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很快就来到了二月二十七号的上午。


    天刚放晴没多久，阳光透过老旧窗棂，在王科宝的书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王科宝正伏在案头，手里握着铅笔在稿纸上飞快书写，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在安静的屋子里格外清晰。


    这是他新长篇小说的关键章节，眼看开学在即，单位也没给他安排新工作，这份难得的清闲，正好让他能全心扑在创作上。


    相比之下，冯镜先就没这份自在了。


    作为燕大图书馆的管理员，只要还在岗位上，他就得天天准时到岗，哪怕馆里没那么多急事，也不敢轻易缺勤。


    毕竟工资是一家人生活的重要来源，要是因为偷懒被扣钱，实在不划算。


    王科宝正对着稿纸琢磨细节剧情，门外忽然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咚咚咚。“


    节奏有些急促，不像是冯镜先平时的稳重风格。


    他放下笔起身开门，只见冯朝阳站在门口，脸上带着几分不好意思的急切。


    “朝阳？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


    王科宝侧身把人让进客厅，顺手从暖壶里倒了杯温水递过去，笑着打趣。


    “是过来听录音机的？我这就给你放。”


    冯朝阳接过水杯，指尖碰着温热的搪瓷杯壁，却没喝，只是连连摇头，眼神往王科宝的书桌瞟了一眼，又很快收回，声音压得低了些：


    “姐夫，我不是来听歌的。”


    他顿了顿，像是鼓足勇气似的，往前凑了半步，“您……您该不会忘了，之前答应帮我写情书的事儿了吧？”


    “？？？？”


    王科宝愣了一下，抬手挠了挠后脑勺，眉头轻轻皱起，突然恍然大悟。


    “嗨呀。你瞧我这记性，这几天太忙了，把这茬给忘了。”


    他拉过一把椅子让冯朝阳坐下，语气带着歉意。


    “不就是一封情书嘛，您先坐着，多大点事儿，你等我十分钟，我这就给你写，保证不耽误你事儿。”


    冯朝阳一听这话，明显松了口气，顺势坐下，双手把水杯抱在怀里：


    “果然，我就知道你给忘记了，姐夫。”


    “那你快写吧，我等着就行，不催您。”


    冯朝阳无语，只能耐心等待。


    王科宝也不耽误，转身从书桌抽屉里翻出一叠崭新的信纸和一支灌满墨水的钢笔，重新坐回桌前，先问清了细节：


    “你那同学跟姑娘是怎么认识的？平时聊过些啥？给我点细节。”


    冯朝阳赶紧把情况说清楚：“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


    “不过我听我同学说，他俩是上个月去郊区帮农民干活时认识的，姑娘叫春妞，干活特别麻利，我同学跟在她后面帮忙干活，还被她笑手笨呢。”


    他边说边比划，眼里带着点看热闹的笑意，“后来休息的时候，俩人坐在田埂上聊了会儿，我同学说姑娘说话特别实在，心里就有点动心了。”


    摸清了两人相识的经过，王科宝心里有了谱。


    他笔尖落在信纸上，墨水晕开的痕迹顺着思路延伸，先是回忆田间的场景，再写姑娘的模样，最后表露出心意，语句朴实又带着温度。


    不到十分钟，一张写得满满当当的信纸就完成了。


    他把信纸轻轻吹干，叠成整齐的方块，递到冯朝阳手里：


    “成了，你先看看，要是觉得哪儿不合适，我再改改。”


    “这么快？”


    冯朝阳又惊又喜，双手接过信纸，指尖小心翼翼地展开，生怕把纸弄皱。


    他逐字逐句地读着，眼睛越睁越亮，读到“麦浪里的笑声比阳光还暖”那句时，忍不住抬起头，佩服的说道：


    “姐夫，您这简直就是情场高手，这写得也太好了。”


    “比我同学自己琢磨的那些‘我喜欢你’强多了，春妞同志看了肯定得感动。”


    “行了行了，别夸了，赶紧拿给你同学吧。”


    王科宝摆了摆手，指了指桌上的稿纸，语气带着点无奈。


    “我还要忙呢，你赶紧去送给你同学。”


    王科宝显然是想让冯朝阳赶紧走，好专心投入创作。


    冯朝阳刚从椅子上站起来，手里攥着信纸，脚步顿了顿，忽然像是想到什么好主意似的，又转回头看着王科宝，眼睛亮晶晶的：


    “姐夫，您文笔这么好，要不这样，我还有好几个同学都想给姑娘写信，就是不知道咋下笔，我让他们也来找您，大家都愿意给钱，肯定不让您白忙活。”


    王科宝一听就摇了头，身子往椅背上靠了靠，语气带着点哭笑不得：


    “算了吧，之前那一块钱就够我费脑子的了，要是一群人找过来，今天催明天要，我还要不要活了？”


    “姐夫，钱的事儿好说啊。”


    冯朝阳急忙往前迈了一步，声音又提高了些，“他们要是知道您写得这么好，肯定愿意加价，多加个两三毛都没问题。”


    “多加个两三毛？”


    王科宝抬了抬眼皮，目光落在冯朝阳有些闪躲的眼神上，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朝阳啊，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在中间赚了差价费？不然怎么这么积极地想让我多接活儿？”


    这话一出，冯朝阳的脸瞬间红了，从耳根一直蔓延到脖子，他赶紧从布包里掏出一块钱，往王科宝手里塞，语气有些慌乱：


    “姐夫您别瞎猜。我就是觉得您写得好，想帮同学个忙。”


    他把钱塞过去，转身就往门口走。


    “你要是忙就算了，今天这事谢谢了，这钱您拿着，我先走了。”


    说完，不等王科宝再开口，拔腿就跑，脚步声在院子里很快远去。


    “这小子，属兔子啊，跑这么快，看来还真被我猜中了。”


    王科宝看着手里的一块钱，无奈地摇了摇头，把钱随手放在书桌的抽屉里，重新拿起铅笔，试图找回刚才的创作思路。


    ……


    转眼到了中午。


    冯家的厨房里飘出了饭菜的香味。


    葱花炒鸡蛋的香气顺着窗户缝飘到客厅里，郎雪琴正围着围裙在灶台前忙活，时不时朝卧室的方向喊一声：


    “春和。朝阳。饭好了，赶紧出来吃。”


    冯朝阳刚踏进家门，就拉着正要去厨房帮忙的冯春和往卧室走，还不忘回头看了眼厨房的方向，动作轻手轻脚的，像是怕被发现似的。


    进了卧室，他反手轻轻带上门，从布包里掏出一个崭新的牛皮纸信封，递到冯春和手里，声音压得很低：


    “哥，情书给你拿来了，我刚写好的，你快看看。”


    为了这个信封，他特意去小卖部花了三分钱买的，心里还盘算着。


    收了大哥10块钱，给王科宝一块，买信封花三分，自己还能赚九毛七，虽然不多，但也是巨款。


    “真写好了？”


    冯春和接过信封，手指捏着边缘，眼神里满是期待，转身就坐在床边，小心翼翼地把信抽出来，低着头小声读了起来，越读脸上越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