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尔克等待考试成绩出来也需要花费几日的功夫，所以又回到了之前旅馆。


    旅馆的老板很明显和玛丽安认识，连带着对布尔克的照顾也多了好几分。


    布尔克有些哭笑不得，不过也顺从的承受了老板的好意，最开始的时候倒是有些不自在，不过后来也能回报他人的善意。


    “……需要帮助吗，这位先生？”布尔克鞠躬询问面前的男人。


    布尔克在帮老板当服务生。


    容貌优越的少年人谁瞧见都会给上几分面子，也吸引了更多的一些人来选择这一个旅馆。


    再加上这个旅馆真的很是不错，一来二去的，顾客也慢慢多了起来。


    布尔克有一种有趣的感觉，心想自己说不准还真的能在这个国度放下一些沉重的东西真真实实的享受一下自己这个假名字的身份。


    所以他也不再拘谨。


    不去思考仇恨，也不去思考冰冷的雪国。


    “你长的很好看。”那位先生仔细端详了布尔克的脸后说道。


    这话实在说的轻浮至极。


    尤其是他的眼神，轻蔑的像是在打量一件货物。丝毫不克制的目光，肆意的打量布尔克的脸。


    布尔克笑意不变，眼神却暗下来，他只是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需要帮助吗，先生？”


    “不需要。”那人在布尔克面前坐下来，“我是为了你而来。”


    “……”布尔克放下自己的谦虚，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走。


    过些时候就要去自然哲学院了，他可没有心情和这些人扯些有的没的。何况那个男人的眼神他一点儿都不喜欢，就连挖出来的兴致都没有。


    漂亮的眼睛才值得被仔细观看，这种让人冒犯的眼神……布尔克很少在人的身上看见过。


    菲林斯看过一些。


    他扭头同布尔克道，“你的脾气还是太好了，布尔克。”


    “脾气好？”布尔克如似听见什么有趣的笑话，他反问菲林斯，“是谁说我的脾气阴晴不定，说我行事肆无忌惮，说我惹人讨厌又不自知？”


    菲林斯装若思索，“至冬应该没有这样大胆的妖精或是贵族？”


    “全是你说的，克里洛。”布尔克抱着手臂提醒他。


    “这种事情不要拿出来翻来翻去的说。”菲林斯语气顿了下，他自己都不太清楚什么时候说的这些话了，“你怎么记得那么清楚？”


    “因为我的记忆很好。”布尔克瞥他一眼，反而问他，“你为什么要说我那么多的坏话？”


    “一些坏话应该算不上坏话。”菲林斯看向他，他喊妖精的名字，“布尔克。”


    “嗯？”布尔克挑眉看过来。


    菲林斯说，他的眼睛带着一点无奈，“失望不是一下子全部积累起来的。”


    “嗯？”布尔克真的不太理解菲林斯，他看着他，“这是什么意思？”


    他很肯定，“我把我们之间的记忆翻看了无数次，我在你离开之后把我的记忆翻看了几百遍。我无数次试图去揣度你的神情之下的情绪，克里洛。”


    妖精暂停书中的世界，他的目光看向菲林斯，“最后我想你给出的理由只是厌倦了。”


    “……你翻看了你的记忆多少次？”


    “这和你没有干系。你现在告诉我——克里洛·楚德米洛维奇·菲林斯，你到底在对我哪儿失望了？是你掩盖的太好，还是我揣度人心的本领下降了？”


    布尔克一步一步的逼近他，眉目在在散去那种飘忽的神秘之后，显现的其本身，严谨而冷漠。


    “我能肯定，我没有任何的错处。”


    我没有玩弄你的情感，我没有和任何人不清不楚，我没有背叛你。


    妖精将所有情侣会犯的错仔细的点了一遍，然后在心中肯定那个答案。


    ——我没有任何的错处。


    所以大概率只是厌倦了。


    厌倦了一成不变的至冬宫，厌倦了宫中永不停歇的舞会，最后也只是厌倦了我。


    所以很坦然的放手，毕竟厌倦这种事情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菲林斯。”布尔克眼神中似乎有什么在凝聚，世界仿佛在崩坏，“你告诉我，我有什么对不起你了？”


    为什么要分手？


    分手的理由也许在之前从不重要，但是在你说出那一句话的时候却变得极其的重要。


    “我自认我没有错处。”布尔克一步一步的靠近，“我从你的眼睛中看见了厌倦，但是你告诉那不是理由。”


    “如果厌倦不是理由……”布尔克用书挑起菲林斯的下巴，让菲林斯的眼睛直接看向自己，“是什么让你对于我产生了失望？”


    眼睛避无可避，只能直接对视。


    两双金色的眼睛，两方也总是宛如蒙着一层迷雾，最亲密无间的时候，两只妖精甚至都默契的忽略那一层雾下的真实。


    只要现在就好。


    冰冷的吻，身躯融入身躯，沾染对方气息，让对方毫无顾忌融入自己。


    人的情欲意迷，妖精的毫无顾忌。


    长发曾交织在一处，他们也曾从同一张床上醒来。


    妖精是不需要睡眠的。


    ……最过分的时候，即便是陛下召开的舞会两位妖精也不会选择赴会。


    “……太失礼了，布尔克。”妖精曾如此道。


    “宴会这种东西列德亚几乎不会来，我不去也没有什么。”妖精挑起幽火的发丝，“真好看啊，克里洛。”


