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春和望着手里半展开的信纸，喉结上下滚动了两下，最终只是含糊地应了声 。


    行吧”。


    冯春和心想：


    以为这小子是真为老爸送生日祝福，以为行事也稳重了不少。


    可现在听着信里的内容，这小子哪是稳重了，分明是心眼磨得越来越多，一肚子的小算盘噼啪响，比谁都会打主意！


    上次冯朝阳帮自己写的情书，还收了自己10块钱。


    冯朝阳信誓旦旦的说是他写的。


    还是最好王科宝揭穿了他才知道他就是个骗子中介。


    情书和他毛线都没有。


    冯春和越想越觉得好笑，忍不住摇了摇头，清了清有些发紧的嗓子，继续往下念。


    “爸，您别着急，马上就结束了。”


    冯春和抬起头，目光扫过坐在屋里的几个人 。


    冯远靠在藤椅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椅柄；


    王科宝捧着个搪瓷杯，正低头吹着热气；


    冯麦冬则坐在角落的小板凳上，眼神直直地盯着他手里的信纸。


    他特意放缓了语气，带着点安抚的意味，毕竟今天是父亲的生日，总不能因为一封信搅了气氛。


    说完，他重新低下头，目光落回信纸上，一字一句地念道：


    【亲爱的爸、妈，还有哥姐们，最近这边的西北风刮得邪乎，天天跟刀子似的往脸上刮，吹得我头疼得厉害，实在没力气多写，这信就先到这儿吧。】


    【最后啊，跟爸说句实在话，我写这封信，真没别的念想，就是想跟您说声生日快乐，您可千万别往别处琢磨。】


    【最单纯善良的好同志 ：冯朝阳。”】


    “单纯？善良？”


    这话刚落地，王科宝 “嗤” 地笑出了声，嘴角撇出一抹毫不掩饰的嘲讽。


    他捧着搪瓷杯的手顿了顿，心里头暗自嘀咕：


    就冯朝阳那满肚子弯弯绕的模样，跟这俩词能挨上边？


    怕是把 “单纯善良” 的意思理解反了吧！


    他要是能算单纯善良，那这世上就没几个心思活络的人了，说不定连村口的老黄牛都比他实在。


    冯春和念完信，小心翼翼地把信纸叠成方方正正的小块，递还给冯远。


    他一边摇着头，一边忍不住笑出声：


    “爸，您瞧瞧这臭小子，还说没别的意思，我看他那点小心思啊，都快从字缝里钻出来了，也就您脾气好，还愿意信他的话。”


    “就是就是，哥也太精了！”


    冯麦冬连忙凑趣，声音里满是吐槽的意味，可眼神却亮了亮


    虽说嘴上嫌哥哥心眼多，可心里头还是惦记着，兄妹俩也好久没见了，不知道他在外头过得好不好。


    冯远接过信纸，指尖轻轻拂过上面的字迹，那是小儿子熟悉的笔锋，带着点潦草的劲儿。


    他原本还带着几分严肃的脸上，渐渐绽开了笑容，眼里的无奈也被暖意一点点取代。


    他摇了摇头，语气里满是宠溺：


    “得了得了，这臭小子，就算心眼多，也是我的种。过两天我去供销社转一圈，给他买箱水果罐头寄过去，他在外头苦哈哈的，肯定吃不上这些甜口的东西。”


    说到底，还是心疼小儿子在外头遭罪。


    “那我把我之前戴的雷锋帽也一起寄过去吧！”


    冯春和赶紧接话，嘴上还在念叨着 “这小子肯定又忘了带厚帽子”，可心里却早就盘算好了。


    那顶雷锋帽还是去年冬天新买的，保暖得很，冯朝阳在外头风大，戴着正好能挡挡风。他早就想着给弟弟寄点东西，这会儿总算找着机会了。


    刚把信念完，厨房那边就传来了 “叮叮当当” 的碗筷碰撞声，紧接着，郎雪琴端着一盘冒着热气的炒青菜从厨房走出来。


    厨房传来郎雪琴的声音：


    她擦了擦围裙上的油星子，笑着说道：“正好，饭都做好了！今天是你爸生日，也没外人，麦冬别总在墙角坐着了，上桌跟我们一起吃，热闹。”


