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林秋的反应，却再次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面对这几乎是指着鼻子说的挑衅，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怒气。


    甚至，连一点情绪波动都没有。


    他只是平静地笑了笑，对着钱振华，微微点了点头。


    他谦和地说道：“钱总工说的是。”


    “我刚来，对厂里的情况还不熟悉，以后还要请各位老师傅，多多指教。”


    说完，他便不再理会众人，而是迈开步子，开始在技术科里，不疾不徐地踱步起来。


    他时而看看桌上的图纸，时而瞧瞧墙上的生产流程图。


    那副淡然自若的样子，仿佛根本没把刚才的刁难放在心上。


    钱振华：“……”


    他感觉自己蓄力打出的一拳，像是砸在了棉花上，说不出的憋屈。


    这小子，是在装傻，还是真的没心没肺？


    而此刻，林秋的脑海里，正不断地响起系统的提示音。


    【叮！扫描到‘62式老旧车床’，设备老化率41%，主轴精度偏差严重，传动齿轮磨损……】


    【叮！扫描到‘T-3型冲压机’，液压系统存在轻微泄露，安全阀反应迟钝，存在安全隐患……】


    【叮！分析生产流程图中……发现三处不合理设计，可优化工序，预计能提升生产效率12%……】


    林秋的嘴角，不易察察地，微微勾起。


    这帮坐井观天的老家伙啊。


    他们引以为傲的技术，在自己这个拥有系统的人看来，简直是漏洞百出。


    ……


    另一边，顾雨晴已经将新家收拾得井井有条。


    虽然是厂里分配的旧房子，但经过她的一番打扫，屋子里窗明几净，显得格外温馨。


    “阿秋，你回来啦。”


    看到丈夫回来，她连忙迎了上去，柔声地问道：“第一天上班，还顺利吗？”


    林秋笑着捏了捏妻子的脸，说道：“放心吧，一切都好。”


    他不想让妻子为自己担心。


    “姐夫！姐夫！”


    里屋的门被推开，顾雨欣像只快乐的小蝴蝶一样，飞奔了出来。


    她手里拿着一张入学通知书，兴奋得小脸通红。


    她大声地喊道：“我被县一中录取啦！是重点班！”


    “我们老师说，县一中的图书馆，是全县最大的！里面的书，比镇上中学多一百倍！”


    小姑娘的眼睛里，闪烁着对知识的渴望和对未来的憧憬。


    看着妻子温柔的笑脸，和小姨子兴奋的样子。


    林秋觉得，自己所有的努力，都是值得的。


    为了这个家，为了让她们过上更好的生活，再大的挑战，他都无所畏惧。


    ……


    第二天一早。


    林秋刚到办公室，就被厂长张卫东叫了过去。


    张卫东的脸色，看起来有些凝重。


    他给林秋倒了杯水，叹了口气，开门见山地说道：“小林啊，昨天技术科那帮老家伙的态度，你也看到了。”


    “他们啊，都是厂里的老人了，自恃功高，有点排外。”


    “想要让他们真正服你，光靠县长的任命，是不够的。”


    “你得拿出，能让他们闭嘴的真本事才行。”


    林秋平静地点了点头，说道：“张厂长，我明白。”


    “好！”


    张卫东似乎就等他这句话。


    他站起身，带着林秋走到了办公室的窗边。


    他指着远处一个被单独隔离开来的，巨大的车间，用一种无比严肃的语气说道：“看到那个车间了吗？”


    林秋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他郑重地说道：“那里，存放着我们厂的‘镇厂之宝’，也是我们厂最大的‘心病’。”


    “那是一台，从西德进口的大型精密卧式车床。”


    “当年，为了买它，我们几乎花光了全厂所有的外汇指标。”


    “它刚来的时候，加工出来的零件精度，连省城的工厂都眼红。”


    说到这里，张卫东的语气，变得沉重起来。


    “可是，好景不长。”


    “五年前，它在一次操作中，突然出了故障，停摆了。”


    “这五年来，我们想尽了办法。”


    “厂里的老师傅，拆了装，装了拆，研究了无数遍，找不到问题。”


    “我们请了市里，省里的专家，来看了好几次，也都束手无策。”


    “我们也想联系德国的厂家，可那边的回复是，这款型号早就停产了，维修工程师过来一趟的费用，比买台新机器还贵。”


    “所以，它就这么一直停在那里，像一口巨大的铁棺材，成了所有人的心病。”


    张卫东转过头，目光灼灼地看着林秋。


    他一字一句地，郑重地说道：“小林同志，我交给你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它！”


    “修复它！”


    “只要你能让它重新转起来，厂里所有的质疑声，都会烟消云散！”


    “你，敢不敢接这个任务？”


    这个任务的难度，堪称地狱级别。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维修了，这是在向全省，乃至全国的技术难题发起挑战。


    张卫东的这个决定，很快就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了整个机械总厂。


    一时间，全厂轰动。


    工人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议论纷纷。


    “听说了吗？厂长让新来的那个林总工，去修那台德国机床！”


    “真的假的？那台‘铁疙瘩’？省里的专家都判了死刑的啊！”


    一个老师傅靠在墙边，抽着旱烟，不屑地撇了撇嘴，说道：“我看啊，厂长这就是在故意为难他。”


    “那玩意儿，谁能修好？让他去，就是让他知难而退。”


    另一个年轻工人，则有些好奇地说道：“我听说，这个林总工在下面镇上的厂子，可神了，报废的拖拉机都能修好。”


    “切，拖拉机能跟德国的精密机床比吗？”老师傅嗤笑了一声，说道：“那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那机床里面的电路板和程序，跟天书一样，咱们连看都看不懂。”


    “就凭他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年轻？做梦吧！”


    “等着看吧，我敢打赌，他连机床的盖子都打不开！”


    整个工厂里，充满了各种怀疑、猜测和看热闹的声音。


    几乎没有人相信，林秋能够完成这个不可能的任务。


    技术科的那帮老工程师们，更是等着看林秋的笑话。


    他们觉得，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这次终于要栽个大跟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