    “你是在说什么？”菲林斯疲倦询问，他将手臂搭上布尔克的脖颈，“我们已经这样混乱许久了。”


    火焰幽幽冷冷的，妖精低头亲吻幽蓝的火焰，吻的人有些冷，火焰燃烧上书的纸张。


    “你喜欢烧书的那种火焰吗？”布尔克垂头问他。


    声音是带着优雅的腔调，却也仿佛是纯然的好奇。


    书的妖精状态最好的时候，书页随便妖精烧着看一个乐子。


    ——现在。


    两人的关系已经不复以往，甚至说不清什么样子的关系更加合适一些。


    “……”菲林斯沉默下来。


    “这可算不上沉默的理由。”布尔克将书放下，他盯着菲林斯的眼睛，“沉默毫无道理，你又有什么不愿意说？”


    “你清楚你的谎言瞒不过我，无法说出事实，也不愿意说出真正的缘由。有些过分了，菲林斯。”布尔克叹息，他的神色很难得的冷下来，“分手的理由我可情愿接受你是厌倦了。”


    “是因为不愿意接受你有任何的错处吗？”菲林斯弯了弯眼睛，“你总是事事需要完美，布尔克。”


    “可是世界上从未有完美的事情。”菲林斯提起灯来，他看着布尔克的眼睛，“你改变了很多……但是在一些事情上却依然也固执。从始至终的美好从来是不会存在的。”


    “时光永远不能停留一瞬。”


    他抬手将书页点燃。


    世界被火烧的分崩离析，从破碎中露出紫色的花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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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去的布尔克也被火烧散在火中，布尔克抬手自火中取回自己的记忆，“但是我可以让时间停留——为何不可以让时光为我的意志停留一瞬？”


    那一颗漂亮的宝石在布尔克的手中散发出璀璨的光，“你想要焚烧我的记忆吗，菲林斯？”


    “是你先生气的，布尔克。”菲林斯实话实说，“你不能让什么都按照你预想中的走下去，五百年前你就已经知道这种事情几乎不可能。而现在，五百年已经过去了，你的依然很固执。”


    “我没有错处。”


    布尔克很肯定，“无论是面对任何的情况，我已经将一切处理的最好。”


    “处理的最好又怎么样？”菲林斯看着书中透露出来的东西，或者说这一方世界中最真实的部分，“你依然走到了现在，布尔克。”


    “……菲林斯。”妖精的书展开在他的面前，褪去所有的颜色，书的妖精在书页的纷飞中很是危险，“你在可怜我？”


    对于布尔克来说，他的过去，他的一切，从不需要任何人的否定、可怜。


    “……我以为我表现的很明显了。”


    “那真的是……很让我生气了。”布尔克眯起眼睛来，阵法咔嚓咔嚓的从妖精的脚底升起，菲林斯也提起灯，心想布尔克这么多年过去，脾气一如既往的坏。


    是杀招，还是会是其他？


    菲林斯看着阵法，幽蓝的火焰无声的想要将阵法的纹路燃去，一点都不意外的纹丝不动。


    火焰从布尔克的身上散去了，“菲林斯。”


    布尔克喊了他的名字，黑色的文字悄无声息的爬上他的发丝，冰冷的气息一点点的蔓延上来，“……我并不需要这种东西，我可从未为我的任何选择而后悔……而你，在回避我最初的问题。”


    阵法的冰寒几乎刺骨，即便实力还未曾回到巅峰，布尔克的实力依然属于顶尖的那一个层次。


    ……在无法近身的前提下，面对布尔克是一个极其危险的决定。


    菲林斯轻声，火焰在他手中灯里发出幽幽的光亮，“追寻一个几百年前的问题并没有意思。”


    “是你先提起的，你和我说没有意思？”布尔克合书，“你的情感依然难以捉摸透底，克里洛。”


    “既然你知道我的情感难以捉摸透底，还依然觉得你能真正的的了解我？ ”


    两只妖精的温存毫无疑问的没有持续太多的时间。


    分手的时候甚至都没有这样闹的难看，有的只是一个家伙提出，一个家伙答应。


    幽蓝的焰火点燃书中的世界，自书中烧焦的边缘缝隙中透露而出的真实是一片紫色的花海，金色的法阵支撑着摇摇欲坠的世界，对峙的两位妖精蓄势待发。


    “真的是太可惜了。”布尔克看着自己的书中世界，“我真的很少和人分享我的记忆……”


    “我当然知道，但是这是你先生气的，布尔克。”


    “当然……哼。”布尔克挥动书本将人从自己的世界中赶出去，疾驰而过的风将菲林斯吹出——


    “我们已经告别完毕了，菲林斯。”


    妖精的声音从世界之外响起，来自花海之中。


    菲林斯猛然从声音发出之去看去——在被丢出这个世界之前，他看见世界化成一张书页，包括原来的布尔克一起——


    被一只带着黑色银边的手轻轻合上。


    ……看啊。


    我甚至都没有发现，布尔克你，从始至终，都不是完整的你。


    只是你的书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