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进镇农机厂的门口，今天站满了人。


    没有欢送的横幅，也没有喧闹的鞭炮。


    但每一个工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真切的不舍。


    王建业厂长紧紧地握着林秋的手，眼眶泛红。


    他哽咽着说道：“小林啊，不，林师傅！”


    “你这一走，我这心里，空落落的啊！”


    “你放心，你交给我们的技术资料，我们一定好好学，绝不辜负你的期望！”


    刘师傅也凑了上来，手里塞给林秋一个用油纸包得严严实实的东西。


    他红着眼睛，瓮声瓮气地说道：“林师傅，这是师娘自己做的腊肉，你带在路上吃。”


    “以后到了县里，要是那些人不长眼，欺负你，你跟我们说！”


    “我们全厂的弟兄，就是走，也走到县里去给你撑腰！”


    “对！给林师傅撑腰！”


    周围的工人们，齐声呐喊道。


    他们看着林秋的眼神，充满了感激和敬佩。


    是这个年轻人，在他们最绝望的时候，带来了希望。


    是这个年轻人，用他那神乎其技的技术，让这个濒临倒闭的厂子，重新焕发了生机。


    林秋看着眼前这些朴实的工人们，心中也涌起一股暖流。


    他笑着说道：“王厂长，刘师傅，大家伙儿。”


    “我只是换个地方工作，又不是不回来了。”


    “以后有空，我一定回来看大家。”


    “厂子里的事情，以后就拜托大家了。”


    一辆印着“清河县机械总厂”字样的解放牌卡车，缓缓地停在了宿舍楼下。


    林秋一家的行李并不多，几个大包，一个木箱，就是全部家当。


    顾雨晴和顾雨欣，站在车旁，也对着前来送行的工友们，挥手告别。


    “林师傅，保重！”


    “林主任，常回来看看！”


    卡车缓缓启动，载着林秋一家，也载着全厂人的祝福，朝着县城的方向驶去。


    ……


    清河县机械总厂。


    当卡车驶入这座规模宏大的工厂时，顾雨欣的小嘴，就再也没有合拢过。


    “哇！”


    “姐夫，这里好大啊！”


    她扒着车窗，好奇地打量着外面的一切。


    一排排高大宽敞的厂房，比前进镇农机厂的要气派得多。


    厂区里，随处可见各种林秋也叫不上名字的大型设备。


    巨大的龙门吊横跨在轨道上，像一个钢铁巨人。


    不远处，高耸的烟囱正冒着滚滚的白烟。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机油和钢铁混合的，独属于工业时代的气息。


    这，就是清河县最大的工厂，也是林秋即将要征服的新战场。


    县机械总厂的厂长，是一个名叫张卫东的五十多岁男人，国字脸，看起来颇为儒雅。


    他似乎是提前接到了周县长的通知，早早地就在办公楼前等着了。


    “你就是林秋同志吧？”


    张卫东看到林秋从车上跳下来，脸上露出了热情的笑容，主动伸出手说道：“欢迎！欢迎你加入我们县总厂的大家庭！”


    他帮着安排好了宿舍，是一套比前进镇宽敞不少的两室一厅。


    安顿好家人后，张卫东便带着林秋，熟悉厂里的环境。


    “我们总厂，下设四个分车间，一个技术科，一个质检科，全厂职工加起来，超过八百人。”


    张卫东一边走，一边介绍道：“规模，是前进镇农机厂的十倍不止。”


    “当然，问题也比他们多得多。”


    两人说着，来到了一间挂着“技术科”牌子的巨大办公室。


    办公室里，坐着十几个穿着干净工作服，戴着眼镜，看起来很有派头的技术员和工程师。


    他们看到厂长带着一个年轻人进来，都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随即又低下了头，各忙各的。


    那股子自恃清高的傲气，几乎不加掩饰。


    “来，我给大家介绍一下。”


    张卫东拍了拍手，朗声地说道：“这位是林秋同志，周县长亲自点名，从今天起，担任我们厂的总工程师，主管全厂的技术工作！”


    “希望大家以后，能在林总工的带领下，好好合作，共同进步！”


    张卫东的话音刚落。


    办公室里，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


    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工作，抬起头，用一种混合着惊愕、不解和质疑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了林秋。


    总工程师？


    就他？


    一个看起来二十出头，毛都没长齐的小子？


    “咳。”


    一个头发花白，戴着厚厚眼镜片，看起来有六十多岁的老工程师，慢悠悠地站了起来。


    他推了推眼镜，用一种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林秋。


    他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张厂长，您没开玩笑吧？”


    “这位……林总工，是哪个名牌大学毕业的高材生啊？还是从哪个国家大厂调来的技术专家？”


    这人名叫钱振华，是厂里资格最老，也是之前技术水平最高的工程师，人称“钱总工”。


    在林秋来之前，他就是厂里技术上的绝对权威。


    他这话一出，周围立刻响起了一片低低的附和声。


    “是啊，也太年轻了吧？”


    “总工程师这个位置，可不是谁都能坐的，那得有真才实学才行。”


    “我听说，是从下面一个镇上的小厂提拔上来的，能有什么水平？”


    这些话虽然说得小声，但一字不落地，全都传到了林秋的耳朵里。


    赤裸裸的“下马威”。


    这就是典型的职场排挤。


    张卫东的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了。


    他皱着眉头说道：“钱总工，林秋同志的技术水平，是周县长亲自认可的！你们这是什么态度？”


    钱振华却是不以为然地笑了笑。


    他慢悠悠地说道：“厂长，我们不是质疑您的决定，更不敢质疑县长的眼光。”


    “我们只是……对林总工的‘技术’，比较好奇而已。”


    “毕竟，我们厂，可不是乡下那些修拖拉机的小作坊。”


    “这里随便一台设备，都比他以前见过的所有机器加起来，还要精密复杂。”


    他这番话，说得是阴阳怪气，充满了浓浓的优越感和不屑。


    办公室里的其他技术员，也都露出了看好戏的神情。


    他们倒要看看，这个“空降”来的年轻人，要怎么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