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下南蛮

作品:《一阙春

    “公子,公子?”


    裴旭的神志从一片黑暗混沌中被唤醒。他很累,也很难受。他想把眼睛睁开,但是又怕醒来将要面对的局面;他想把眼睛合上,但是又怕自己深陷于噩梦之中。


    他有些不知所措。


    姜成沐坐在床边,看着小萍跪坐在裴旭的床前,泪声俱下。


    床上的裴旭紧皱眉头,似乎是在与什么做挣扎,眼睛将睁未睁。她缓缓伸出手,想要抚平他紧皱的眉头。睡梦中的裴旭似有所觉,猛地睁开眼睛,直起身子,往虚空中抓了一把。


    “殿下……”他睁开眼睛,看到的只是冰冷的木墙。


    姜成沐虚虚握上他的手。


    “嗯,我在呢。”还好姜成沐在姜文把自己这个变数“回收”之前,做足了准备。她没有亲近的党派,不与任何政治势力挂钩。但是好在她有一个护着自己的二哥,给她派了好多的人手。她为后来的事情做足了准备,让这队人手暗中保护小萍和裴旭。


    不然裴旭此番回京,怎么能够安然无恙?他可是昭王的人……清和公主在政变中去世,他会不会心怀芥蒂,不肯尽心尽力为新皇做事?


    谁也说不准,毕竟没有人是他肚子里的蛔虫。


    “公子!您可算醒了……公主她、公主她……”小萍混乱地说着,泪水和着鼻涕水齐流,“我,我不知道……奴婢……”


    裴旭怅然若失,将一把握住空气的手放下,面无表情地转向小萍,问道:“可是真的?”


    小萍呜咽道:“公子说的是……?”


    裴旭:“新皇,宫变,殿下……”


    小萍再也忍不住,崩溃地用双手捂住面颊,把头低低垂下,越来越低,最后雨地板相接,像是被吸住了一般,再抬不起头来。


    裴旭看她这副样子,心也沉到了谷底。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手指却还是止不住地发抖。


    “什么时候的事情?到底发生了什么……”裴旭用最颤抖的声线,询问最残忍的问题,“公主殿下为什么会被宫变影响?昭王殿下呢?淑妃娘娘呢……”


    “小萍,小萍也不清楚……”小萍的泪水在木制的地板晕开一朵又一朵泪花,进而连成一大片,“那一日,宫中传来消息,说是陛下病重,要公主殿下……去见陛下最后一面,让殿下立刻进宫。”


    “刚走到宫门,殿下就觉得不太对,让奴婢带人留在外头,自己跟着管事的太监往陛下寝宫的方向去……”小萍断断续续道,“奴婢听公主殿下的话,一直在宫外头等,殿下交代了,如果发现不对,立刻离开。她是公主,宫里的人不会拿她怎么样,让奴婢去找到您,然后保护好您。”


    “奴婢在宫墙外等了好久,没有见到公主殿下出来,后来只听到一阵混乱,宫墙里面隐隐有火光。奴婢担心殿下,想闯进去,却被拦住了。万般无奈之下,只得带着人先行回府……第二日,却,却听到公主……”


    裴旭依旧面无表情,听完这段话后很久很久,他终于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别难过啊……我还在呢。”姜成沐想摸摸他的脑袋,但是看到自己的双手透过裴旭的躯体,又悻悻然放下了,“裴旭,对不起,对不起。”


    “我很抱歉……如果以后有机会的话,我会努力补偿你的。”姜成沐低头不敢看他,她感觉一阵心痛。蓦地,她微微睁大了眼睛。


    棉被上突兀地多出了两滴湿痕,总不可能是屋子漏雨了。姜成沐看着掩面弯腰的裴旭,叹息道:“男儿有泪不轻弹……算了,想哭就哭吧,你一直都和个小女孩一样,本公主也不要求你有多大的男子气概了。又怕苦又怕疼又怕累,我看合该你来当这个公主才对。”


    裴旭在京郊的屋子里休养了两天。他舟车劳顿,又惊吓过度,当晚就发起了高烧。小萍忙前忙后,按他的吩咐抓了药,换了好几趟冷毛巾。姜成沐在旁边看得胆战心惊,裴旭的脸烧的和抹了十层胭脂一样红,虚弱的气音一下一下敲打在她心尖。好在喝过他自己配的药之后,身体很快有了好转。


    等到两日过后,已经能够下床行走。


    “公子,真的不再多休息吗……您这样,公主殿下也会……”


    裴旭听到“公主殿下”四个字,拎着茶壶的手猛地一抖,滚烫的茶水溢了出来,泼洒在他左手手背上。他被烫地收手,一个没拿稳,茶壶摔破在地上,四分五裂。


    小萍知道自己失言,不该提起公主殿下。安静地低下头想要清理残局。


    没想到裴旭已经先她一步,蹲下身去清理碎片。这茶壶显然质量不太好,脆的要紧,裂了之后变成细碎的块片,他在清理的过程中被割破了手心也不知。血液顺着他白净的手腕蜿蜒流下,渐渐与地上凉了的茶水混在一起,显得恐怖非常。


