾。
他说不清,但能看清。司岱舟于他而言,已远非原先高高在上的帝王。
被计谋、交易、威胁所包裹的日子,是否将有别样的颜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