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的卷发一颠一颠的，始终在杜珏不远处。


    像一根吊着驴的胡萝卜，而跟在他后面跑来跑去的自己……


    杜珏突然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


    眼前的红卷发转了个弯儿，杜珏看准时机又提速一路向前狂奔。


    然而刚一转过弯儿，眼前的景象就让杜珏惊掉了下巴。


    太阳将落未落，余光将天边的云彩染成红色。


    火烧云底下，有一辆小吃车。小吃车的一旁还立着一个大号的毛绒熊作为吉祥物。


    锅里的油烧的滚烫，“咕嘟咕嘟”的热气混合着事物的香味飘散在空中。


    一条红色的塑胶跑道自那边延伸过来，路两旁开着一簇簇的太阳花，姹紫嫣红的花朵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杜珏甚至闻到了湿润的泥土芳香。


    眼前正是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但……这是怎么做到的？！


    杜珏不敢置信的后退两步。


    然后又后退两步……


    一步之遥，深夜变傍晚？


    杜珏一时半会消化不了这么突然的变化。


    与此同时，脑海中很久不动弹的系统终于有了反应。


    “您的新学生似乎有些害羞，但她对您的第一印象出奇的好！”


    杜珏抬眼，远处那个本以为是吉祥物的毛绒玩具熊正趴在小吃摊旁边。


    她突然伸手，杜珏不知道她想要做什么，但杜珏清晰的看到她的手底下的油锅正在“咕嘟咕嘟”的冒泡泡。


    ……


    崔白衣在这家小型游乐园里打工已经有一学期了，见过的游客不少，但即使如此，也很少有人做些什么行为艺术。


    不巧，偏偏她今天就遇到了。


    眼前的人，一身黑色风衣，头发在头顶上梳了个小揪揪，气质很像她学校里隔壁班的语文老师，却又多了几分亲近之感。


    除了行为艺术，崔白衣想不到其他原因让一个气质女性在一家客流量不少的游乐园里梗着脖子前进后退来回切换。


    她这里怎么半天见不到人，好不容易有个人来了，居然还是个行为不太正常的？！


    崔白衣一边看，一边悄悄将脖子上带着的头套抬起来一条缝隙。


    清凉的风灌进皮套里，将垂在发丝上的汗水吹落。


    崔白衣紧忙向后退一步。


    汗水落在了她下颌处，又顺势而下流入皮套里。


    她抬眼看着小吃车并不整洁的操作台面，一时之间并不能确定自己究竟有没有把汗滴在上面。


    “还是打扫打扫吧，徐大姐的心眼针鼻儿一样大小，一回来准又要跳起来骂人！”


    崔白衣心虚的伸手打算去拿另一边放着的抹布。


    却不料对面伸来一双白皙修长的手，她先她一步拿起了抹布。


    “……”


    崔白衣：( ??_?? )  ？！ ！ ！


    她什么时候走过来的？


    崔白衣惊慌的扭头去看，原本应该站在路尽头的气质女性正站在她的对面，手里拿着油津津的抹布笑望着她。


    “喏！给你！”她说。


    “……”犹豫再三，崔白衣还是伸出了手，“……谢……谢谢！”


    “不客气！”杜珏笑看着眼前同自己一样高的大熊玩偶，又自来熟的问道：“你不热吗？”


    大熊玩偶迟疑了一下，然后又冲杜珏点点头。


    “热的话，可以把头套取下来呀！”


    “不行的！”崔白衣终于说话了，尽管声音不算大。


    也幸亏杜珏耳力好，这才能听得清她说了什么。


    被拒绝并不意外，但她没想到眼前的大熊会和她解释。


    “被主管发现的话，会扣钱！”


    “嗷，这你到不用担心！”杜珏挥挥手示意她放轻松，“你主管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放松一下也没关系的！”


    大熊犹豫了一瞬，最终点点头。


    随着毛绒头套被取下，杜珏也终于看到了她第二个学生的真实样貌。


    “崔白衣？！”


    她脸露出来的那一刻，杜珏眼睛都睁大了。


    “……姐、姐姐？你认识我啊？”崔白衣被杜珏脱口而出的名字吓了一跳，眼神里瞬间充满了警惕和困惑，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手里还紧紧攥着那块油腻的抹布。


    眼前的女孩大约十七八岁的年纪，脸色因为长时间闷在头套里而泛着不正常的潮红，额发湿漉漉地贴在皮肤上，鼻尖还挂着细密的汗珠。


    她的五官清秀，甚至带着点未脱的稚气，但眉眼间却萦绕着一股挥之不去的疲惫和拘谨。


    这张脸，她在小丑的工作牌上看到过。


    杜珏绝不可能认错！


    那么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是那个小丑偷了她的工牌，又或者崔白衣只是一个代号，这里的每位员工都叫“崔白衣”。


