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回到城堡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


    城堡外是断断续续的的咕咕声，安静的让人心慌。


    柯林坐在大厅中，前面的托盘上放着东西。


    它冒着热气，气味很是香甜。


    他缓缓拿起一块，咬了下去。


    是饼干。


    像是店中刚刚做好出炉，又热又脆，但是被人迫不及待地买下。


    柯林边吃边听着里面三人的谈话。


    他的位置靠近书房，可以清楚地听到声音。


    伊莎按住桌面，眼神压抑，“阿克塞尔这招真是措不及防。”


    “策反弗格斯，埋伏伊尔，刺杀亚斯兰特。”


    “这几件事还真像他的风格。”


    艾米莉亚坐下，摇头叹气，脸色无奈，“几百年了，他还是一点没变啊。”


    伊莎狠狠吐了口气，想起什么，说道：“难缠的家伙。”


    房间外，人类已经吃完手上的饼干，又伸手拿了一块。


    饶有兴趣地听着两人的对话。


    不像上次那样。


    这次完全没有魔法的屏蔽，他连两人说话时的尾音都能听清楚。


    三人或许根本没想过防着他。


    两人说了一阵，渐渐停下，房间陷入沉默。


    柯林端起旁边的牛奶。


    那是塞斯早已放好的。


    他似乎料到柯林吃完饼干会口渴，所以特意准备。


    柯林眨眼睛，整理了两人话里面的信息。


    按他的话复述便是，一个家族被对手策反叛变，暗杀旧主人及其手下。


    可惜的是，他并没有成功，反过来还被艾米莉亚和伊莎除掉。


    当然，打打杀杀对这些人来说似乎再平常不过。


    更重要的还是别的事情。


    艾米莉亚率先开口，看着书架旁坐下的塞斯，“现在怎么办。”


    “再过三天就是长老院的议会。”


    她分析当下情况，认真道：“弗格斯倒戈，八大家族中五个隶属阿克塞尔。”


    “如果他提出法令修改，我们的票数完全不占优势。”


    说完，气氛凝重。


    伊莎蹙眉，开始低头思考这个问题。


    房间外


    听着不断出现的名词，柯林默默记下，在脑袋里整理信息。


    阿克塞尔，长老院，弗格斯......


    完全是些陌生的东西。


    看来，吸血鬼的世界比他想象中的复杂。


    但他转念一想，不是没有好处。


    至少.....逃出去的机会会变多。


    塞斯笑了起来，手指落在桌面上，苍白冷淡，骨节分明。


    食指富有节奏地敲点，像在思考。


    他道：“入主。”


    透亮的声音一下子把所有人的思绪拉了回来。


    特别是柯林。


    他顿时呼吸慢了几分。


    明明脑中正在思考，却因为着两个字措然停止。


    这下两个人都皱起眉头。


    伊莎直起身子，试探性地道：“确定？”


    塞斯狭长的眼角上挑，“我像是开玩笑吗？”


    见两人沉默下来，房间内隐隐染上不安。


    他目光轮转，声音清冽，像月光淌过。


    “当初的结盟契约上，附属条件明确了这一点。”他手指敲击缓下，态度强硬。


    “我们有权利入主弗格斯，亚斯兰特会接管附属同盟领地的一切。”


    他沉声，“即使会引发议论。”


    柯林没见到过这样的塞斯。


    侵略、冷寂，不可质疑。


    像法庭上法官手中的法槌，一响便可以定下别人的生死。


    而对于艾米莉亚和伊莎来说，这种权力则更为显著。


    所谓入主，便是将附属家族领地所有权，全权交由效忠家族。


    原家主不再管理，新家主代替统治。


    艾米莉亚舒展肩膀，被这严肃的话题压得有点累。


    “我没有意见，顺便把法尔克家族入主了也没问题。”


    “省的那群老家伙天天在我耳边吵闹，”


    语毕，她看了一眼伊莎，这人按下眉心，脸上沉重。


    半会，她似乎想通，“确实没有比这个更好的方法了。”


    最后，伊莎苦恼地闭上眼，“只要不是我去处理弗格斯家族的事物就行。”


    这话说得有些嫌弃的意味，艾米莉亚觉得这人就像在看烦心事。


    态度不在意且敷衍。


    塞斯笑了笑，收回手，交代了两人一些东西。


    等他们出来，柯林已经昏昏欲睡。


    吸血鬼在夜间活动较多，艾米莉亚和伊莎乘着车出了城堡，去处理事情。


    而塞斯则留在客厅里，看着眼前人眼睫毛颤颤抖动。


    他道：“聊的有些晚了，困了吧。”


    原本已经快睡着的柯林，缓缓睁开眼，“没睡。”


