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在学校里，都是别人围着他转，看他的脸色行事，受委屈的从来不是他，哪儿轮得到他这么低声下气地讨好别人？


    这次跟王科宝算是结下梁子了，以后一定要找机会把面子挣回来，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不然以后在宿舍里都抬不起头。


    拿到钱和饭菜票，王科宝他们赶紧大声跟郭坤说 “谢谢”，声音洪亮，周围不少同学都看了过来。


    可他们越是客气，郭坤心里就越觉得丢人。


    他巴不得他们赶紧闭嘴，别再提这事儿。


    毕竟这钱和饭菜票，说到底还是因为自己之前输给王科宝才给的，他们每说一次 “谢谢”，就等于在他心上戳一下，揭一次他的短，让周围的同学都知道他输给了王科宝。


    食堂里人来人往，各个窗口前都排起了长队，尤其是买锅塌豆腐的窗口，队伍长得都快绕到食堂门口了，粗略一看，差不多有四五十人。


    王科宝三人赶紧快步走到队尾排着，生怕再慢一点，就连队伍都排不上了。


    旁边窗口卖红烧肉的队伍也不短，不过价格贵，要 5 毛钱一份，没多少学生舍得买，大多是家里条件好的才会偶尔买一次。


    “老陈，要是等会儿排不上锅塌豆腐也没事。”


    中天看着前面长长的队伍，无奈地笑了笑，语气里带着点安慰：


    “咱们现在手里有饭菜票，一顿能花 3 毛钱，就算买份 2 毛钱的肉炒青菜，再配一碗米饭或者两个白面馒头，也比平时吃的窝头咸菜强多了，照样能吃饱。”


    “话是这么说，理也是这个理。”


    陈建点了点头，眼神却一直盯着前面买锅塌豆腐的窗口，带着几分期待：


    “但比起肉炒青菜，我更爱吃一毛五的锅塌豆腐。


    你是不知道，那锅塌豆腐煎得外酥里嫩的，咬一口满嘴都是香味，油也足，吃着特别解馋，对咱们这些平时缺油少肉的穷学生来说，简直是难得的美味。”


    “哈哈，你这么一说，我也馋了。”


    中天跟着笑了起来，拍了拍陈建的肩膀：“那咱们就耐心等着，说不定运气好，能买到最后几份呢。


    要是真买不到，大不了下次早点来，总能吃上的。”


    大概等了十几分钟，终于轮到他们了。


    让人惊喜的是，锅塌豆腐刚好还剩三份，不多不少，正好够他们三个人吃。


    窗口的师傅麻利地把锅塌豆腐盛进搪瓷碗里，还特意多浇了点汤汁，笑着说：


    “你们运气好，这是最后三份了。”


    后面排队的人见状，纷纷忍不住叹气，刚才还满脸期待地往前张望，伸长了脖子想看看还有没有，下一秒脸上就只剩下失望，有的甚至还小声抱怨了两句，说自己排了半天队，脚都站酸了，结果还是没买到。


    “哎，怎么又到我这儿就没了啊？”


    一个留着小平头的男生站在队伍里，忍不住叹了口气，声音里满是失落。


    他每天都盼着食堂做锅塌豆腐，这道菜油多、香味浓，还便宜，对他这种家里条件不太好的穷学生来说，能吃上一顿锅塌豆腐，就算是改善伙食了，有时候甚至会省下饭票，就为了这天能多吃一块。


    已经找好位置坐下的王科宝刚好听见了这句话，心里有点好奇，朝着陈建和中天问道：


    “老陈、老中，刚才叹气的那个男生，你们知道他叫啥名字吗？我怎么觉得看着有点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似的，就是想不起来。”


    “我没什么印象，咱们班好像没这号人吧？”


    中天仔细想了想，摇了摇头，眼神里也带着几分疑惑：“说不定是其他班的？平时在教学楼或者操场偶尔见过几次，所以觉得眼熟，但叫不上名字。”


    “科宝，他是咱们班的刘正云啊！”


    陈建看着那个男生的背影，突然想了起来，忍不住笑着说道：


    “你平时上课的时候，总盯着黑板或者课本，要么就是低头做笔记，不太注意周围的同学，所以觉得面熟但叫不上名字。


    他就坐在咱们斜后方，靠窗的那个位置，平时总是一个人坐着，不怎么跟人说话。”


