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

作品:《真假公主,但相亲相爱

    还带着一丝凛冽的春风吹过河面,细碎的冰凌随着浪花,欢快的流田野,流过密林,流过一座又一座低矮的小山,向着更远的南方奔涌而去。


    岸边,鹿群三三两两的聚集着,惬意的挑选着刚冒出地面的嫩芽儿。


    不远处,哨鹿竖起耳朵,警觉地张望着。它知道,这片水草丰美林子,既有吃不完的美食,也栖息着可怖的敌人。


    多尔就潜在冰冷的水里,咬着半截干枯的芦苇杆,小心的换着气息。


    她仰着头,透过粼粼波光,注视着河岸上的一切。


    多么美丽的梅花鹿啊。即使经过了一冬的严寒,它们的肌肉依旧如此饱满,在美丽的皮毛下,撑出紧实优美的弧度。


    只要用刀子将它们割下,放在篝火堆上炙烤,直到外皮变得金黄,冒出细密小油珠。那时,只需撒上一小把盐,就是一道美味又体面的菜肴。


    要吃这么美美的饱餐一顿并不费力。这些敏捷的小东西,受到惊吓后,并不比她更善于奔跑。


    只要她现在冲出去,冲到这群毫无防备的小东西身边,用匕首轻轻划开它们喉咙上那薄薄的皮毛,就可以美美的饱餐一顿。


    但今天不行。多尔咽了咽口水,将匕首握的更紧了些。


    她离开热闹的城镇,来到这连猎人和山民都没一个的深山里,一呆小半个月,可不是为了给她的雇主,带回去一只死鹿的。


    数日里,她搜寻着枝叶上偶尔留下的金色毛发,追踪着泥土中巨大的爪印,终于捕捉到那怪物——那只又像老虎,又像狮子的野兽的踪迹。


    它游荡在这附近,将这里视为它北上旅途中的暂时领地。


    每隔两三日它就会来河边捕猎,或是一只鹿,或是一只野牛,运气不好的时候,只能带走一只兔子,勉强塞塞牙缝。


    食草的动物们对此敢怒不敢言,这河流是附近唯一的水源,它们无法远离它。于是,它们沿着河岸迁徙,派出最机敏的哨兵,希冀借此避开那可怕的天敌,


    但总有运气不好的族群,会与它狭路相逢。三天前在略往南一些的河岸边,他带走了一只小野牛。


    以多尔的经验看来,今天它多半会出现。


    突然,岸边放哨的雄鹿发出一声凄厉急切的嘶鸣。河水随着大地的震颤起伏不定。


    透过摇曳不定的水草,多尔看见那巨大的野兽从林中窜出,眨眼冲入了尚未来得及反应鹿群。它张开血盆大口,匕首般尖利的犬齿,如半空中劈下的闪电,瞬间咬穿了一只雄鹿的屁股。


