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黝黑、粗糙。


    嘴唇因为缺水而干裂，头发里永远都洗不干净沙子。


    当地的村民们，看着这群京城来的“专家”，每天不像专家那样坐在办公室里画图纸，反而像农民一样，天天在沙地里钻来钻去，挖土测风，都是一头雾水。


    “这群后生，到底在搞啥名堂？”


    “谁知道呢，看着神神叨叨的。”


    老支书只是默默地看着，每天都安排人，给他们送去热乎的馍馍和充足的清水，但却一句话也不多问。


    团队里的年轻人，也从一开始的不解，渐渐变得麻木，甚至有些泄气。


    只有林秋，始终精力充沛，乐在其中。


    因为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所“看”到的世界，和别人完全不同。


    当他抓起一把黄沙时。


    【叮！检测到贫瘠沙土地（重度盐碱化），是否进行分析？】


    “分析。”


    【叮！分析完成！土壤有机质含量0.11%，全氮含量0.02%，速效钾含量35mg/kg，PH值8.7……综合评价：不适宜任何已知常规植物生长。】


    当他站在一个巨大的沙丘顶上，感受着呼啸的西北风时。


    【叮！检测到强劲西北风，是否分析风场数据？】


    “分析。”


    【叮！分析完成！瞬时风速15m/s，稳定风向315°，风中携带沙尘颗粒物浓度……综合评价：此地为强风口，易造成严重风蚀，不宜种植高秆植物。】


    当他用手持钻机，钻入地下深处时。


    【叮！检测到地下53米处存在微弱水压信号，是否进行水文勘探？】


    “勘探！”林秋心中一动。


    【叮！勘探完成！发现小型承压裂隙含水层，预估储量约30万立方米，水质为微咸水，TDS含量1200mg/L……综合评价：水量有限，不宜大规模开采，可作为滴灌补充水源。】


    一个月的时间。


    林秋几乎走遍了这一万亩试验田的每一个角落。


    他的脑海中，系统已经自动生成了一张无比详尽，甚至可以说是“上帝视角”的立体地图。


    哪里是风口，哪里是洼地。


    哪里土壤盐碱度最高，哪里沙层最薄。


    哪里地下有宝贵的水源，哪里又是彻底的死地。


    所有的一切，都以数据的形式，清晰地呈现在他的脑海中，分毫不差。


    他现在对这片土地的了解，甚至超过了在这里生活了一辈子的老支书。


    这，才是他真正的底气。


    ……


    就在林秋扎根西北，与黄沙为伴的时候。


    远在京城的顾雨晴，却是寝食难安。


    她每天都会守在电视机前，看新闻联播。


    当看到新闻里播放的，关于西北地区环境恶劣，沙尘暴肆虐的画面时，她的心，就揪得紧紧的。


    她给林秋打电话。


    电话那头，林秋的声音总是带着笑意，轻描淡写。


    “我这里挺好的，吃得饱，睡得香，同事们都很好。”


    “就是太阳大了点，正好当是免费美黑了。”


    “你别担心，照顾好自己和雨欣就行。”


    可是，顾雨晴总能听到，电话背景音里，那永不停歇的，如同鬼哭狼嚎一般的风声。


    有一次，电话打到一半，突然就断了。


    再打过去，就提示无法接通。


    直到第二天，林秋才回了电话，笑着解释道：“昨天风大，把镇上的信号基站给吹坏了，刚修好。”


    那一刻，顾雨晴再也忍不住了。


    这个男人，正在为这个国家，去征服最恶劣的自然环境。


    他把所有的苦和累，都自己扛着，只把最好的一面，展现给自己。


    自己又怎么能心安理得地，待在京城这舒适安逸的招待所里呢？


    晚上，林秋回到简陋的板房宿舍，看到顾雨晴穿着一身朴素的衣裳，戴着眼镜，在灯下安静地看书。


    他走过去，从背后轻轻抱住她。


    等等……


    林秋愣住了。


    这个触感，这个温度……是真实的！


    他猛地转过妻子的身子，看着那张熟悉又思念的脸庞，震惊地道：“雨晴？！你……你怎么来了？！”


    顾雨晴看着丈夫那被晒得黝黑，甚至有些脱皮的脸，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她伸出手，轻轻抚摸着林秋的脸颊，心疼地道：“我再不来，你就要变成非洲人了。”


    林秋：“……”


    他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妻子，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顾雨晴却笑了，笑容里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


    她踮起脚，帮林秋整理了一下满是沙尘的衣领，柔声道：“我的男人，在给国家建一座绿色的长城。”


    “我虽然砌不了墙，也种不了树。”


    “但至少，我可以给你做做饭，洗洗衣服，让你每天回来，能有一口热汤喝，有一张干净的床睡。”


    “你放心，我跟项目后勤处说好了，我不要工资，就当是家属来队探亲，顺便帮着做点杂活。”


    “他们都同意了。”


    林秋看着妻子眼里的温柔和执着，所有的劝阻，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还能说什么呢？


    他只能伸出双臂，将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女人，紧紧地，紧紧地拥入怀中。


    黄沙漫天，风声如啸。


    但这一刻，他的世界，却无比的温暖和安宁。


    ……


    顾雨欣也时刻关注着姐夫在西北的动向。


    虽然新闻上关于这个项目的报道很少，但她总能通过各种渠道，打听到一些零星的消息。


    她知道那里的环境很艰苦。


    她也知道，姐姐已经追随姐夫，去了那个风沙弥漫的地方。


    周末，她没有像往常一样，研究那些物理难题。


    她把自己关在京城图书馆里，身边堆满了各种关于西北生态、地理和植物的书籍。


    《毛乌素沙地变迁史》、《中国旱区植物图志》、《现代节水灌溉工程学》……


    这些对于一个高中生来说，无比枯燥深奥的书籍，她却看得津津有味。


    她一边看，一边在笔记本上，认真地做着笔记。


    “沙地治理的关键，在于打破‘水分-植被’的恶性循环……”


    “引种植物必须遵循‘适地适树’原则，优先考虑乡土树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