    杜珏百思不得其解，她迅速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脸上露出一个尽可能温和自然的笑容，大脑飞速运转，编造着一个合理的解释：“哦，不算认识。刚才过来的时候，好像听到那边有工作人员叫你，大概是要找你换班？”


    她随意指了个方向，语气轻松，“正好听到名字了，就觉得这名字挺好听的，一下就记住了。”


    这个解释听起来合情合理。


    崔白衣眼中的警惕稍稍褪去一些，但依旧有些局促，小声嘟囔了一句：“……可能是刘姐找我，可是徐主管还没回来检查呢……”


    她显得有些为难。


    “不急这一会儿。”杜珏顺势接话，目光关切地落在她汗湿的额头上，“看你热的，赶紧擦擦吧。这天气套在这么厚的玩偶服里，太辛苦了。”


    她自然而然地流露出关怀，仿佛只是一个路过的好心游客。


    崔白衣似乎很少遇到这样主动关心她的陌生人，愣了一下，才略显笨拙地用空着的那只手背擦了擦额角的汗，低声道：


    “……还好，习惯了。打工嘛，都是这样的。”


    她的声音细细软软的，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沙哑，与广播里那个扭曲甜腻的声线天差地别。


    杜珏的心慢慢沉了下去。


    系统提示的“新学生”……对她的“第一印象出奇的好”。


    难道眼前这个看起来普通又带着点怯懦的打工少女，真的就是她要找的鬼怪学生？


    嘶！


    杜珏敲了敲脑壳，受阿昇的影响，她下意识的将副本最终boss当做自己要找的学生。


    原来，竟然是她先入为主了吗？


    杜珏的视线不经意般扫过旁边那口依旧“咕嘟咕嘟”冒着泡的油锅，滚烫的热气扭曲了空气，也让对面来的正艳的太阳花圃显得有些虚幻不定。


    “你叫崔白衣？是哪个学校的呀？在这儿打工多久了？”杜珏状似随意地攀谈起来，语气亲和，试图获取更多信息。


    这些问题很私人，崔白衣似乎有些犹豫，但或许是因为杜珏刚才的善意举动，又或许是她本身就不太擅长拒绝别人，还是小声回答了：“……是旁边职高的。来了一个多学期了……”


    杜珏点点头，又接着问道：“你们什么时候下班呢？”


    “六点半！”崔白衣看了看天上即将落下的太阳，又补充到“这几天一般是太阳再落下一点就到时间了！”


    杜珏随意的点点头，她正在想怎样说服眼前的人当她的学生。


    总不能说，我看你骨骼清奇，是个跟我学的好苗子？


    杜珏敢打包票，她这句话一说出口，眼前的人准保退到十万八千里之外。


    杜珏眼盯着“咕嘟咕嘟”冒油的油锅正出神，她的袖子却被轻轻拽住。


    “喏！”


    杜珏手里被塞了两只刷着酱的面饼小红鱼。


    她惊讶的抬眼，看向对面的崔白衣。


    “这是我刚刚炸好的！”崔白衣眨巴着大眼，显得略微有些手忙脚乱，“我还没吃，而且我已经付过钱了！”


    她打开小吃摊的收款抽屉，里面都是游乐园的代币。


    就跟杜珏口袋里的那些一模一样。


    杜珏举着炸串笑了笑，“谢谢！我很喜欢！”


    崔白衣肉眼可见的松弛了下来。她手里举着仅剩的一支炸面鱼，咬的嘎吱嘎吱作响。


    杜珏思索几秒，犹豫的开口：“我……我说一句话，你未必相信……”


    “……”


    嘎吱声音停下了。


    杜珏没思索好怎么讲，她一转头猛地吓了一跳，没想到崔白衣离她如此近。


    “姐姐你也听说了？”


    “？”杜珏皱眉。


    “那件事儿！就那件事儿！” 崔白衣挤眉弄眼的，似乎是在提醒杜珏。


    杜珏揉了揉眉心，她们想的恐怕不是同一件事儿！


    “咳咳！”崔白衣不自觉轻轻嗓子，四下观察了一圈，确保没有人后，她凑近杜珏，小声说话。


    “之前这里发生了一件大事！”


    “有人死了！”


    “据说还没上救护车的时候，就进气少出气多了！”


    “主管特别交代过不让声张，但我们都知道，那人怕是活不成了！”


    杜珏扭头看她，崔白衣说到后面，语气带了几分犹豫，她挠挠头，为难的看向杜珏。


    “姐姐，我没有想吓你的意思哈！只是……”


    崔白衣附在杜珏耳边：“只是，我觉得……”


    “我好像……”


    “遇见鬼打墙了！”


    杜珏不太习惯跟人这么近的接触，她不着痕迹的往后靠，又奇怪的看了她一眼。


    “你为什么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