    “刘正云？”


    王科宝心里 “咯噔” 一下。


    他隐约记得，多年以后，这个人会成为国内有名的作家，还拿过茅盾文学奖，写的小说特别受欢迎。


    没想到现在，刘正云居然跟自己同班，而且还这么巧，在食堂里遇上了，这可真是缘分。


    “对，就是他。”


    陈建又补充了一句，语气里带着点无奈：“不过他平时特别不爱说话，总是一个人闷着头看书，要么就是在本子上写东西，性格也比较内向，除了必要的课堂回答，几乎不跟其他同学交流，你没注意到他也正常。”


    “刘正云！”


    王科宝朝着那个还站在队伍里，一脸失落的男生喊了两声，想让他过来一起吃。


    刘正云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先是愣了一下，四处看了看，随即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来。


    当看到是王科宝他们时，他先是有点惊讶，然后便快步走了过去，脚步还有点拘谨，双手不自觉地放在了身后。


    “班长好。”


    他先朝着陈建打了个招呼，声音不高，带着点腼腆，然后又转向王科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露出了两颗小虎牙：


    “同学，我知道咱们是一个班的，但一直没好意思问你的名字，你叫什么啊？”


    “你好，我叫王科宝。”


    王科宝笑着自我介绍，指了指旁边的空位，语气热情：


    “别站着了，过来一起吃吧。


    我们刚好买了三份锅塌豆腐，够咱们四个人分着吃，也让你尝尝这道菜的味道，别白排这么久的队。”


    “中！中！中！”


    刘正云赶紧点头答应，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笑容，眼睛都亮了，一边坐下一边说道：


    “王科宝同学，你真是个好人！我今天特意提前了十几分钟来食堂，就是为了能买到锅塌豆腐，结果还是没排上，正郁闷呢，没想到还能跟你们一起吃，真是太谢谢你了。”


    “别谢我，要谢就谢郭坤。”


    王科宝指了指不远处正在买饭的郭坤，开玩笑似的说道：


    “今天这顿饭是他请的，这些饭菜票也是他给的，要不是他，我们也不能这么大方地请你吃饭，你得去谢谢他。”


    “你说郭坤啊？”


    刘正云听见这个名字，脸上的笑容瞬间淡了些，轻轻摇了摇头，语气里带着几分认真：


    “我来燕大之前，我舅就跟我说过，在学校里交朋友一定要谨慎，别跟太精明的人走得太近，不然被人占了便宜都不知道，还得帮着人家数钱。


    我看郭坤这个人，就有点像我舅说的那种人，平时看着挺热情的，对谁都笑眯眯的，可心里说不定打着什么算盘呢，我还是离他远点好。”


    “你说得有道理，交朋友确实得看人品，不能光看表面。”


    王科宝赞同地点了点头，心里也觉得刘正云说得挺对，郭坤这个人看着大大咧咧，对人热情，其实心思多着呢，做什么事都带着点目的性，确实不简单，跟他打交道得留个心眼。


    下一秒，刘正云突然抬起头，眼神里带着几分好奇，认真地问道：


    “王科宝同学，那你算聪明人吗？我看你说话做事都挺爽快的，不像是那种弯弯绕绕、藏着掖着的人，但有时候又觉得你好像什么都知道似的，比咱们班其他同学都要成熟一些，考虑事情也比我们周全。”


    “我？”


    王科宝一下愣住了，手里的筷子都停在了半空中 。


    怎么最近总有人问他这种不好回答的问题？


    说自己聪明吧，显得太骄傲，容易让人觉得反感，觉得他自视甚高；


    说自己不聪明吧，又有点不甘心，毕竟自己也不是真的糊涂，平时遇到事也能想出办法解决。


    一时之间，他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只能愣在那里，看着刘正云那双充满好奇的眼睛，脑子里飞速思考着该怎么回应。


    食堂里依旧热闹，周围的同学说说笑笑，碗筷碰撞的声音不断，可王科宝却觉得周围的声音都变远了，只剩下刘正云等待回答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