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作品:《妖王大人不好骗》 “为何做不到?”柳氏从椅子上站起,吼道:“难道这么点权位,就比你的性命、比裴家的安危还要重要吗?”
“这不是权位多少的事!”裴明牵霍然转身,眼中是她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执拗:“这是我凭自己本身挣来的!是我能立足这世间的根本!阿娘,我不想再回到后宅,戴着面具,相夫教子!”
“可你是女子!”
“女子又如何?”裴明牵几乎是低吼出来,但立刻又强行压下。
她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母亲,这件事不要再提了。上安如今妖祸频发,圣人限期破案,我如果办不到,能不能有命留下,还不知道呢……而且,我这个时候要是脱身走了,缉妖司的这伙兄弟怎么办?他们的家人怎么办?”
柳氏看着她倔强的背影,知道当下劝说无用,只能默默垂泪。
房门开了又关,房间里只剩下裴明牵一个人。
满室的寂静如同沉重的枷锁,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身份的秘密、家里的压迫、案情的困难、还有那个令人厌烦的燕重耳……所有情绪交织在一起,如同汹涌的暗流,猛烈地冲击着她素来伪装的看似很坚强的心。
没有唤云袖,裴明牵换了一身不起眼的青布长衫,独自一人,没有惊动守卫,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缉妖司,融入了上安的夜色之中。
她没有目的的走着,直到腿脚酸软,才在一条相对安静的街巷边,找到一家尚未打烊的小酒肆。
酒肆里烛光昏黄,人影寥寥。她要了一壶最普通的烧刀子,寻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辛辣的液体滚过喉咙,带来灼烧般的刺痛,却奇异地让她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了些。
她一杯接一杯地喝着,试图麻痹掉脑子里那些纷乱繁杂的思绪。
酒意渐渐上涌,眼前的一切开始模糊、旋转。
她伏在冰冷的木桌上,意识沉浮间,仿佛又回到了决定冒充兄长的那一天。
母亲泪眼婆娑,父亲一直叹气。他们对她说,兄长外出游历不归家,托人给他找的差事不能不去,不然,会得罪上安的大人物不说,他和长孙郡主的婚事也可能泡汤。
他们还说,她和兄长一胎双生,自幼长相一样,定不会被人认出,只待兄长回来,便让她恢复女儿身。
自此,她进了缉妖司那扇沉重的大门,从普通的缉妖卫,一路走到如今的缉妖司司正,整整五年时间……
现在,兄长还没回来,他们却又想让她放弃?
为什么?凭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身后有人靠近。
“啧,这不是我们铁面无私的裴司正吗?怎么独自在此……借酒消愁?”
声音带着几分熟悉的慵懒和戏谑,如同鬼魅般钻进她迷糊的脑海。
裴明牵费力地抬起头,醉眼朦胧中,仿佛看到一张昳丽俊美的脸,带着几分探究、几分玩味,低头看着她。
哦,是燕重耳啊。
他怎么在这里?
她想质问,想让他离开,但喉咙里像是堵了团棉花,发不出清晰的声音,身体也软绵绵的不听使唤。
燕重耳看着她这副与前两次冷峻形象截然不同的模样,那双总是清冷严肃的眸子此刻氤氲着水汽,眼尾泛着薄红,倒是……莫名顺眼了不少。
他挑了挑眉,弯腰,伸手扶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肩膀。
“喝成这样,也不怕被哪个不开眼的掳了去?”他的声音近在咫尺,呼吸间带着一丝清冽的酒气,与她身上的浓烈酒味混杂在一起。
放开!别碰她!
裴明牵想推开他,手腕刚探出,却被他不轻不重地攥住,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
“放手……”她含糊地抗议,试图挣扎,却只是让自己更贴近了他。
燕重耳低笑一声,非但没放,反而手臂一用力,将她整个人打横抱了起来!
“你!”裴明牵惊得酒醒了一半,浑身僵硬。从未有人敢如此对她!