    姜成沐默默蹲在他身边,想要制止他继续收拾的手。


    “裴旭。你的手可金贵了,搞成这样,怎么写诗?”姜成沐心疼死了,“你不是一字千金吗?之前还和我吹牛来着,公主府现下变成这样,还有一大帮子人要养活呢,你不得多写一点养家啊……”


    裴旭像是没有痛觉一般,麻木地收拾了地上的残局。然后随意为自己的手粗糙裹了两层布,披上干了的外袍,就要出门。


    “公子,公子您往哪里去啊?”小萍急道。


    “进宫。”裴旭冷静道。


    “公子,您现下进宫做什么?”小萍不解,只怕公主最后的念想也丢了性命,“奴婢很笨,奴婢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宫中乱七八糟的弯弯绕绕,也不清楚公主殿下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公主殿下让奴婢必须保护好您!小萍不能看您涉险!”


    “我不会有事的。”裴旭双目无神,喃喃道,“新皇上位……必然伴随着争论。现下新皇刚刚登基,我从东南平定反贼刚刚回来,他不会对我动手。否则必然引起民愤……至于我,我有什么可以威胁他的呢?”


    裴旭突然笑了起来,眼角隐有泪光闪烁,眼神一如既往温润,像是想起了什么:“殿下去世,我为殿下守丧,自行除去官职。若是陛下担心我在京中的影响,我可以请求返乡……再不踏入京中。”


    “你真的想好了?”明堂上,高高在上的新皇一脸疲惫,但是气势极强,比之先前文文弱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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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文帝,武帝更像一个国家的君王。有他坐镇,似乎国家都显得更加强盛了起来,“这些礼法,朕惯常不看在眼里,朕看重的从来都是官员的‘才’,你分明有经世之才,若是能为朕所用,朕不介意……”


    “场面话罢了。”姜成沐坐在裴旭身边,看他穿着官服,脊梁直挺挺的。虽然大病一场,脸上的病气还没有褪去,但是他依旧温文有礼,像是永远不会被什么击倒一般,“说实话,我一直……都很放心他,所以才会那么干脆利落地用了那个道具。”


    【放心?你是指出差忙了个半死回家之后发现老婆没了,公司还变了天,总裁不放心自己,会想方设法打压自己,所以只能被迫辞职?经历了这样的事情,你还放心得了?!】


    “他是那么脆弱的人吗?”姜成沐悠悠道。


    【好吧确实不是,我就是想吓吓你。顺便感慨一下,这都是我的上司的锅,我可没想给他本来就不咋样的命运里再来两刀。】


    “臣,恳请吾皇。”裴旭再次磕了个头。


    “既然你都想好了,择日就收拾收拾出京罢。”已经登基称帝的熠王姜维不以为意,摆手随意道,“清和……是朕没有保护好她。你也不必太过挂怀。”


    裴旭暗自咬紧了牙关。


    “多谢陛下。”


    待裴旭走后,楚豫从旁侧的柱子后走出,对高座上的武帝道:“自请出京?”


    武帝嗤笑一声:“他倒是聪明,为公主守孝,自请回乡。等到守孝期过,回京又可以名正言顺做官,还捞了个好名声。”


    楚豫道:“陛下,您不想让他再进官场?”


    武帝面色不虞:“废话。新政都要往军事方面改革,让个书呆子在朝中做官有甚么用?再说,他是昭王的侍读,清和的相公。昭王和清和皆因朕而死,保不齐他会为朕使使绊子。这样的人,放在京中做甚?你到时候找个由头,就说他谋逆,把他流放到南蛮去,此生不得入京为官。”


    楚豫略一思索,道:“也好。”


    “用什么由头?”楚豫与武帝商量,“不若……和他那个兄长一般,就说他的诗词中有大不敬之语。这小子也写了很多诗,总能找出话头。”


    “交给你去办罢。”武帝不在意地起身离开。


    元和三年初,裴旭因诗文中蕴藏大量“大不敬之语”,冒犯了新皇的名号,被判谋逆罪,流放南蛮。


    他离开京都的那一日,仅有已经被罢官在家的杜诏前来相送。


    “裴兄……你,也节哀。”杜诏不忍心看裴旭憔悴的面色,“此去南蛮,山高路远,保重。”


    “你也照顾好自己。”裴旭声音沙哑,像是很多个日夜不曾休憩,他下巴上青青的胡渣长出来,很久没有打理过。平日束得整齐的头发也在风中凌乱,整个人都像霜打的茄子,提不起半点精神。


    “那个婢女呢?叫什么来着,小萍?你怎么处理?”杜诏问。


    “放她自由了。”裴旭叹了口气。


    杜诏点头,终是没有再说什么,只能道:“一路顺风。”


    “一路顺风。”一旁的姜成沐也跟着道。