    月光透过玻璃窗户，金色的双眼点起光亮。


    他刚想说话，一股刺鼻的味道突然传进口中。


    浓烈的铁锈伴随着香水的气息。


    ——是血腥味。


    柯林屏住呼吸，咬住下唇，手捂住嘴，胃里翻滚不断。


    见着他难看的脸色，塞斯不由愣住。


    不过，想起今天做的事，他很快明白原因。


    他轻声回应，嗓音低沉，“等等。”


    柯林感觉面前的味道逐渐散去，再次叫唤却没有回应。


    等到塞斯再回来，身上的衣服换了下来。


    那强烈的味道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香水味。


    柯林不懂香，只觉得这味道还不错。


    像冬天森林中的寒松，带着雪和树混杂的气味。


    清寒，透彻。


    柯林依旧是被塞斯扶上去的，到达房间的时候，视野中黑暗笼罩。


    两个人对坐在床上，塞斯把手放在他的眼睛前。


    “治疗怎么样。”他问道，语气温和。


    柯林如实回答：“看得见了，不过眼前的东西很模糊。”


    塞斯靠近，轻声说：“能看得见我吗？”


    柯林摇头，表示不能。


    “嗯。”塞斯简单回应。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眼前人回答的这个“嗯”里有种庆幸之感。


    像是小秘密还未被发掘的愉悦。


    房间里安静了下来，只听见外面幽幽的啼叫。


    柯林张开嘴，想问些东西，可想到一半，又闭上嘴巴。


    该问什么？问他为什么不吸血放走那些人吗？


    还是问为什么给那个小女孩治疗？


    太多疑问堆在心里，柯林反而不知道如何开口。


    安静的环境无限放大了他的心跳。


    眼见气氛有些尴尬，柯林先打算找个话题聊聊。


    刚想开口，对面人的声音便堵住了他的话。


    “想问就问吧。”


    柯林抬起头，眼神上挑，有些惊讶，“你怎么看出来的？”


    塞斯盯着他，笑道：“你的表情告诉我，你心里有问题。”


    柯林摸摸自己的脸，发现并没有什么表情起伏，又转头看看塞斯。


    他不再纠结，直接提问，“你为什么放走他们。”


    他们当然指的是今天解放日的那批人类。


    塞斯似乎料到他会问这个问题，望向窗外的月亮，声音沉重。


    “如果说，是为了人类和吸血鬼和平相处，你会信吗?”


    信吗？


    柯林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眼神稍微跳动。


    他不是第一次听到和平这个词，况且是和塞斯一起出现。


    在亨利闯入城堡叫骂塞斯的时候，这两个字就和他捆绑。


    再想到自己来这里的原因。


    ——进献。


    这种可以算得上屈辱的方式，明确了两个种族之间的不平等地位。


    和平从上位者的一方的嘴里说出，更像是施舍。


    他也没隐瞒，坚定地回答，“我不信。”


    听到他的回答，塞斯有些落寞地催下眼睛，“我知道。”


    “但。”柯林话锋一转，声音庄重起来，“不是没有可能。”


    “总要有点希望。”


    不知道是安慰还是真心，柯林的话里没有说得太绝对。


    是个模模糊糊的回答。


    塞斯那双深红的眼睛看着他，光照不到的地方隐隐有些发黑。


    他勾起唇，伸手想抚摸柯林的额头，人类却突然开口。


    “毕竟。”


    “希望，是长着羽毛的东西。”


    “栖息在灵魂深处。”


    “唱着没有歌词的曲调。”


    “永不停息。”（此处引用艾米丽·狄金森的《希望是长着羽毛的东西》）


    柯林念这首诗的时候，平静的语气中些许起伏。


    带着点偏向的意味。


    塞斯静静坐着，在旁边听完，柔软地按下眼神。


    “选择这首诗的人品味不错。”


    柯林以为他是在他夸自己，不由觉得好笑。


    毕竟这首诗来自他给自己写的信里，当时觉得好便直接背了下来。


    没想到，他下一句却换了更温柔的语调。


    “读这首诗的人同样独特。”


    “很可爱。”


    他的声音沙哑低沉，负有磁性，像雪落地时簌簌的堆切。


    柯林感觉到这人在看着自己，特别是隐隐有些发热的耳朵。


    越看身体越热，最后心跳声盖过啼叫声。


    他感觉自己的血液都聚在一处，手指有些发麻。


    塞斯停在半空的手还是落在柯林的头发上，力道却不大。


    不知道什么时候，这种亲昵的举动柯林已经完全适应了。


    身体没在有抵触，反而还有点不能接受的享受感。


    他有点后悔，自己不应该说那么多。


    两个人聊了一会后，柯林便洗浴睡下了。


    隔日，他和艾米莉亚依旧照常去到黑气森林。


    只不过，出乎意料的，塞斯跟了过来。


    艾米莉亚在听到这个消息时呛了一下，酒杯砰的砸到桌子上。


    她边调整呼吸边对着塞斯说话，气声断断续续。


    “你....你来做什么。”


    艾米莉亚：呛死我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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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章 第 18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