    冯麦冬听了，脸上泛起一层淡淡的红晕，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她连忙从小板凳上站起来，轻轻点了点头，找了个离冯春和最近的空位坐下，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显得有些拘谨。


    大家纷纷拿起筷子，刚夹了两口菜，郎雪琴突然放下筷子，目光落在对面的王科宝身上，看似随意地问道：


    “科宝啊，我前几天听我朋友说，你们学校那个新生代表郭坤，也是中午系的？是不是和你是一个专业的？”


    王科宝正夹着一块红烧肉往嘴里送，听到这话，筷子顿在了半空中。


    他心里不由得犯起了嘀咕：


    郎雪琴怎么突然问起郭坤来了？


    她平时连自己在学校上什么课都懒得问，今天怎么关心起同学来了？


    该不会又打着什么主意吧？


    他心里虽然满是疑惑，但还是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含糊地应道：


    “是，妈，我们都是中文系的。”


    “我还听说那个郭坤文章写得特别好，在学校里名气大得很，好多老师都夸他呢。”


    郎雪琴又接着说，眼神里带着几分探究，仿佛想从王科宝的表情里看出点什么门道来。


    王科宝听了这话，差点没把嘴里的红烧肉喷出来。


    他赶紧低下头，强忍着笑意，摇了摇头：


    “这我倒没怎么听说，我跟他也就上课的时候能碰见，平时也不怎么说话，不算熟。”


    他心里头暗自觉得好笑，要是让郎雪琴知道，昨天自己刚跟郭坤打赌，赌谁能先写出一篇被校刊录用的文章，最后还是自己赢了，估计就不会这么夸郭坤了，说不定还得反过来念叨郭坤 “不如科宝有本事”。


    “是吗？”


    郎雪琴显然不相信他的话，眉头轻轻皱了起来，语气里带上了几分激将的意思。


    “对了，你俩都是中文系的，以后可得好好下功夫，多跟郭坤学学人家的写作本事，别总想着偷懒耍滑，耽误了学业。”


    王科宝一听这话，心里顿时不服气了。


    他刚想开口反驳，可话还没到嘴边，就感觉桌底下突然传来一阵剧痛。


    有人狠狠踩了他一脚！


    他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差点叫出声来，赶紧低下头，顺着桌布的缝隙往下看，正好对上冯镜先递过来的眼神。


    冯镜先正朝着他轻轻摇头，眼神里满是提醒的意味，那模样仿佛在说 “别多嘴，小心被缠上”。


    王科宝这才猛然想起，刚才下楼的时候，冯镜先特意拉着他叮嘱，说一会儿吃饭的时候，不管郎雪琴说什么，都别跟她较真。


    更别顺着她的话往下说，不然以她的脾气，指不定要追问到什么时候，到时候想脱身都难。


    他心里暗自庆幸，幸好冯镜先提醒得及时，不然自己这一开口，怕是又要被郎雪琴缠上，没完没了地问东问西。


    “你已经怎么了？”


    郎雪琴见他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住，还皱着眉头、龇牙咧嘴的，一脸痛苦的模样，不由得满脸疑惑地追问道，眼神里满是探究，“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没什么！”


    王科宝赶紧改口，脸上努力挤出一个还算自然的笑容，可因为刚才被踩得太疼，那笑容显得有些僵硬。


    “我就是想说，我已经知道了，以后会跟同学好好交流学习，肯定不偷懒。”


    冯远坐在一旁，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他知道郎雪琴这是又想给王科宝施压了，赶紧放下筷子，开口打圆场：


    “雪琴，吃饭呢，说这些干啥？中文系又不是专门培养作家的地方，科宝只要好好读书，以后能找份正经工作，安安稳稳的就行，别给孩子太大压力。”


    “就是啊妈，我听人说，好多有名的作家都没上过大学呢！”


    冯春和也赶紧帮腔，他太了解郎雪琴的脾气了，要是不赶紧拦着，她指不定还会说出什么更让王科宝有压力的话来。


    “科宝现在能考上大学，已经很厉害了，比咱们家谁都强。”


    郎雪琴听父子俩都帮着王科宝说话，心里顿时不乐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