    不顾雄鹿凄惨的哀鸣,鹿群在它遇难的瞬间,已四散逃开。


    失却了族群的雄鹿,本能的转头要用角顶那野兽。那野兽却一甩脑袋,将它拖倒在地,重重摔在河滩上,溅起一片泥水。


    它伸出利爪,毫不迟疑的撕开雄鹿的肚子,掏出一节肠子,低头大快朵颐。


    跑远的鹿群停下脚步,小心翼翼的重新聚拢,远远地,战栗地看着那野兽撕咬着它们的同族。


    在一声声远近亲族的哀嚎中,它们听过那妖鬼一般可怕之物的故事。传言说,它一旦吃饱,就不会再次捕猎。


    至少今天,因那雄鹿的牺牲,它们暂时安全了。


    多尔无声地晃了晃身子,让自己离岸边更近了些。


    多日以来,那野兽在吃掉猎物的内脏后,总会在水中饱饮一番,然后拖着猎物剩下的躯体离开。


    她相信,今天也不例外。


    很快,那野兽咽下一块肝脏,抬头发出一声畅快的长啸。


    那吼声这样粗犷,这样磅礴,令多尔即使隔着一层冰冷的河水,仍不得不努力的克制着抬手护住耳朵的**。


    隔着水草与河水,多尔看见它伸出柔软的爪子,优雅而缓慢的踱向河边。他低下头,长满钩镰一样倒刺的巨舌,卷曲着沉入水面。


    血色沿着钩镰尖儿慢慢散入水中,肉沫在那野兽卷起的水花里沉浮不定。


    顺着水流的方向,多尔小心又缓慢的举起手臂,将袖箭对准那猛兽的下颌,悄无声息的摸到机簧——感谢防水药油,让它能在水中使用——然后按了下去。


    不等利箭破水出,多尔已一脚蹬在岸上,一跃而起。匕首在她的指间,发出摄人的寒光,直直的冲向那野兽。


    那野兽的反应比多尔预料的更快,它向左一滚,袖箭擦着它的皮毛划过,截断了那野兽左边的胡子。


    但在它滚地的瞬间,多尔已经冲到了它的跟前。她身子一蜷,滚进那野兽的腹下,手中的匕首同时向上递出,直直的插进了那野兽的胸膛。


    那野兽大怒,锅盖般大的巴掌,伴着震耳欲聋的嘶吼,向那胆敢挑衅自己两脚生物扇去。


    多尔的脖子扭成一个可笑的形状,堪堪躲避过那还夹带着鹿血的寒钩。她双手紧紧握住匕首,咬着牙,忍着脊背在地上摩擦的痛楚,借着惯性,整个身子拼命向前滑去。


    滚烫的、带着浓烈腥味的液体,自那野兽的胸腔和腹部中喷涌而出,淋在多尔大半个身子上。


    但她已无暇顾及。


    待滑行的速度稍稍减慢,她立刻蜷起身子,向前一扑,扑出那野兽的身下,手在地上一撑,借力跳起,躲过那鞭子一样抽来的尾巴。


    一离开他的腹下,多尔立刻跳的远远的,回过身来,将匕首护在胸腹前,一边戒备着,一边去看那野兽。


    它倒在地上,如那只剩下半个身子的雄鹿一般,浑身泥泞。多尔的匕首,已将它的胸腔和腹部完全打开,内脏混着血液流了一地,将嫩绿的草地,染成一片狼藉的猩红。


    多尔远远地望着,望着它不甘的翻滚、挣扎、哀鸣、喘息,最后一切归于平静。


    又过了许久,久到地上的血迹已凝结成块,那野兽仍一动不动。


    多尔从地上拾起一块石子,砸在那野兽的鼻头上,见它无知无觉,才举着匕首,慢慢走过去,摸摸那野兽黑黑的鼻头,发觉那里变得冰凉,没有任何气息,她才彻底将心放下。


    略略松了口气,她后知后觉的感到脸颊上一阵火辣辣的疼,忙伸手摸了摸,顿时呲起牙来。


    她咧着嘴,小口小口地吸着气,快步走到河边,鞠起河水,洗起脸来。


    冰凉的河水打在肌肤上,安抚着发热的伤口,又带起一阵阵冷冰冰的、针扎似得疼痛。


    对着河中的倒影,她看见那伤口大约有指肚长短,就在自己右脸的旧疤边,像是从那条长疤上长出的一节小枝杈。


    它并不很深,但皮肤已被完全划开,翻卷着露出粉红色的嫩肉。看那伤势,她那多灾多难的右脸上,大约又要添上一位新住户了。


    多尔无奈的叹了口气,从皮甲下面摸出一个皮袋,打开拿出里面新鲜的药草,甩甩上头的水珠,放在嘴里嚼碎,吐出来糊在伤口上。


    伤口她及时清洗了,又上了药,大约是不会发炎的。伴随着一点细碎的疼,多尔评估了一下这道伤口的影响,小小的夸了自己一下:还好她有先见之明,准备了药草,不然可就抓瞎了。


    她把衣服脱下来,在河边点起一堆火,把衣服烘烤着,自己跳下河,洗了个澡,又把身上擦伤的地方上了药。


    随后,她摸出匕首,将死去的狮虎兽的皮毛完整的剥下来,小心翼翼的处理起来。


    这是那位尊贵的约尼克侯爵大人指定的货物。不久后它将陪着侯爵的掌上明珠,一起嫁往邻国兰德。


    狮虎兽身上割下来的完整皮毛,那是何等的罕见?


    这样的凶兽,就连那些经验老道的赏金猎人,又或是精于肉搏的巫师和圣骑士,也未必能将其杀死,顺利的剥下这么一张完整的皮。


    而那位来自明尼的新娘,妆奁中竟有这么一样嫁妆,她的父兄该是何等的勇武过人?那些自矜的兰德勇士,又会如何谈论明尼人的英勇和无畏?


    就连多尔这个代打的赏金猎人,也会因此得到整整五十枚金币作为报酬,这足够她在乡下买两三个庄园,舒舒服服的靠收租过上一辈子的报酬,是何等的丰盛。


    想起那些金晃晃的可爱硬币,多尔眉眼不禁弯了起来,手上动作也越加麻利了。


    天色慢慢暗了下来,云霞燃烧着,又渐渐熄灭,化作青紫色的余烬。


    那皮毛被她简单硝制过,褪去了血腥味,散发出野兽的腥膻。


    多尔将它抗在肩上,沿河向北行去。


    行动之前,她带了一把小推车,在进入林子时,将它藏在了树林的边缘。


    那小车依旧窝在半人高灌木丛中,一只小药包挂在车把手上,散发着让林中的住户们畏惧的气息。


    她收起小药包,把车子拉出来,拂去上面的落叶,将皮毛卷起,用油布盖好,捆在车上,推起车子继续向北前进。


    不知道是女巫小姐的药方仍在起作用,还是狮虎兽的遗物仍能震慑四方,这一路上静悄悄的,除却树林中早早惊飞的鸟群,多尔连只兔子也没见到。


    但好在,今晚并不需要打猎。


    约尼克侯爵的城堡离这里并不遥远。


    那是位慷慨大方的侯爵,他的餐厅永远大敞着,欢迎他的佃户和路过的旅客进入,一起享用主人的晚宴。


    虽然与主人摆满珍奇猎物与美酒的餐桌相比,身份卑微的客人,只能坐在靠近门边的桌子上,吃一些黑面包和带着少许肉沫的蔬菜汤,喝一点兑了水的淡啤酒,但谁会拒绝一顿带着荤腥滋味的,免费的晚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