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前一天，张晔被绑架了。


    是依着旧历，“母子”三人去青城山拜佛时，被几个大汉敲晕了绑走的。


    被捆的死死、捂住眼、堵住嘴的张晔缓缓醒过来后，被周边大大小小起起伏伏的抽泣声吓了一跳。


    反应过来后，才发现原来也不只是自己被绑架了啊，听这声儿似乎还有五六人被困在这儿。


    张晔努力听着外边的动静——有悉悉索索的脚步声，应该是有人在外边守着了。


    张晔觉得自己应该被绑在凳子上，便开始左右摇摆起身子起来，或许是撒的迷药，身子还是有些瘫软，努力好久，才嘭的一声倒在地上。


    周边被绑的人似乎被吓了一跳，抽泣声顿停。


    门被推开了，走进来了两个人，将张晔扶了起来。


    张晔又开始左右摇着头，努力从被堵住的嘴里发出声响。


    静了一会儿，堵住嘴的布终于被扯了出来。


    张晔张口便问：“我那两个孩子呢？”


    两人没回话。


    张晔咬牙道：“两个孩子若没了，我咬舌自尽或是绝食你们拦得住吗？”


    愣了会，一人终于开了口：“那两个孩子还好。”


    是个男子的声音，年纪大约三十来岁。


    听到这答复，张晔猜到这些人应该是不想伤了她们的，至少不想她们死。


    张晔接着道：“我不信——你若是不想让我看见什么，你就让我听听他们的声音。”


    没人应话。


    张晔张口又道：“我是他们的娘亲，你们总该让我听到他们安然无恙！”


    “真他娘的麻烦！”另一人觉得烦，骂道，举起手打在张晔的脸上。


    这一巴掌可不同于李杨氏的那一掌，力气打的骇人。


    张晔被打的嘴里都弥漫着血腥味，也是被打的气了起来，她冷笑一声。


    “你笑什么？”


    一人反应过来——“她要咬舌自尽！”


    张晔被一张大手死死掐住了下巴，疼的眼泪都流了出来。


    “呵！还真是个烈性子！”那人笑道。


    “孩子……”张晔难受的挤出两个字。


    “行。叫人把那两个孩子带来——听见了吧？他俩马上就来。”


    说着，就缓缓放开了张晔的下巴。


    打她的大汉骂了句“生了娃的女人就是多事”，说完便走了。


    走了一个，还有一个。


    张晔动了动下巴，疼的难受，缓了会，问道：“人牙子？”


    这三字一出，周边那抽泣的声音又开始了合唱。


    这汉子笑了笑：“这勾当没意思。”


    张晔皱起眉，道：“没听说青城山外出了山匪。”


    汉子嗤笑一声：“小寡妇，你还是别说话了。要防你咬舌自尽太容易了，我不过看在你真心记挂着这两个毫无干系的小子，动了点积善的念头，不然——”


    他冷笑了声，再不说话了。


    张晔也闭上了嘴——这个匪徒是知道她的事的，至少知道她是李家寡妇，正则灵均是她的过继子。那怎么会绑了她？她不过是个刚入良籍的寡妇，谁也没招惹……


    杨家？


    不至于吧。


    那个杨钟闲记仇记成这样？


    也不至于啊。


    就算他记仇，杨家也不会让他再惹事端了。


    而且旁边这些被绑的姑娘是怎么回事？


    张晔正琢磨时，正则和灵均被推搡着进了门，想来也是被绑住捂住眼。


    只听正则哑着声音颤抖的发问：“你们是谁？我姐姐在哪？”


    灵均正低声的哭起来。


    一听到他们还安好，张晔也就松了口气，忙道：“我在这——”


    还没说完，张晔就被堵上了嘴。


    正则灵均听到张晔的声音，齐声唤她，可这声儿随着大汉的叫骂和拖拽，越离越远。


    “听见了？好着呢。”大汉拍了拍张晔的肩膀，摸了摸张晔的下巴，不由笑道，“啧，这细皮嫩肉的，哪里是农家养的出来的？”


    张晔咽了咽唾沫，这才后怕起来，真心害怕起这些匪徒会做出怎样的事来。


    可大汉却缓缓放开了手，对着被绑的六个小姑娘说道：“吃喝自然少不了，但你们还是小心些，莫要逼得我们伤了你们的细皮嫩肉——”


    这大汉笑起来：“——最好也别弄出什么动静来，我这些兄弟好久没入城玩儿了，火气重的很，到时莫要我也拦不住，进来冲撞了你们这些小娘子。”