“省点力气吧,裴司正。”燕重耳抱着她,步履稳健地走出酒肆,对身后跟上来的侍从吩咐了几句,径自走向停在巷口的一辆挂着金丝的奢华马车:“就你这副模样,怕是连缉妖司的大门都摸不回去。本公子今日心情尚可,便做回好事,送你一程。”
马车内空间宽敞,铺着柔软光滑的雪白裘皮,熏着淡淡的安神香。
燕重耳将裴明牵放在软垫上,自己则坐在对面。
裴明牵一接触软垫,便迅速蜷缩在角落,一脸戒备地瞪着他。她一手紧紧抓着衣襟,另一手已经捏出符箓,稍有不对,便准备立刻扔出。
岂料燕重耳全程没有多余的动作,仿佛没有看见她手底的举动,只单膝屈起,胳膊倚在上面撑着侧脸,一脸兴致地打量着她因醉酒和愠怒而泛红的脸颊。
酒意未散,头昏沉得厉害,燕重耳的目光更是让裴明牵如坐针毡。
“燕重耳……你、你想做什么?”
“不想做什么。”燕重耳笑得像只偷腥的猫:“只是好奇,不知道究竟是什么烦心事,能让咱们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裴司正,沦落到在街边的小酒馆里买醉?”
裴明牵别开脸,不欲与他多言。
马车在寂静的夜色中行驶,很快就到了缉妖司后院的侧门附近。
燕重耳先下了车,然后不由分说,再次将她抱了起来,身形几个起落,便悄无声息地避开了巡逻的守卫,落在了她小院的墙外。
“你……”裴明牵又惊又怒,他竟对缉妖司的布防如此熟悉?
燕重耳却只是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唇角一勾,抱着她,如同鬼魅般翻墙而入,精准地找到了她的卧房。
房门被轻轻推开,又合上。
燕重耳将她放在床榻上,却并未立刻离开,而是就着窗外透入的稀薄月光,俯身,靠近。
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变得极近,近到裴明牵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清冽中的异香,能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拂过自己的额发、脸颊。
“裴司正……”他低声唤道,沉沉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高声:“你今日身上用的是什么香?上次还未注意到,今天怎么格外浓烈?”
他的鼻尖,若有似无地掠过她散落在枕边的一缕墨发,凑近她的脖颈,微微耸动。
目光在裴明牵看不见的角落,带着毫不掩饰的探究与一种近乎欣赏的玩味,闪烁着幽暗的光芒。
裴明牵直觉现在的燕重耳浑身散发出一种危险的、令人心悸的侵略气息,让她像被虎狼缠上,浑身僵硬,心跳如擂鼓。
她想厉声呵斥,想将他推开,但身体依旧绵软无力,还未恢复。
她紧紧闭了闭眼睛,心道:以后她绝对不会再碰酒了!
燕重耳的唇几乎要贴上她的耳垂,声音含混不清,带着滚烫的温度:“而且,燕某今日也算是开了眼界,怕是没人知道缉妖司大名鼎鼎的裴司政,醉酒后竟是这样一副……娇滴滴的女儿家模样。”
他啧啧称奇:“可比平日里那副冷冰冰、规矩大于天的样子,生动有趣得多了。”
他的呼吸灼热,熨烫着她的颈侧肌肤,带来一阵阵陌生的酥麻感。
裴明牵忍不住偏过头,想避开这过于亲密的接触,却完全没注意到反而将一段白皙脆弱的脖颈暴露在他的视线之下。
燕重耳的眸光似乎暗了暗,他低笑一声,那笑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漾开,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裴司正,也挺诱人的。可惜,我不好男风。”
裴明牵猛地睁大双眼,随即咬着牙,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燕重耳笑道:“裴司正,我很清醒。”
他维持着这个极近的距离,深深地凝视着她,仿佛要将她此刻难得的失态尽数刻入眼底。
那眼神复杂难辨,有玩味,有探究……
然后,在裴明牵几乎要承受不住这难堪的煎熬时,他倏然直起身,松开了对她的禁锢。
“好好歇着。”他整理了一下衣袖,语气恢复了之前的慵懒随意: “明日查案办事,可别顶着一张宿醉的脸。”
说完,他未再停留,转身,衣袂飘动间,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房间,房门随之合上。
房间里骤然安静下来。
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他身上那清冽又靡艳的异香,颈侧仿佛还烙印着他灼热的呼吸,手腕处被他握过的地方,一片滚烫。
裴明牵躺在床榻上,望着帐顶模糊的纹路,酒意早已被惊散,只剩下心头一片巨震与茫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