    这话于不知状况的姑娘们如一把悬在空中的利剑，顿时屏住呼吸，只恐这利剑就掉在自己头顶了。


    人已出去了，大门也关紧了。


    只剩六个绑的紧紧捂住眼口的姑娘瑟瑟发抖，连哭都是默默的。


    张晔是真的没办法了，她也怕，可听那大汉的话，应当现下是不会伤害她们的，可是现下什么都不知晓的境况实在让人感到绝望。


    在绝望中懵了会儿，张晔饿了，肚子咕噜咕噜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很是清晰。


    张晔若不是被捂住嘴捆住手脚，真的很想去砸门——说好的“吃喝少不了”呢！不至于还要使出“不给吃喝饿的人质没力气逃跑”的路数吧？


    过了半响，张晔饿的快干呕了，没力气想什么逃出生天。


    “吱呀——”


    门开了，进来了几个人，让张晔振奋的是空中飘来了一阵饭香。


    来人给她们松了手，可脚仍是绑在凳子上。松开了手，姑娘们却还是不敢动，也不敢去摘眼罩，拿出口中布条。


    只听一人开了口：“怎么？不吃饭了？”


    听到这话，张晔再没迟疑，连忙放开自己被捂了许久的双眼和嘴巴，揉了揉眼，动了动下巴，张晔这才看见外面天色已晚，破旧的屋子里站着四个汉子，围着六个被绑来的姑娘。


    其余五个姑娘穿着装扮不一，容貌也都毫无相似。可扫来扫去，张晔却发现她们的脸上都有一颗红痣，都在眉眼间。


    张晔反应过来，好像自己眉眼间也有一颗红痣——这是什么绑架的筛选条件？


    四个大汉塞给六人一碗饭菜，催她们快吃，应该是要守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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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们吃完饭才走。


    张晔看也没机会搞些小动作了，便刨起了饭菜——不吃饭连跑的力气都没有。


    其余五个姑娘可没张晔这么大的心，几乎都是一边落着泪一边吃饭。


    刨了会儿，张晔听到一个姑娘怯生生带着讨好的笑意问道：“公子，敢问——”


    四个大汉猛地哄然大笑起来。


    “听见没，叫我公子呢！”


    “叫你娘啊！叫的是老子！”


    哄笑间，一个汉子摸了把那姑娘的下巴，笑的很是可怕：“哎哟，谁家的小娘子嘴巴这么甜啊，这么着吧，你别叫我公子，叫声情哥哥给爷听听。”


    那姑娘真被吓到了，哭的梨花带雨，抖得都快摔了手里的碗。


    周边的姑娘都是瞪大了眼睛，连忙慌乱的躲开视线，不敢发出声响。更甚还有捂住嘴巴，忍着不哭出声。


    张晔正刨着一颗青菜，干瞪着眼盯着那个耍流氓的汉子。如果在那个时代，她大可以冲出去伸张正义、大骂人渣，可是在这个女子什么都做不了的时代，自身尚且难保，张晔开不了挂，做不了大女主。


    张晔剖析了自己的良心，然后狠狠鄙视了自己一把。


    眼见那汉子已然想要伸手讨两把便宜，张晔想着没关系没关系，只要不是要拉去钻小树林就不算得是见死不救——在看到那汉子叫嚣着解开姑娘衣裳时，张晔果然还是颤着手，想要出声说些什么。


    门被砸出声响，进来一个脸上有疤的汉子，冷着脸瞧着那个猥琐至极的流氓，笑了声：“怎么？忘了我的话？”


    是老大！张晔松了口气。


    那四个汉子都收了手，笑呵呵的道：“没忘没忘，不过说笑罢了。”


    张晔看到这，连忙又开始刨起了饭，可没刨两下，碗就空了。张晔没觉得往日自己胃口这么大，她自然不知道自己已经饿了两日，如今才吃了第一次餐，自然还没饱。


    张晔望了望周边的姑娘们，都是捧着碗硬撑着吞咽的苦样。


    左边最近的那个姑娘似乎怎么也吃不下了，捧着碗只夹了两粒米。


    张晔看着她碗里的饭，暗自咽了咽唾沫。


    那个姑娘发现了张晔的视线，吓了一跳。


    张晔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举了举手里的空碗。


    那小姑娘似乎没想到在这般境遇下还能有人吃得下饭，只瞪着眼没做声响。


    张晔看到了马上就要抬脚出门的老大，想着还不如趁着这会把肚子喂饱，便连忙举手：“敢问——”


    这声太突兀了。


    屋子里的人都看了过来，就连那个老大都转身看着她。


    张晔面上很是平静，举起了手：“我能再吃一点吗？”


    静了片刻后，老大笑了，配着脸上的刀痕笑的更是骇人：“能啊，多吃些。”


    说完，便走了。


    随后在屋子里所有人好笑疑怪的注视下，张晔淡定的吃下了第二碗饭，侧脸捂住嘴打了个饱嗝。


    在被捆住手脚捂眼堵嘴一系列动作后，张晔撑不住“吃饱”后袭来的困意，垂头又是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